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家的男朋友

这个世界上，究竟存不存在又高又帅的男朋友呢？
    日剧《一吻定情》里的入江直树。冷冷的，智商超群的，有优秀女孩子喜欢着的，这样的男生。是否有一天自己也能够找到这样的男朋友呢？
    三年前，每一天，姜东儿都是这样想的。
    阳光在清晨的时候洒进二楼卧室。姜东儿听到闹钟醒过来。阳光刺眼，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已经是夏天了。刚刚结束高考，成绩还没有出来。这种时候，即使是出去旅行也没有兴致。每一天都懒在家中，看电视，看漫画，看小说，打游戏。下班回来的妈妈会毫不留情地把趴在沙发上的自己踢下去，吃晚饭时和回来的爸爸一起左右开弓教育她“即使高考结束了也不要懒惰”。
    今天是周六。
    高考出成绩的日子。
    “咦——”楼下，妹妹姜小桃夸张地叫了一声，“找姐姐的？”
    姐姐——想了两秒，姜东儿才凭借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无法正常运行的脑子推演出姜小桃口中的“姐姐”是指的自己。
    谁来找她？
    “咦——”姜小桃的声音再一次夸张地响起来，姜东儿几乎可以想到姜小桃喊出这一声时张开的大嘴，反正她足够小，小到无论嘴张得多大也只会被人笑眯眯地夸作可爱，“你是姐姐的男朋友？——”
    一秒。两秒。
    姜东儿陡然清醒过来，咚咚两声赤脚跑下楼梯，赶在爸妈听到姜小桃的话赶来之前抵达门口。
    门前，他挺拔如松地站在那儿，小小的姜小桃只有他腰那么高。
    他的脸好像刚从晨雾中醒来，带着一层薄薄的雾汽。如漆黑墨的双眉，似深泉澄澈凛冽的双眼，高挺的鼻梁，温润的嘴唇。
    翰林。
    被大家称作“那个比女生还要好看”的男生。
    她的男朋友。
    “你，你怎么来了？”姜东儿惊讶地看着他。
    阳光落在他的身后，他轻轻启唇，说道：“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
    “欸？”姜东儿习惯性地往身上翻找，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睡衣，眼睛瞬间瞪大，“这这这……你稍等一下！”
    她不敢想象刚从床上爬起来的自己是怎样一种形象。
    “简直惨不忍睹！”姜小桃好像会读心术一般，斩钉截铁地望着自己的姐姐，懊恼地叹道。
    姜东儿瞪了她一眼，飞快地往楼上跑去。
    翻箱倒柜找衣服，梳头发，对着镜子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身上不再是刚才那副样子，才重新下楼。
    一下楼却傻眼地怔在原地。
    翰林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妈妈给他端来一杯自己榨的西瓜汁，爸爸坐在旁边，和蔼地看着他。
    “东儿你也真是，男朋友来了也不跟爸爸妈妈说一声！”妈妈语气甜蜜地抱怨道。
    这……是什么画风？
    那个在厕所里挂着扫帚当尚方宝剑扬言“姜东儿你要是敢早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的妈妈是自己的错觉吗？
    “翰林真是一个好名字。”爸爸托着平常轻易不拿出来的梅花暗纹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辞迈翰林，言敷其藻。寓意很深呐！”
    “叔叔抬举了。”翰林抿着嘴，点下头，说：“叔叔喝的是洞庭碧螺春吧？家父同样喜好此茶。”
    抬举……家父……此茶……
    姜东儿简直以为自己是否穿越到了民国，听到翰林这样咬文嚼字，姜东儿一阵恶寒。
    “你们……”
    “东儿。”妈妈脸上的笑容如同春风化雨一般绽放，“跟妈妈来厨房帮忙。”
    “欸？”
    不容姜东儿质疑，妈妈不由分说地握住姜东儿的肩膀，回头对翰林微微一笑，说：“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喊阿姨。”
    说完这句话，妈妈架着姜东儿到厨房。
    一进到厨房，妈妈脸上那份春风化雨登时转变成雷公电母，“说，这是怎么回事！”
    姜东儿吓得心脏停跳一秒。
    “我说你怎么整天魂不守舍的呢！”妈妈回想起以前日子里的蛛丝马迹，“行呀你，姜东儿，这地道战打得比那抗日雷剧还要精彩啊，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妈妈……”姜东儿哭丧着一张脸，心中默默地咒骂不请自来的翰林。
    “说，你们谈了多久了？”妈妈双手交叉到胸前。
    “可以不……”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妈妈眼睛一瞪，姜东儿吓得一个激灵，“三年！”
    “三年？”妈妈两道眉毛高高地扬起来，“姜东儿，你这个女孩怎么这么不知羞呢？”
    你这个女孩怎么这么不知羞呢？
    这句话在高一那一年，翰林也当着她的面说过这句话。
    那时，她在学校里面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追林”活动，教室里，食堂里，操场上，放学后……只要有翰林在的地方，姜东儿一定也在。
    “翰林，我喜欢你。”
    第一次是直接拒绝，“抱歉，我高中不跟女生恋爱。”
    “翰林，我喜欢你。”
    第二次稍微有了些不耐烦，“同学，我已经说过我不会跟女生恋爱，好吗？”
    “翰林，我喜欢你。”
    第三次已经是直接忽略，绕过她离开。
    第四次、第五次……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时候，翰林终于忍耐不住，说道：“姜东儿，你这个女孩怎么这么不知羞呢？”
    那个时候，他心里已经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了吧。
    后来他们在一起之后，姜东儿在心中偷偷猜想。
    “你又想些什么呢？”梁红看着自己眼前这个明显又神游在外的女儿，打又舍不得，不打又气不过，真真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氛，她把一盘刚切好的水果递到姜东儿手上，“拿出去，站在这里让我看着就烦。”
    姜东儿委屈地撅起嘴：刚才不是你揪着我来的么……
    但不用挨骂，姜东儿转念一想便端起盘子走出去。
    令姜东儿没有想到的是，翰林居然恬不知耻地留下来跟他们一起用早餐。
    看见翰林就坐在自己的对面，她如坐针毡，吃也吃不好，坐也坐不好。
    “姜东儿你是屁股下面长了痔疮吗动来动去的！”妈妈横眉一怒。
    姜东儿瞬间坐直身体，腰杆挺直。
    翰林嘴角却微微翘起来。
    “喂！”姜东儿气愤地撅起嘴，“不准你笑我！”
    明明他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姜东儿你可以给我安安静静吃完这顿早餐吗？”妈妈的眼刀瞬间又飞过来。
    刚刚挺直的腰杆没过几秒再次软下去。
    “你多吃点哦，不用跟阿姨讲客气，既然是东儿的男朋友，那就是一家人哦。”妈妈转头语气温和慈祥地对翰林说道。
    翰林捧着饭碗点点头，说道：“阿姨做的煎蛋很好吃啊，煎得那么圆。”
    妈妈简直一副心花怒放的样子，“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爸爸咳嗽两声，“翰林啊，今天高考就要出成绩了，你打算去哪儿读书啊？”
    “A大。”翰林回答说。
    “欸？A大？”妈妈夸张地喊道，“翰林你的成绩这么好啊！”
    “才不止呢。”姜东儿认真地抬起头，说：“翰林的成绩明明可以上最好的那一所大学的。”
    “嗯？”爸爸看向姜东儿。
    翰林摇头说：“考试有点没考好。”
    “才不是你没有考好呢。”姜东儿心虚地低下头，“要不是我……”
    “要不是你什么？”爸爸追问道。
    “叔叔阿姨，是我自己没有考好而已。”翰林温温地一笑，“考试的时候有点心猿意马。”
    说完这句话，翰林淡淡地看了姜东儿一眼。
    “欸——”妈妈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果然心态还是很重要啊。”
    “那东儿，你打算读哪里？”爸爸问道。
    姜东儿看了大家一眼，轻轻说：“我也想读A大啦。”
    “啊！”妈妈更加夸张地睁大眼睛。
    爸爸也一副无法相信的表情看着她。
    刚刚七岁的姜小桃说道：“姐姐你不要做梦了啦！”
    姜东儿成绩不好这件事是从她小学一年级就众所周知的。
    老师：姜东儿为什么你没有交作业？
    姜东儿：老师，我做不出来。
    老师：姜东儿你为什么又没有交作业？
    姜东儿：老师，我还是做不出来。
    ……
    委屈地瘪着一张小脸，苦恼地挠头，然而怎么也理解不了为什么这个题目是这样解。
    久而久之，大家都放弃了。
    在她的人生中，却两次考试在她一直低谷的低分生涯中异军突起。
    一次是小学考初中，谁都没有想到，姜东儿的分数竟然只比市重点初中少15分，正好处于特招生的加分范畴内。于是咬咬牙，姜父姜母花了五万块前把她买进了市重点。
    一次是初中考高中，谁都没有想到，姜东儿在沉寂三年之后又一次一鸣惊人，比崎水和川阳的分数线只低5分。这一次，姜父姜母再次咬咬牙，把她买进了川阳。
    难道这一次？
    爸爸妈妈都期待地看向姜东儿。
    不会又一次带来惊喜了吧？
    “没有啦！”姜东儿看到他们期待的目光赶紧澄清，“虽然我想读A大，但是只能读A大旁边那所啦。”
    “……”
    爸爸妈妈纷纷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就说，怎么可能嘛……”妈妈自己安慰自己。
    “A大旁边那所是什么学校？”爸爸问。
    “师大。”姜东儿说。
    “你是说A师大？”妈妈的眼睛里再一次涌出璀璨的期待之光。
    姜东儿感觉自己如果不点头大概是会被妈妈生吞活剥吧……？
    她迟疑地点点头。
    “哦，我的天呐！”妈妈激动地站起来，抱住爸爸，“我们家这是烧了什么高香啊？”
    爸爸却很镇定的样子，“成绩还没有出来呢。”
    一招打回原形。
    高三的时候，虽然和翰林再一起已经三年，可是站在他的身边，依然会感受到很大一股压力。
    “你这么厉害，成绩又好，又是1班的学生，又长得这么帅，这么多女孩子喜欢你……”那一天，姜东儿说着说着就哭出来。
    眼泪一颗颗地掉下来。
    翰林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微微发红的鼻头，犹豫着，把她抱住，“可是，这些都没用啊，我偏偏喜欢上了你。”
    “我们以后又不能读一所大学，四年不能在一起。”姜东儿趴在翰林的怀里，男生干净清洌的体香萦绕在鼻尖，“肯定会分手的，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你肯定会喜欢上别人的。”
    “那你现在就好好读书，不给我喜欢上别人的机会啊。”翰林说。
    自己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度过那艰辛卓越的一年，姜东儿已经不记得了。好像在黑暗中奔跑，朝着远方那一丁点的光芒，不顾一切地、不停息地往那里跑去。
    有光的地方，翰林在那里。
    吃过早饭，两个人一起到外面散步。
    “你这个人也真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了。”姜东儿依然不依不挠地碎碎念着：“你都不知道，我妈妈都要把我活剥了。”
    翰林微笑着摸摸姜东儿的脑袋，说：“当然要提早拜见岳父岳母大人，不能让别人把你抢走了。”
    “哪里会有人抢我啊。”姜东儿瘪瘪嘴，“都是别人在抢你。”
    “啧啧。”翰林曲起手指弹了一下姜东儿的脑门，说：“同样的醋都吃了三年了还这么酸啊？”
    “那你答应我，进大学以后，你不准跟女生说话，不准跟女生接触。”姜东儿抱住翰林的胳膊。
    翰林满头黑线，自己当初是怎么喜欢上这个二货女朋友的？
    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浮游。
    和风从远方拂来，携裹着夏天的气息。
    “翰林，你说，如果我没有考上师大怎么办啊？”姜东儿扯扯他的衣摆。
    她是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