剑桥中国辽西夏金元史

第172章


一个人的名字在不同的传里写法不同,更是常见的现象。列传
中许多其他的错误亦早已被指出,特别是在清代几次尝试增补或重修《元史》
时。由于有关 1260 年前的蒙古史资料不足,所以人们对这段历史给以特别的
关注。这种关注延续下来,直到本世纪甚至现在还吸引着日本和西方历史学
家。中国学者对元代的研究在 18 世纪后期和 19 世纪达到高潮,①但是可能所
有明代和清代的汉人史学家都从未获得过准确的关于蒙古的知识。他们的重
点主要是研究外族统治中国时期,而不是蒙古本身。
《秘史》
蒙古人关于自己早期历史的最重要的文献是所谓的《蒙古秘史》,在汉
文中通常称为《元朝秘史》。该书的蒙文名称被汉文音译为《忙豁仑?纽察?脱
卜察安》,它更精确的汉文译法是《蒙古秘史》,与英文题目 Secret history
of the Mongols 意思相同。两种汉文名称现在都在使用。用汉字标音(极不
准确)的汉文译本是仅存的版本,它是所有现代蒙文还原本和汉文、日文及
进行研究后,对《元史》修撰者引用该书的方式颇有非议。
② 见[820]姜一涵:《元代奎章阁及奎章人物》(台北,1981 年版)。
③ [277]兰德彰:《虞集和他的蒙古君主:充当谋士的学者》。
④ [653]《元史》,卷 58—63。
⑤ [662]顾炎武:《日知录》卷 26《元史》。
⑥ [672]钱大昕:《补元史艺文志》(江苏,1874 年版),1791 年序。
⑦ [673]钱大昕:《元史氏族表》(江苏,1874 年版),1791 年序。
① [815]见郑鹤声:《清儒对元史学之研究》。亦见[749]杜维运:《清代史学与史家》(台北,1984 年版)。
 
西方文字译本的基础。①
学者们在《秘史》写作的时间、用蒙古文(畏兀儿字)录写下来的时间、
第一次翻译成汉文的时间或第一次刊刻的时间等方面有不同看法。柯立夫在
他的英译本的导言中考证了《秘史》先是口述历史、然后用蒙古文写下来、
再后用汉字音译和汉文翻译的复杂沿承关系。柯立夫论证用蒙文录写该书正
文的时间是在 1228 年至 1264 年之间,虽然有的学者认定是在 1340 年之后。
他认为汉字音译和汉文翻译的时间极可能在 1368—1370 年,并同意没有证据
表明《元史》的修撰者曾使用过《秘史》。现在亦不清楚汉字音译和汉文翻
译本是否在明廷 1382 年下令编修蒙汉文对照的辞典《华夷译语》后与其一同
刊印(1387 年?),或者是它的一个手抄本仅由它的两位畏兀儿编辑者保存。
现存有《华夷译语》的洪武残刻本,但是是否存有同时刊刻的《秘史》残本,
还是学者争论的问题。
不管《秘史》的成书有多少问题,学者们都一致认为该书是研究元史和
蒙古文明的一流重要著作。它用说书人的风格首先陈述了蒙古部落起源的传
说,然后详述历史事件,始于成吉思汗的早年生活,终于他的儿子和继承者
窝阔台汗在位时,大致终于 1240 年。
当代学者姚从吾是这样评价《秘史》的:“超出中国的正史和汉文历史
资料的范围,它是仅有的用蒙古文并用蒙古人的观点写成的大型历史著作,
直接叙述了长城之外的中国边疆地区人民的生活情况。”他认为中国史书忽
视了《秘史》准确叙述史实的价值。①
《秘史》的形式更像一部文学作品而不是历史著作,引起一些人对它的
明显错误和神奇的叙述方法的批评,但其他人则为它丰富的社会历史内容而
赞不绝口。在明代和清代的绝大多数时间里没有中国学者注意《秘史》,该
书的重新发现在 19 世纪。首先是中国学者顾广圻(1776—1835 年)发现了
一个抄本,他校勘了该本并在 1805 年告知其他学者;其后一个名为巴拉第的
俄国神甫在北京停留,在 1877 年根据汉文旁译(没有还原成蒙古原文)将其
翻译成俄文,用的是从《永乐大典》抄出的版本。这个译本虽然不完整,但
是使该书名扬西方,从而引发了中国之外的对此书的一个世纪的研究。它现
在已经成为元史研究的一个特殊领域。
中国对域外蒙古史的了解
从汉文文献反映出,生活在元代的汉人学者了解一些蒙古口头传说,当
时还有数量颇多的蒙古文文献,这两点对两个史局都很有利。但是在明朝初
年,一般中国人对有关蒙古和元朝的事物采取极为冷淡的态度,汉人学者亦
① 见[76]柯立夫英译本《蒙古秘史》,第 1 卷(坎布里奇,1982 年版),导言,第 17—25 页。有关《秘史》
的研究成果,见[11]托马斯?T.爱尔森:《12—14 世纪东亚的蒙古人:基本西文论著目录》,第 7—10 页;
亦见[710]札奇斯钦:《〈蒙古秘史〉新译并注释》,前附姚从吾的导言(台北,1979 页版)。《秘史》最
新的英译本由罗依果发表在[394]《远东史论集》第 4、5、10、13、16、18、21、23、26、30、31 期上(堪
培拉,1971—1985 年)。
① 姚从吾研究《秘史》的论文后又作为前揭札奇斯钦的汉译本的导言发表。札奇斯钦的前言(第 21—24 页)
又增加了至 1978 年前的研究该书的资料。
 
有意规避这些传说和文献。②这是很不幸的。《元史》不应该仅仅是中国人作
为自己历史的忽必烈即位的 1260 年以后元朝在中国的历史(更准确地说,是
在忽必烈 1272 年采用元的国号并宣布王朝的建立之后),也是 13 和 14 世纪
全体蒙古民族历史的基本记录。
不同寻常的是,中国人还没有去寻求历史详情,就为以蒙古人武力建立
的帝国的大规模扩张而骄傲,并把帝国看成是中国的胜利(原因是它的外族
统治者已经被视为中国的正统皇帝),而不是把它看成蒙古人的世界性帝国
而中国人只是它的臣民。《元史》实际上根本没提中国和东亚之外的蒙古帝
国,使得中国的历史学家有一个很严重的知识缺陷(但是除了少数例外,没
有人认识到这一点)。
这个知识缺陷直到 19 世纪后期才得以弥补。特别是外交官洪钧(1840
—1893 年)在柏林和圣彼得堡停留时,发现了欧洲和西亚的史料和已有的研
究成果,他由此知道了有令人吃惊的新资料能够大大补充蒙古和中国的历
史。①洪钧翻译的新资料,大多被柯绍忞(1850—1933 年)收入《新元史》
中,于 1922 年出版。②一般说来,中国学者知道了蒙古人是与中国历史中描
述的完全不同的世界历史舞台上的大角色,或者换一种说法,蒙古人的历史
不等于中国的历史;中国学者甚至赞同必须等到能够把眼界拓宽到从世界范
围看 20 世纪时,蒙古史和蒙古文明才能作为合适的研究课题。中国的学者,
包括汉人和蒙古、满族及其他中亚学者,在过去的 100 年里为拓宽中国人的
眼界作出了重要的贡献。他们亦按照史学传统,在几个世纪中校订、增补或
者重修了《元史》。
明、清对《元史》的研究
《元史》中的错误需要改正,这在该书于 1370 年首次刊刻后就知道了。
解缙(1369—1415 年)曾在洪武年间(1368—1398 年)后期受皇帝之命修改
《元史》的错误,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做。①随后在明代有一些对元史的研究②
此外最重要的是《元史纪事本末》,③27 卷,1606 年成书,陈邦瞻(1636 年
去世)撰。该书真实地再述了元史,同一作者亦完成再述宋史的相同著作。
这部书在中国传统史学中的评价很高。
由于一些原因,清代与明代相反,是对元代研究兴趣高涨的时期。当时
产生了一系列补充和修订《元史》的重要著作,但是没有重修《元史》。最
重要的著作有以下几种:④
② [277]见兰德彰:《虞集和他的蒙古君主》,第 109 页。
① 见[508]杜联喆撰写的洪钧传。洪钧将一些中世纪西亚的史料和欧洲当时有关西亚史料的研究成果翻译成
了汉文。
② [687]柯绍忞:《新元史》(天津,1922 年私人出版)。
① [665]见《明史?解缙传》,卷 147,第 4120 页。
② [766]李思纯:《元史学》(上海,1926 年版),第 58—61 页,指出在明代有三部或四部有关元史的著
作。
③ [661]陈邦瞻:《元史纪事本末》(北京,1955 年版,1979 年再版)。
④ [766]李思纯:《元史学》,该书虽然已是 50 年前出版的老书,但还是为清代的元史研究成果提供了有用
的叙述,特别是在第 61—7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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