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爱非非

  看吧，人都是自私的。
  她挣了两下，没挣开。
  突然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发出声音。
  或许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时间，错在自己比他晚了那么多年；也或许大家都错了，错在都不相信那段感情。
  “爷爷，”她一边哭着，又一边努力平复着心绪，“我知道你什么事都习惯了权衡利弊，追求利益最大化。现在看来确实你所说的方案看似对公司对谁都好。”她说着挣开了季然的手，“可是有些事错过了，就回不去了。”
  那些年的感情，早就回不去了。
  在亲眼看到季然怀里抱着别的女人，在独自流落在曼哈顿的街头却找不到他，在爷爷勒令不准他靠近自己的时候，所有的所有都回不去了。
  她努力保持着冷静，“您现在能为我考虑我很开心，可是真的回不去了。我已经从那段感情里走了出来，我有了喜欢的人，他也很爱我，我不想分开。爷爷，我会按照之前答应你的到公司上班，这是我最后的退让，因为您是我爷爷，是我最后一个亲人。我尊重您，爱您，也请您尊重我，爱我。”
  这段话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而自始至终，都不敢去看季然。
  面对爷爷，她可以说得理直气壮，因为没有做错过什么，没有亏欠什么。可是季然不同，不管是不是自己亏欠了他，他都已经为付出了太多，也同样是受害者。
  “非非……”爷爷在怔忡中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她却没有听下去的勇气。
  不管爷爷是否改变主意，都已经不再重要，她不会再退让，最不公平的是季然。
  她跑出去的时候，张阿姨很诧异，跟着跑了很远才把羽绒服递到她手中，她含糊着说了声谢谢，赶紧跑远，害怕被她看见自己哭红的眼睛。
  一口气跑到公交站，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又怕季然追出来，就赶紧上了恰好停下的车。
  这才感觉到冷。
  赶紧把羽绒服穿上。
  因为是年关，外边很热闹，满满的人办着年货，到处的广告LED屏也都变成了大红。没想到下车的时候，季然已经追了过来，车子跟在公交车不远的地方。 
  隔着挡风玻璃，却依旧能感受到那双沉寂的眼睛。
  叶非别开视线，往商场里走。
  以为他会跟过来，却没想到没有。
  才四点多钟，她买了杯热饮抱在手里暖手，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世纪城广场喷泉前的阶梯上。这个地方他很容易看见，也不至于担心。
  从热热闹闹到天色渐暗，一坐就是三四个小时，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其实什么都没想，因为什么都不会再改变。
  心也因为接受这个事实，反而平静下来。
  后来，灯光汇聚的辉煌里，她看到季然慢慢走了上来。身边还有些过往的行人，很快的上下，只有他走得很慢。最后在她身边停下：“那时候我二十五岁，成年人，足够成熟担起自己的人生。但你只有十五岁，人生还没开始。所以即使没有你爷爷的压力，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将你推开。而且，”他顿一下，有些自嘲的笑意，“那时候我对你也确实没有想太多，即使是有些意外的心思，也没有察觉。”
  他在她身边坐下，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后来即使意识到了，却也总是想着再等等，等你大一些，等我站稳脚，等到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在那之前，刻意忽视你的难过、失望、伤心，却不知道终有一天这些伤害累积到一定程度让你彻底对我死心。”
  “所以你没有什么错，也没有人对我不公平。”他看着远处喷泉边带着小孩的父母，“自始至终都是我处理的不恰当，太自以为是，所以造成现在的局面，该由我承担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他说了很多，没有给叶非说话的机会。
  基本上都是认为自己做错了，这些她刚刚不是没有想到，可就因为想到了，再听他说，反而更觉得难过。始终是自己先打破那个界限，却连他的心思都不知道，先半途而废的也是自己。
  他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先转身的也是我，那时候觉得年龄到了，就该找个女人谈恋爱，林怀是个优秀的女人，工作能力也很强，对于我来说再合适不过。那时候是真的恋爱，林怀并不是为了逼你放手的幌子。”
  所有的话，都在说自己的不是。
  她沉默的盯着自己的脚尖，这样的话傅怿也说过，年龄到了就该恋爱，刚好身边又有合适的优秀的人出现，在一起再正常不过。
  “你现在还这么想吗？”她别过头，看着他的眼睛。
  和过往一样的沉寂，只是今晚映着璀璨的灯火，有些潋滟的光泽。
  “只是找合适的人恋爱，然后结婚？”她努力让自己说下去，“有什么人是比自己喜欢更合适的？你承认过你过得压抑不开心，你说你做不到改变这种状态，那是因为爱而不得，对吗？”
  她从不知道自己有勇气，对着他说这样的话，逼着他承认喜欢自己。可是承认之后呢？承认之后他依旧是爱而不得，依旧回不去。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雪来，广场上的人都激动的欢呼起来，唯独这里格外的沉默。
  季然没有说话。
  叶非移开视线，看向兴奋的人群，“你和林怀耗了五年了，还要再耗几个五年？”
  她始终无法想象，像那样一个骄傲的女人是如何忍受自己的男朋友心里没有自己。或许真的有人爱一个人的时候会低到尘埃里，可是无论如何都要有一个限度啊。
  能够这样平静的跟他谈论这件事，都有些超乎自己的意料。
  叶非伸手接着细小的雪花，细微的冰凉，她不看他，声音很低：“我是真的很希望你幸福。”
  可能连他都不知到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有什么位置，那个位置无可替代，因为爱情不在了，那些亲情反而愈发浓厚。
  “以前十几年的时间你几乎是我唯一的依靠，你对我来说始终是很特别的谁都无法替代的存在，我没有办法看着你过得不好，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可是也仅仅能做到这些。我并没有多无私，做不到觉得亏欠了你，就想要补偿。所以即使你仍然喜欢我，我也不会和他分开。”
  她的话说完了，彼此沉默下来。
  雪渐渐的大了，落在头发上，已经化不开，季然突然伸手把她羽绒服的帽子戴上，“回家吧，晚了，你爷爷该担心了。”
  说完，手滑下来牵住她的手，同样的冰凉，却因为触碰有微微的热晕开。
  叶非有些惊讶，却没有挣开。
  季然已经拉着她站了起来，带着她往下走，“这个世界上求而不得的事很多，对于每个人来说也各不相同。有人没有亲情，有人没有爱情，有人一辈子在职场上挣扎，却依旧只能是个小职员。可是他们拥有的也依然很多，没有亲情，身边有爱人和朋友；没有爱情，有呵护体贴的父母；职场失利，回家却有温柔的妻子和孩子。”他回头看她，“还有的人或许这些都没有，可是他们有事业有成就，有众人仰望的东西。上天都是公平的，给你这些，相反的会收走另外一些。于你，于我，还有傅怿，都是一样。”
  他难得的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现在我有亲情，有事业，有名利，有健康，所以不能太贪心，什么都奢求。”
  没有回答她任何问题，却也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雪越来越大，在两人不远的距离间坠落，却不足以遮挡彼此的眉眼。
  他说完，就开始下阶梯。
  从叶非的角度，是他的背影，从校服衬衣到西装，越来越坚实。她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也经常这样牵着自己，过马路，郊游，爬山……他会对人介绍：这是我小侄女。
  不远的距离，能清晰看到有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和发上，她突然快步上前和他并肩而行。
  其实那些关于他的记忆永远都不会忘，寒来暑往，有过他的印记的岁月，时光都会记得。
  她悄悄瞄了他一眼，像以前一样，怀着憧憬与希望。
  你会过得更好，我们都会过得更好。
  我始终相信，好人都会有好报，你的爱情终会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咱还是再心疼季然这一章哈O(∩_∩)O
  最心疼的一定要留到他滴番外~~~~~~~~~~~~~~
  ☆、第47章 突然好想你（1）
  
  第二天的时候，雪已经落了厚厚一层。
  B市难得下雪，以前下雪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出去溜达溜达，不为别的，光是踩在上面就觉得兴奋，大抵因为少见。这回却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因为前一晚吹了几个小时的冷风，有些感冒，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晕晕的。
  也正好因为这个借口，免去那些应酬。
  所有的暗示的、明示的相亲都见鬼去。
  张阿姨端着姜汤进来的时候，忍不住念叨：“赶紧起来把汤喝了，大病小病都不能带到明年去，晦气。”
  叶非好笑：“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任何人都无法抗拒，我不迷信。”
  嘴上这样说，却还是乖乖的把汤喝了。
  张阿姨临走前替她夜了夜被子，“好好睡一觉，出一身汗就好了。”
  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她正做着梦，沉沉浮浮里都是些过去的光景，这样毫无质量的睡眠不仅没有缓解头痛，反而更严重了。迷迷糊糊中摸到手机的时候，已经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