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雨初霁

若能一辈子如此平淡幸福倒也是如我所愿。
    五雷劫之后的几百年间，这样的场景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之后千影的出现，让我更不敢幻想有朝一日还能与他比肩。
    这样的日子纵然好，只是孔雀仍然背负着九如岛主的头衔，背负着禽鸟一族乃至天下的责任。孔雀那样骄傲的人，不该一辈子都陪我待在这杨柳小院。
    雾痕每日都会去学堂接桉枫回来。
    学堂是新安当地的一位李姓富商捐建的，建在附近一处竹林旁，专门收留了一批穷人家的和无家可归的孩子，那富商每月还会拿出一些钱给孩子贴补家用，桉枫这教书先生放学后还要照顾一些可怜的孩子。
    这日下午，我和孔雀闲来无事，就决定来看看雾痕和桉枫。
    雾痕坐在离学堂不远处的一株矮竹上，可以听见孩子稚嫩的读书声，还有桉枫的声音。
    她额上的蓝色花纹已经快看不出来，一身宝蓝裙，在一片翠竹里显得如出水芙蓉，清丽无双。
    我弯腰看着土壤里钻出来的笋尖，正想要不要挖一些回去做菜吃，可惜笋尖刚刚破土，只露出一点点芽头，还是在稍稍长大些好。
    一旁的孔雀说，“小樱，你可知道这学堂是谁建的？”
    “哦，听桉枫说是附近一个富商建的。怎么了？”
    “嗯。那富商姓李，祖辈也是经商大家，祖上名为李允。”
    我直起身来，扒拉着遥远的回忆。
    几百年前，我与孔雀从五峰山来到新安，正巧遇到了一桩冤案，那暴毙了的富商正是李允。后来，我与孔雀和桉枫救下了李允的妻子和孩子，想不到如今这捐建学堂的人竟然是李家后人。
    孔雀又说，“种下的因，最后都会结出果来。”
    “孔雀，那桉枫呢？他与雾痕，会结出什么样的果？”
    孔雀叹道，“他们么，还要看缘分。”
    说话间，一群孩子已经从学堂里跑了出来，嬉笑声传遍了竹林。
    雾痕将我拉到一旁，避开了孔雀和桉枫，道，“小樱，有件事，我不得不说。这件事事关重大，原本是要直接告诉岛主的，可是他如今的样子－－－－所以，我觉得还是先告诉你。”
    “雾痕，这几天见你愁眉不展，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小樱，你可听说过何石想要在禽鸟界为尊的事？九如岛不可一日无主，何石野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眼下，他纠结了一批人马，想要强行入主九如岛。”
    何石真身是一只鹰，近几百年来修为突飞猛进，若说孔雀未入魔时，他未必就敢如此猖狂。
    “雾痕。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孔雀。本来他入魔的事只是传言，他若知道必定会亲自出面，如此一来就等于将他入魔的事情昭告天下，何石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就会更加放肆。”
    “小樱，你与我的顾虑一样，那你看该怎么办。”
    学堂里的孩子已经散去。
    竹楼里，桉枫与孔雀对案而坐，似是在对弈。
    “你先不要担心，怎么说我也还是岛主夫人，受过百鸟朝拜，那些人被何石鼓动，未必就是真心想反了，说不定我去的话还能有些希望。”
    雾痕点点头，道，“那好，明日我与你一同回九如岛。”
    “我会嘱咐馨铭，孔雀若问起，便说我与你到凡间的茶馆去看戏去了。”
    “好。”
    西海之上，九如岛。何石果然带了不少人来。
    九如岛上虽没有禁制，却还没有人敢擅闯。
    我与雾痕腾了云，雾痕眼角的花纹又深了些。
    雾痕朗声道，“九如岛主夫人在此，究竟是何人敢来九如闹事？”
    为首的何石显然不意我会在这里，面对雾痕的质问竟未作答。
    倒是他身后的一众想必是在上次百鸟朝拜时见过我，此刻皆跪拜行礼。
    雾痕道，“何石，你难道不知道规矩吗？这岛主宽厚，可这不代表废了规矩。”
    何石大笑，“哈哈哈，你休想糊弄我。天下都道那霁泽入了魔，这难道是空穴来风？堂堂九如岛怎能让一个魔头当家做主？他既不配为尊，他的夫人，自然也就不受用这些礼数。”
    此言一出，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那何石我是见过的，就是我化作百灵与怀雨来西海的时候。
    只是当时身为局外人，不晓得他竟有如此野心。
    我冷声道，“何石，你说霁泽他入了魔，可是你亲眼见过，抑或是有其他凭据？”
    何石一时语塞，我继续说，“既然你未亲眼见过，那便是轻信了坊间流言蜚语。不如，就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凿齿凶悍天下皆知，试问在场有谁可以单独与之抗衡？霁泽上次与天帝灭了凿齿元神，损耗巨大，如今不得不闭关养伤。本来也没有多大的事，不想传言愈盛，竟有人直接闹到九如来，更有甚者还想要入主九如岛。”
    显然，我岛主夫人的架子端的刚刚好，一番官方解释已经奏效了。底下一众直呼，“不敢。”
    唯有何石不依不饶，“你说霁泽在闭关，那不妨请他出来一见，我等见到他自会离去。”
    雾痕眼角花纹愈加妖娆，她的情绪已经愤怒到极点，“大胆！既是闭关，岂能是你说见就见。我看，你是想造反！”
    “哈哈，你还说对了。我虽未见过九如岛主，但我肯定他一定不在九如岛。今日我还就攻他九如岛，占他的夫人，杀了你这蓝羽异类，看看他到底是敢不敢出来！”
    雾痕低喝一声，“出言不逊，找死！”
    两人才过数招，这何石功力显然不在雾痕之下。且他今日带了这么多人来并不是要他们助他攻打九如，只是做个见证，他日他入主九如才能服众。
    这何石，比当年太华的伍宁聪明了不少。
    雾痕虽无法击败他，却也让他占不到便宜。
    何石也不愿意与雾痕纠缠，改向我这边攻来。如此一来雾痕为了护我，必定分心。
    所以必须要想出制胜的法子来。
    突然，何石睁大了眼睛，一口血喷出来，随之痛苦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想看清身后来人是谁，支撑住跪在地上的身体，还未转过身来，已经魂飞魄散。
    整个过程不过一瞬。
    雾痕也不敢相信刚刚那个难缠的对手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我看见何石消失的地方留下了一支孔雀翎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