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家的男朋友

A师大的迎新场所在学校大门前的东方红广场，中央竖着一座高高大大的□□伟人像。
    已是深夜，广场上人影稀疏，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盏路灯静静地亮着。
    每一个学院的迎新点都坐着两三个人，有的打牌，有的玩桌游，或者各自玩手机，找尽办法打发时间。
    姜东儿拖着箱子走在东方红广场的声音很快就引起了这些留守人员的注意，纷纷抬起头观望。
    没一会儿，不知道是从哪个迎新点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嘿，姑娘，你是来哪个院报道的？”
    姜东儿怔了一下，回首四望，发现整个偌大的东方红广场走动的人只有她一个。她说：“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
    右手边离她最近的一个迎新点腾地站起来一个人，登登地跑过来，是一个高个男生，灯光黯淡只看得见一个轮廓长得很像《生活大爆炸》里面谢尔顿的脸。
    “你好，我是材料院的迎新员。”来人说道。
    “哦。”姜东儿赶紧鞠躬，“学长好。”
    “不用这么客气，我来帮你拿行李箱吧。”这位学生伸出手，“你还得去迎新点办理一些手续。”
    这位学长的脾气性格倒是跟谢尔顿完全相反。
    另一位迎新员是一位学姐，长相很普通，但身材很好，气质有不错，“欢迎来到材料院。”
    办理了一些手续，学长又说：“还有一个地方要去，你得去那里办理入学证明，领取你的校园卡。你的行李箱可以先放在这里，拿到校园卡后你要再回来拿你寝室的入住证明。”
    懵懵懂懂地跟着学长跑到一百米远的一栋教学楼，学长说：“这是你们大一大二平时上课的教学楼，旁边是中楼。一般你们的课都在这两栋教学楼上。”
    学长很热心地说了很多。
    办理了自己的校园卡，又回迎新点拿到入住证明，学姐皱起眉头说：“林源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还有什么事吗？”姜东儿问道。
    学姐说：“这里离宿舍园区挺远的，你不认识路，我们有专门负责送新生去宿舍园区的同学，只是你来之前十分钟刚来一个新生报道，他送那位新生去了。”
    “稍等一下吧。”学长说：“你口渴吗？”
    “啊，没事，我不渴。”姜东儿有些害羞。
    “别客气。”学长从桌子下面的纸箱里拿出一瓶农夫山泉的矿泉水，递给姜东儿，“这是学校补助的，不用我们自己出钱。”
    “谢谢。”姜东儿颔首道谢。
    等了一会儿，一个看上去比翰林稍微高一点的男生木着一张脸走过来，看见姜东儿，“新生？”
    语气也不见起伏。
    接着迎新点的灯，姜东儿得以看见这位叫林源的学长的脸，比之前那位热心学长要好看，但还是没有翰林好看。
    心里这么想着，她还是迅速地喊：“学长。”
    林源拿过搁在一旁的行李箱的拖杆，说：“走吧。”
    “啊？”连招呼也不打，“哦。”
    从东方红广场往南走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一条宽宽的马路两侧种着长长一排法国梧桐。风从后面吹过来，像一股绵长而不容置疑的力推动你往前走。
    行李箱的轮胎轱辘轱辘地响着，偶尔有几个学生从对面走过来。
    跟之前那位热心学长不同，林源显然属于性格冷僻的那一类。
    姜东儿却由此得来喘息的机会好好观看一下四周的校园，不必全神贯注于学长在讲什么。
    林源一路将他送到寝室楼下。
    “谢谢。”姜东儿接过行李箱。
    林源点点头，淡淡地说了一声“再见”，转身离开。
    宿舍里除了她其他三个女孩都已经到了。
    “你们好，我是姜东儿。”她走进宿舍，向另外三个女生自我介绍道。
    新生报到之后马上就是军训。
    负责姜东儿这个班的教官是一位大三的国防生。而班导竟然是林源。
    “好帅啊！”上午站完军姿之后，乔乔拉着姜东儿的手往食堂走。
    “你说谁好帅？”姜东儿有些诧异地问。
    第一天的军训不算太累，天气也幸运地转阴，整个上午都没有太阳，云层积压。
    “我们的班导啊！”乔乔瞪大眼睛，脸上露出花痴的表情，“如此高冷，必是男神。”
    乔乔是姜东儿的室友，也是她的邻床，故而两个人走得近。
    只是乔乔的花痴似乎从第一天开始就没有掩饰过。姜东儿有些无语地扶额，“你昨天不是还在说我们班的解商是男神吗？”
    乔乔一本正经地想了想，说：“解商是男神一号，我们班导是男神二号。”
    “……”
    吃过中饭已经是大约一点钟，距离集合时间只有大概四十分钟，如果回寝室的话一个来回得差不多三十分钟，合计下来，两个人决定到操场附近的图书馆稍作休息。
    “姜东儿。”乔乔拿出校园卡刷开一楼的电子通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找男朋友啊？”
    “啊……”问题来得有些突然，姜东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听见乔乔又自顾自话地说下去，“你说，我到底是去追男神一号呢，还是去追男神二号呢？”
    发现前面那个问题并不是真心实意想问，只是为了引出后面那句话，姜东儿悄悄松了一口气，说：“那要看你更加喜欢谁了。”
    “咦？”乔乔的目光忽然定在姜东儿身上，“怎么听起来你很有经验的样子？”
    “没有。”姜东儿有些心虚地避开乔乔的目光，她看向左边墙壁上的楼层结构图，试图错开话题，“一楼，流动书籍阅览室，二楼，报刊阅览室……”
    “去五楼吧，五楼是自习室，有空调。”乔乔走到姜东儿背后说。
    “嗯。”姜东儿见话题转移成功，高兴地点点头。
    乔乔却没有抬步，说：“告诉我吧，你喜欢过谁？”
    然而即使软磨硬泡整整一个中午，姜东儿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乔乔最后气急败坏地说：“姜东儿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有男朋友！”
    军训的日子很苦，即使在鞋子里垫了好几张卫生巾，站军姿依然会站得脚踝肿如包。
    一旦教官说休息，女生们纷纷从口袋里拿出小瓶装的防晒霜往脸上和身上抹。
    “你们这些女生啊……”教官对于这种状况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十几天相处下来，关系也不再仅仅局限于教官与学生，休息时也会偶尔开开玩笑，“你们看看我，晒了三年的太阳，也没看见黑，皮肤还是这么白，所以说，涂不涂防晒霜是无所谓的！”
    女生们齐齐抬头咬牙切齿。
    比起她们，教官是真的晒不黑。皮肤比女生们都要白。在这种大部分人都因为军训而多少黑了些的时候，无疑是最招仇恨的。
    “马上就要军训汇演了，你们要好好表现啊！”教官嘱咐说。
    姜东儿坐在滚烫的操场上，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还有两天才能结束军训。
    还有两天就能见到翰林了。
    自从报道之后，两个人就只见过一次，因为军训的缘故，两个人都没有时间再见面，只能每天晚上在睡觉之前在□□上聊一聊。
    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翰林，姜东儿就感觉自己动力十足。
    “姜东儿。”班导林源忽然来到方队休息处，喊她的名字，“出来一下。”
    班上同学的目光都移向姜东儿。
    姜东儿不明所以，起身走出方队。
    林源依然是那张万年冰山脸，“军训汇演那一天你代表我们班去给教官献花可以吗？”
    “我去给教官献花？”姜东儿有些惊诧。
    从小她就是一个万年小透明，献花这种一听就知道需要品德兼优才行的好学生做的事从来没有找过她。
    这还是第一次。
    “不愿意吗？”林源看着姜东儿。
    “不，不是。”姜东儿激动地摆摆手，“愿意愿意。”
    模样因为受宠若惊而有些兴奋。
    晚上跟翰林说起这件事，她满满都是自豪，“我要代表我们班去给教官献花呢！”
    翰林的声音沿着声波传出来，“哦。”
    “什么哦啊！”姜东儿气鼓鼓地强调：“我——要代表我们班去给教官献——花——呢！”
    “所以呢？”好像是在问为什么这么一件普通的事她要强调两遍。
    姜东儿放弃了。
    跟一个本身就是太阳的人说自己获得了更多的阳光，这种溢于言表的喜悦太阳是无法体会的。
    结束通话，姜东儿从阳台走进寝室，却看见寝室里另外三个女生齐齐看着她。
    “怎，怎么了？”姜东儿被看得有些瘆的慌。
    “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这个问题是乔乔问的。
    “你要代表我们班去给教官献花？”这个问题是黎琼问的。
    “今天下午林源班导跟你说的什么话？”这个问题是刘赞湘问的。
    “……”姜东儿沉默了一秒，“我该先回答哪一个？”
    正式献花那一天，姜东儿捧着班导们提前买好的花束站在方队的前面。
    她心里有些堵。
    自从她会代表全班献花的消息被黎琼知道之后，黎琼就再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其实军训这十几天下来，黎琼的心思也早已昭然若揭。每一天下操后她都会跑到班导那儿跟前跟后，有什么事也都抢着做，努力刷自己的存在感。在她们见面的第一天，黎琼就说：“我是要去竞选当班长的人。”
    这样一个人，看见最后竟然不是自己代表全班去给教官献花，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在她看来，姜东儿简直一无是处，军训不突出，自我介绍时也平淡无奇，个人履历上更是一片空白，高考成绩就更不用说了。
    偏偏这样一个人会被班导选中代表全班去献花。
    “是家里有背景吧。”跟刘赞湘说起这件事时，黎琼面无表情地说。
    很快，一传十，十传百，班上的同学都知道姜东儿是个家里有背景的人。
    姜东儿站在队伍的前面，头上烈阳灼灼，十几天下来，她也黑了不少。
    教官们正在主席台下集合。
    她目光远远地看着主席台，却如芒在背。
    身后的方队里，究竟有多少人心中在嘲讽她，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肯定有人这样做。
    那些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流言，像飓风一样迅速地瓦解掉她身边刚刚认识的朋友。
    可越是这样举步维艰，姜东儿越是不愿意后退。
    献完花，与教官一起拍合影的时候，姜东儿却被人挤出来。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黎琼一把拉住乔乔的手，对姜东儿说。
    乔乔为难地看着姜东儿。大家都刚认识不久，乔乔也不愿意为了姜东儿得罪黎琼。
    姜东儿看了前排的女生一圈，并没有人愿意让开位置给她进去。
    班导们正朝这边走过来，教官也与男生们拍完照，准备一起拍集体大合影。
    阳光曝晒在她的脸上。灼烧一般地疼。
    姜东儿高傲地扬起下巴，走到后面男生的靠边位置上。
    拍照的那一瞬间，她必须踮起脚尖，才能使自己不被遮住。
    踮久了脚会酸，会麻。忽然一只手穿过层层人群扶住她。
    姜东儿惊讶地看着自己胳膊上这只手，回头看去。
    手的主人是站在最后一排的班导林源。
    “三，二，一，茄子！”
    照片印出来后，她是全班唯一一个没有看镜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