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炼地

风雨夜中的朝小小


    那是一个风雨夜,朝小小那时莫约二十多岁,腰间配着一把绣冬刀,不是如今的文人佩剑。
    二十多岁的朝小小,自然没有如今的朝小小那般成熟儒雅淡然,依旧像世人年轻人一般,血气方刚,热血沸腾,永远都不信老人所说的话。
    二十岁的朝小小带着二弟,带着一个温婉如水,却大腹便便的妻子在风雨漂泊夜中如同找不到落地的柳絮,四处飘荡,在风雨之中摇摇欲坠。 娱乐秀
    他们在逃亡。
    朝小小的错信,刚缚自用,以及所谓的江湖热血带给他所有的无妄之灾,无数人在拼命的追杀他们。
    朝小小即使时间过得再久,永远也侵蚀不了他对十几年前的风雨夜那近乎惨痛记忆。
    一路护着他们三人逃过来的兄弟全部都被身后之人尽数杀死,得得得的马蹄声在泥泞的古道上不断飞溅着肮脏的泥土和浑浊的雨水,夺命的厮杀声宛如夺命符一般拼命的催促着朝小小等人的急促前进。
    朝小小鞭策着骏马,撕心裂肺的站在马车之前,不断挥舞着粗长的马鞭,豆大的雨水如同石头一般从天而降,不断的拍打着朝小小俊朗的脸庞,给朝小小眯着的眼睛带去些许痛苦和冰凉。
    他永远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到了这等山穷水尽的地步,粗大的车辙同时辗过被雨水松软的泥土,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裂痕留在了古道之下。 娱乐秀
    朝小小把指挥权交给了二弟,让他在继续跑,而自己则是夺过了一匹骏马,朝渭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二弟不会认为朝小小会逃离,因为他知道大哥是一个责任心极为重的男人,而且大哥那么爱嫂子,怎么会这样离开。
    他朝马车之内快要生的嫂子喊到:“嫂子,你再忍忍,我们就快到了。”
    一声强忍着痛苦的应答声从马车之内传来。
    二弟暗叹一声,道了一声造孽之后,便继续挥鞭赶马,在风雨夜中不断前行而去。
    朝小小胯下的骏马不断朝渭城那黑色的城墙狂奔而去,飞溅的泥土混杂着雨水,足足扬起了两米多高,然后趴啦一声重重落下。
    朝小小没有机会身后遭到蹂躏的泥土,完全无视守在城门的军士,再来一个加速之后便冲了进去。
    渭城城门军士大惊,立刻通知城内的掌权之人,同时马上派人过来城门口处增添人马过来。
    朝小小随手便抓起了在雨中行走的行人,脸色狰狞可怖的问道:“最好的接生婆在哪里?”
    行人看着朝小小因为焦急而变得狰狞的脸庞,顿时大惊失色,巍巍颤颤的指了指一个大概的方向。
    朝小小虽然焦急,却是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见那行人指了指大概的方向,朝小小顿时大怒,说道:“给我上来指路,若是找不到最好的接生婆,你就准备给我去死。”
    行人宛如小鸡一般,立刻被朝小小的大手一提,狠狠的按在了马上,然后在雨中连纸伞都丢掉了,慌慌张张的指着道路。
    朝小小再一次狂策胯下骏马,骑着骏马在渭城之内横冲直撞着,完全不顾路上行人。
    所幸的是,风雨天中,上街的行人并不是太多,只是寥寥几个,所以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和百姓伤亡,只是多多少少造成了一定的惊慌和混乱。
    渭城的军士反应不所谓不快,马上就派出了大量的军士在渭城之中开始寻找着那一位纵马者,同时城门处也增援大量的军士,只等着朝小小的出城。
    “你就是接生婆?”
    渭城之中,一个大大的朱红院门被人冲来而来,随后朝小小看着一位中年妇女说道。
    接生婆看着朝小小凶神恶煞的模样,成络的头发还在不断的滴荡着浑浊的雨水,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就是接生婆。
    朝小小眼睛一亮,看着眼前相貌丑陋的接生婆,也觉得顺眼许多,再一次问道:“渭城最好的接生婆?”
    接生婆再一次点了点头。
    朝小小直接从袖子之中拿出锦袋,掏出了大块大块的银子塞到了行人的手里,再掏出更多的塞到了接生婆的手里,然后抓着接生婆的手就跑,用不送抗拒的语气说道:“我娘子快生了,你跟我走一趟。”
    接生婆看着怀中的银子愣了愣,这可是要接生一年才能够赚得到的银子啊。
    接生婆被扔在了骏马之上,然后朝小小也一脚跳上去。
    接生婆被唬了一跳,看着朝小小急忙说道“:官人,渭城之内不许纵马的,违者可是要……”
    “闭嘴。”朝小道……“我不是渭城人,自然不必遵循所谓的规则。”
    接生婆不敢开口反驳。
    骏马再一次在雨中狂奔起来,溅起高高的雨水和带来了丝丝的寒意,只留下了驻足在院中的那一位行人看着自己手中不菲的银子。
    那是朝小小的全部积蓄,但是全部都一掷千金近乎豪气的摭出来了,没有丝毫心疼之色。
    渭城不大。
    而渭城冲去一个纵马者更是快速的传满了渭城。
    所以军士第一时间便赶到了城门处,手持怒矛,一身盔甲,目视城内。
    城门依旧没有关,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关了,就是关了纵马者通过出城门的念头。
    豆大的雨在如同鱼鳞般的甲片上不断的滑落着,却始终渗不透那厚厚的盔甲。
    一百多名的渭城军士整整齐齐的驻足在城门处,安安静静的听着雨打大地的辟趴声,安安静静的听着由远及近的哒哒马蹄声,听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混杂然后敲击大地的声音,他们终于知道,纵马者很焦急。
    朝小小看了远方被雨雾带来朦胧的黑色庞大的身影,沉默而严厉的阴影宛如越发昏暗的天。
    朝小小自忖没有这个能力冲过去,勒住了骏马的趋势。
    接生婆看着眼前密密麻麻,严厉肃杀的渭城军士,差点没有被吓死,然后从马背之上掉下来。
    朝小小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的阵势,冷声说道:“让开。”
    渭城军士如泰山巍然不动,只是变得更加沉默,手中的怒矛变得更加尖锐。
    朝小小强行按下了自己心中的那一抹烦躁,沉声说道:“朝小小欠各位一个人情了。请各位让朝某出去。”
    渭城军士之中的军长漠然抬起头,看着朝小道:“今天你不能出去。”
    朝小小问道:“为何?”
    “渭城不准纵马,纵马者接受牢狱一日。”
    “你强闯城门,按照大唐律例,应该上公堂,轻者入狱三日。”
    渭城军长看了看马上的老妇人,却没有说出强掳平民这一条近乎死罪的罪名。
    “造成了渭城混乱,也应该一并处罚。”
    朝小道:“我有急事!”
    “天子犯罪与庶民同罪,若是有急事需向城主府,军部递交申请,再由亲属担保。但是你现在需要先去公堂一趟。”
    朝小小知道眼前无论如何都要去公堂一趟才行了。只是外面待产的妻子正在马车之中受着颠簸,二弟正在不断遭受身后的追杀,如何能安?
    朝小小冷冷看着一副公事公办的军士,冷声说道:“若是我不肯呢?”
    军长冷声说道:“罪加一等。”
    朝小小耻笑起来,仿佛在嘲笑眼前的军士的愚昧无知。
    “若是我今日一定要出去呢?”
    “我等定然拼死阻拦。”
    朝小小未等那名军士的话说完,挂在腰间的名刀绣冬便是抽拔出来,把眼前飘落的雨滴截斩成两半,一夹马臀,顿时朝那名军士迎头砍去。
    百余名渭城军士不再沉默,各自把身后的出口堵的死死的,不让城外的风雨瓢泼半点进城内,同时沉默尖锐的怒矛高高扬起,如同昂天长啸的鹰隼,带起了大片大片的血肉雨水。
    朝小小一把绣冬刀,抵住了百把长啸的怒矛。
    血液翻飞,血肉大片大片的掉落,混杂着雨水如同世间最可怕的地狱,把地上的雨水的流动速度徒然加快,再把鲜红的血液混杂在清澈的雨水之中。
    朝小小身上的白色长衫俨然变成了血色长衫,手中的绣冬不断的收割着鲜血,却不收割对方的性命,身上原本完好的血肉也开始被怒矛挑开,翻滚起来。
    朝小小举步维艰,却未曾后退一步,一步一步的驾着骏马朝前奔去。
    马上的接生婆哪里见过这等景象,紧紧的闭着眼睛,搂紧了朝小小挺拔的身躯,不敢乱动。
    是谁为你倾覆了天下?
    渭城城门血流成河,却是没有一人倒下。
    一柄绣冬比风更快,比雨更冷。
    而无数把怒矛如同黑色的石竹,阻挡比风还快,比雨还冷的绣冬。
    这是一个孤身战众雄的故事,这是一个末路孤凉的英雄的传说。
    传说永远都是英雄胜出。
    这个刚刚诞生的传说通过百姓的口瞬间传到了渭城军部的将军耳畔,传到了城主府的城主耳畔。
    他们不约而同的同时驱马而驰,不顾外面风大雨大,不理会外面血流成河,一往无前的朝城门处奔去,就像是当年曾经热血的他们。
    渭城之内再一次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渭城军士满是鲜血淋漓的脸色齐齐一惊,手中怒矛不由得有些呆滞。
    身后的城门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城外的大雨漂泊不到城内的世界。
    只是此时的朝小小已经到了离城门的距离一半有余了。
    “放他走。”
    将军没有带伞,苍苍白发承受着上天的雨水,任由雨水淋湿了他的苍发,任由雨水滑落到他的深厚粗糙的脸颊,将军的声音沉厚有力,不容抗拒的说道。
    “放他走。”
    城主同样是没有打伞,一路策马狂奔而来,硕大的年纪完全无视带着丝丝凉意的细雨。看着地面上,城门内的人,猛然一喝,然后说道。
    渭城军士长一滞,想要说出什么却发现自己仿鲠在喉,说不出什么,这一种感觉很是难受。
    渭城军士长看了看一身血杉的朝小小,然后对着将军,城主恭声说道:“这不合规矩?”
    将军虎目一瞪,声如洪钟的说道:“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我们已经批准了他的暂时出城办事,还需要什么?”
    渭城军士长思索片刻以后,微微含颌说道:“还需要担保人,方能出城。”
    城主一怔,却是知道渭城军士长说得没错,的确是需要一个担保人方能出城。
    只是朝小小不是渭城之人,何来担保之人?
    将军和城主暗暗叹了一口气,怒其渭城军士长的死板和按道理做事。
    风雨之下的泥泞地,有一位行人不顾完全湿透的布鞋,大步大步的踩着满是雨水的大地,溅起了大大的浑浊的水珠,眯着眼睛朝城门的方向冲来。
    “我愿意做他的担保人。”
    行人的不大的声音在骤响的雨声中有些不显山不显色,但是却是异常的清晰可闻,让渭城军士等人全部都听清楚了。
    渭城军士长看了看那一个行人,看他的脸色应该和朝小小是无缘无故之人,却是不知为何肯做他的担保人,冒着入狱的风险。
    既然三个条件都已经达到了,渭城军士长也会照章办事,挥手放人。
    朝小小朝各位道了一声谢之后,便转身离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城主和将军为什么会出面保你,那个担保人也会出面保你,但是你不要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担保人在等着你回来。”
    渭城军士丈的声音轻轻在朝小小的耳畔处响起,朝小小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语,一夹马腹,策马狂奔,再一次溅起高高的泥水。
    城外的雨终于飘进了城内的世界。
    百名军士没有一个人死亡,也没有伤到任何要害部位,只是受了伤罢了。
    渭城军士长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下,又看了看马上的两位大人,只是眼神有着不解困惑之色。
    他却没有质疑,只是淡淡的说道:“两位大人,风雨甚大,小心身体才是。”
    将军看了一眼渭城军士长,只是摇了摇头,留下一句人情世故就走了。
    而城主府则是望着风雨中的远方,淡淡的对着渭城军士长说道:“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可以看的开,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有时候一个规矩就可以救回许多人命了。你自己想想吧。”
    渭城军士丈面无愧疚之色,他直直说道:“人可死,但是规矩不可破,若是破了规矩,开了例,那以后便会有人常犯,如此规矩到时候有来何用?”
    城主摇了摇头,只是说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便驱马离去了。
    渭城军士长不知道,两位实权老人只是为了见证一个传说和结束一个悲剧罢了。
    渭城军士长拿着怒矛,走到城门处,说道:“你们先回去,我来守城门,我要等他回来。”
    有人问道:“若是他不会呢?”
    渭城军士长看了一眼驻足在风雨之中的行人,淡淡的说道:“为了萍水相逢的行人担保人,他一定会回来。”
    众人不知道渭城军士长的自信从何而来,却是没有多问,只是扶着伤兵回去疗伤了。
    那一位行人也有到城门下处,一起和渭城军士长避雨。
    渭城军士长淡漠的瞥了渭城的普通行人一眼,问道:“为什么?”
    行人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反正我抓了接生婆,我就知道他是一个很顾家的男人。我也是一个顾家的男人,自然没有道理让彼此顾家的男人失去一个家庭。”
    渭城军士长耻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行人也自嘲的笑了笑,看着接生婆离去的身影,淡淡的说道:“他的娘子应该快生了,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渭城军士长面色一凝,没有显现那一种嘲讽之色。
    接生婆被风吹乱了平时梳得服服帖帖的头发,宛如一头杂乱的水草一般,很是难看。
    而朝小小长长的墨发贴近了他的俊朗脸庞,在雨中更显俊朗冷气。
    朝小小找到了那一辆飞奔的马车,一个加速便到了。
    “二弟,停下来。”朝小道。
    向大大当即在一颗大榕树下停下马车。
    朝小小接过接生婆,然后严肃的说道:“你是最好的接生婆,他们一定要平安。”
    接生婆来不及拢起散乱的秀发,听见朝小小如此严肃说的话,点了点头。
    朝小小朝马车轻声问道:“帘儿,接生婆到了,没事了。”
    里面传来了有些痛苦虚弱的应答声。
    接生婆掀开车帘进去了。
    朝小小冷冷的看着后方不断追杀他们的大部队,冷俊的脸庞泛起一股戾气。
    “二弟,好好看住他们。”朝小小吩咐道。
    向大大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我会的。”
    朝小小反身再一次抽出绣冬,骑着骏马朝远方直杀而去,声势之盛简直无人可挡。
    那些翻飞的泥土啊。
    那些掉落的血肉啊,
    那个即将出生的生命啊。
    还有那个见证一切的大榕树,全都在天地无声的诅咒下悄然进行着,而大榕树的马车之中传来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尖叫声,马下的青年正在无措的踱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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