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幸好遇见你

78 那些过去(下)


    薄少承的旧事,应予不甚清楚,她只知道他是个孤儿,交往的几年,薄少承逢年过节都去她家,没旁的亲戚,再后来她调查过,他的父母是普通的车祸意外去世的。本着他的过去跟他本人没什么大联系的前提,应予没深究下去,如果当时能查出来也不会有这一系列的事。
    应予向来不带安慰技能,心里有很多话要说,到嘴边只剩一句:“都过去了,他们不会有好下场。”
    她蹩脚地说着,前后极其不搭,也和她疼惜的表情不相符合。易濯亲了亲她的眉心,浅笑着受用她的话。
    “你不知道有笔钱存在?”
    易濯轻摇头,回道:“我妈有个镯子,是外公从拍卖会上拍来送她的,价值不菲。为了治病我爸当掉了镯子,钱放进到了账户上,随时应急。我的注意力全在我妈身上,根本没注意她手腕上少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那镯子值多少钱。可就在安排上手术的时候我爸突然把钱抽掉了,不知道做了什么。前一阵我去查,原来和我妈同时治疗的是薄少承,他长期住在户外导致发烧感染了肺炎,身上还有挺严重的冻疮。”
    这还得回到十七年前,薄少承十五岁,父亲在狱中自杀,母亲变卖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消失了,他被送到家境不富裕的姨妈家里寄人篱下。
    不宽裕的一家四口勉强维持生活,多了薄少承后,日子就揭不开锅了,姨夫喝了酒会絮絮叨叨,还会打打骂骂。姨妈起初对他算可以,等他带来的钱一花光,也加入了姨夫的行列,最后一家子合伙将他赶出了门。残冬腊月里,薄少承风餐露宿,严重冻伤感染肺炎,幸运的是让陆翰及时找到,捡回了一条命,治好后他又跟着陆翰去了法国。
    那会儿已是陆心蕊去世两年后,易濯住在学校里,极少回陆翰的住处,有天他打工结束又磨蹭了两个小时,在深夜带着学校布置的任务去陆宅要签名。薄少承在二楼的走廊上目睹了全程无交流的父子,那是他第一次见易濯,留下个不深不浅的印象。易濯要完签名就走,转身时看到一个不熟悉的身影,他没多想,以能有的最快速度离开了陆宅。
    待到成年,易濯去了北美上大学,和陆翰隔着一个遥远的大西洋,但这不能阻止陆翰对他掌控,时不时会有陆翰的信件寄来,字里行间透露着对他生活细节的了解,看似关心,实质是表明他没有自由可言。
    在这之前易濯用的都是原名,不屑用陆翰改的名字,为了摆脱烦人的掌控欲和戒心,他一反常态用“陆仲铭”与朋友成立了建筑事务所,对外承认自己与陆翰的关系,却从没露过面,凡参加建筑设计类的大奖都以事务所的名义,获奖也是朋友代领,与客户合作皆以谈单和设计分开的形式,客户也没见过他本人,至此业内流传他是个性格极度孤僻的怪才。但他又以真实姓名和样貌活跃在摄影界,虽同样获得不小名气,仍无法与建筑师的成就媲美,故而外界没有将两个名字划等号。
    应予不能理解:“治发烧和肺炎能用多少钱。”
    “是没多少钱。”易濯鄙夷,“薄少承在国内,我爸做飞机往返去看他,还拿出一部分来培养他,另一些拿来疏通关系和创业,而我妈能多活几年的机会就这么没了。”他想着这巨大的差别待遇就冷厉了目光,“这还不算什么,我妈昏迷了几次,我到处找他,最后从别人的嘴里得知他和白人富婆搞在一起。我当时就想怎么得癌的不是他,这种人活着完全是对生命的玷污。”
    应予陡然生出后悔想知道前因后果的念头,凌着眸子说:“得癌都便宜他了,他还是人吗?”
    易濯低眸看着她,放缓了声音:“那时候我才明白,上帝是不公平的。”
    陆心蕊住的医院常有教会的人来慰问,每次他看到都不禁想问——如果这世界真的有上帝,为什么温柔善良的母亲在承受病痛的折磨,而不择手段的父亲却在逍遥快活。
    “情况不是太坏,富婆甩了我一身钞票,我拿着去交治疗费了,能让我妈走的好受点。”他轻慢地说着,不乏对自己的鄙视。
    自打那以后他不用陆翰一分一厘钱,就是饿昏在餐厅的洗碗台边,他也没有沾染陆翰一星半点,而对母亲的愧疚仍整日腐蚀着他,每当见到陆翰愧疚感就越强烈,久而久之,他疏远了陆翰,那时陆翰倚仗富婆做靠山,混的风生水起,他年龄尚小只能看着辜负母亲的父亲意气风发,无能为力。
    尽管他没有说出来,应予也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一面忧心病重的母亲,一面却是不堪入目的画面,可想而知,造成的心理阴影有多大。假若他的经历搁在应予身上,她想象不出自己会怎样应对,总之不会像他那样坚持下来,很有可能…
    应予刹住脑中的想法,莫名后怕。她用力地攀紧他,许久没说话。
    易濯也不赘述,揉着单薄的肩膀等她消化。
    过了好一阵,应予闷闷地问:“外公没去找过你们?”
    “找过,是我妈去世三年后的事儿了。那时候陆家刚刚翻过身来,才能有钱有人脉在国外找我们。我爸改了名又带着我在欧洲不停地转,他们找不到也正常。”易濯又想起陆振临终前喃喃自语的模样,沉黑的眸子合了合,继续道:“我妈和外公的葬到了一起,算是让他们父女团聚了。”
    这种形式的团聚又能怎样,遗憾已经无法弥补了。
    应予难受的紧,心中某个柔软的部位空落落地发疼,轻声问:“你妈…后悔嫁给他吗?”
    “后悔。”易濯回地坚定,“为了我她不想后悔,可再来一次她决不会嫁给我爸,就算和外公决裂也不会。”
    答案和应予稍想的不同,也在情理之中,她能判断出陆心蕊是个蕙质兰心的女人。
    后不后悔的谈论是在陆心蕊临终前,她向年幼的儿子倾诉了自己短暂的一生,长久压在心底的话出口那刻,她感到了解脱。
    陆心蕊患病以后话很少,却在那个初见太阳的下午断断续续和易濯聊了很长时间,尽管她的声音微弱,易濯也记住了每一个字,因为每个字都在耗费陆心蕊仅剩不多的精力,他将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声音,唯一能做的是牢牢记住她说过的每句话。
    她人生中最大的两个遗憾是为人女和为人.妻。为人女没有尽到孝道,为人.妻没有丈夫的关爱,唯一让她欣慰的是有个懂事疼她的儿子,就算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有儿子陪伴在身侧,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善终了。
    连着几天阴雨连绵的伦敦迎来了片刻晴天,几束阳光透过云层投到了病房里,陆心蕊在倾诉后终于摆脱病痛离世了。
    生命有时真的很脆弱,一点一点流失,如同破碎沙漏倾洒的细沙,易濯想要抓住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在指缝中滑落,那种无力感彻底摧毁了他最后的坚持,导致他在陆心蕊离世后的半年内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日复一日重复前一天的生活,感情是一滩死水,毫无变化,直到遇上应予。
    应予可以说是第二个注意过易濯存在的人,不是单纯从表面上去看他和对待他,而是拨开了他久而不动的心弦,走进了他的心里,即使她的关心比较另类,也点醒了他,影响到他日后对人生的态度。因而他不断想找到应予,带着说不清的目的,再知道他们之间潜存的关系后,最初的目的渐渐淡化被取代。
    应予也问过钟妈妈后不后悔的问题,钟妈妈却说不后悔,听过易濯的遭遇,她大致理解了钟妈妈的回答。应晏邦是爱钟妈妈的,然而只有爱不能将渐行渐远的两人维系在一起,他们分手也不代表这份爱不复存在了,这是钟妈妈不后悔的原因。
    此外,她多少理解了薄少承的行为,在那样的背景下成长起来,心理难免发生扭曲,做出残忍的事就不足为怪了。但是理解归理解,她对他只有可怜,尚存一分恼恨,她是记仇的人,只对易濯例外。
    回顾完过去的种种,应予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贪念改变了太多东西,三个家庭为此付出代价,并且贪念还在扩大化,不知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和他们俩比起来,应予颇感自己矫情:“咱们三个当中,我的情况确实要好上许多,至少我有个好继父。小时候我总觉得父母对不起我,到现在这种感觉也没消失。我过分强调一个人也可以活的很好,想想自己够矫情的。”
    “我不觉得。”
    应予抬头,似有不解。
    黑眸湛湛又有夜空的深沉,易濯作出解释:“你当时没有这个想法,我们就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也对,假使应予从一开始融入到新家庭里,不抱有抵触的想法,那她会在易濯受欺负的时候漠然走过,此后不会有交集。这个假设应予很不喜欢,没想到尾她就推翻了。
    “矫情这种事当我没说。”
    易濯眼里有了笑意,顺着她的话道:“我对你说过的话,不管是不是开玩笑,都是真的,我从没对你说过谎。没有说过的,是我不知道从哪部分说起,我不想去碰这些旧事。”
    悔意又丝丝泛起,应予用从没有过的低柔音调道:“我…没有怪过你,就是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后很讨厌。我要是怪你,就不会给你机会了。”
    而且是两次机会。
    这通话说的易濯舒了心,捧起她的脸颊说:“按时吃饭好么?别让我担心。”
    “好。”应予爽脆回答,牵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缓解了方才的沉重。
    易濯随着她弯了弯唇,手仍捧着她的脸静静地看着,似要望进她的心里,看个透彻。半晌他问:“再醒来的时候,你哭过么?”
    应予听的懂他的话里的含义,迟疑着摇了摇头:“没有。”
    忽地,她感到腰上的手臂收的异常紧,箍的后腰又开始犯疼,她没有吱声,沉默着感受宽大手掌上炽热的温度。
    “从这刻开始,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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