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雨初霁

到了天宫的御花园，除了地方大点，倒没有什么新奇的。一些寻常的花花草草罢了，有的还不如馨铭在我院子里的种的花好看。我倒有些怀念起杨柳小院里的葡萄架子来了。
    “小樱，你过得可还好吗？”
    我凑在一朵花前仔细嗅了嗅，还在想着凌晟身上那抹异香。
    “怀雨，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啦。孔雀那家伙待我倒还说得过去。”
    我随手折了一朵花细细把玩着，“我原以为在灵岩自在惯了，这天宫的日子你未必喜欢，不过如今见过你，我倒放心了。”
    怀雨轻嗤，不置可否。
    “怎么，难道不是吗？”
    “哈哈哈，当然不是了！”玉桥边忽然闪出一个人来，竟然是琼霄。
    我丢了手中的花，警觉起来。
    “天妃娘娘，琼霄有礼了。”
    我不喜琼霄，自上次西海宴会之后便更加讨厌她。
    但却也拿她没办法，因为我从盘古眼珠里看到的是事实，前世恩怨，怨不得别人。
    只是不想怀雨面色也有几分难看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琼霄倒也不卑不亢，“天帝传夫君上殿来商议要事，我便随了夫君一同前来。等的无聊，便到这园子转转，不想竟然碰到－－－－呵呵，碰到两位天妃。”
    怀雨面色一凛，“大胆琼霄，你胡说什么！天帝只有本宫一位天妃，何来两位天妃！”
    琼霄讥诮，“呵，天妃娘娘就不要硬撑着了。我就不信，你日日与天帝相伴会不知道他压根就把你当做了别人？就算你不知道，那，那床笫之欢的时候他唤的是何人你也不知道吗？呵呵，实话跟你说吧，那幻香产自西海，是我亲手送给天帝的。哈哈哈！”
    怀雨闻言脸色煞白，身形有些不稳，我扶住她，“琼霄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什么幻香？”
    “这幻香嘛，本是产自西海的奇香。经我调制后，便称作幻香。”
    “你少废话，说重点！”
    怀雨紧紧攥着我的衣袖，骨节微微泛白。
    “这重点就是，用了幻香的人，只要想着心里想见的人，无论眼前的人是谁，都可将她看做心上人的模样。而天帝，从我嫁入西海，便开始使用这幻香，掐指一算，时日也不短了。几百年来，他用的剂量也越来越大。刚开始我不知他心里的人是谁，也不敢问，只按时送香。可是今天，樱姑娘，见他在凌霜殿前的样子，我好像知道了呢。”
    怀雨像被揭了伤疤的孩子，手足无措，身子已经涩涩发抖，凤冠霞帔在身，却早没了天妃的气度。
    “琼霄，你可知污蔑天帝是什么后果！”
    “污蔑？哈哈哈，你若不信，可敢一试？岛主夫人，你家岛主现下就在天庭外等你，你可有胆量试试看，看他会不会将我认作你？”
    我一下没了主意，我不是不相信孔雀，只是若真如琼霄所说，方才我在殿外，连凌晟都没辨别出真假。孔雀自是一心想着我，可他越是心里有我，我越是不安。
    我不敢试，却又想试试看，毕竟假的终归是假的。
    转念一想，算了算了，没胆量就没胆量吧，我还是不试了。
    还未等我开口，琼霄已经先发制人。
    “已经由不得你了。从现在开始，你只管看戏。哦，对了，或许这戏你一看便是余生呢。他若将我认作你，我会每日给他使用幻香。”
    我被琼霄困在了结界里。
    “我一走，这结界随你都会隐形，谁也不会知道你被我困在天宫御花园的一个小小角落里。当然了，天妃娘娘，我相信您也不会说吧。您因她受的委屈，也该让她尝尝才对，您说呢？”
    怀雨冷道，“琼霄，你如此无法无天，别怪本宫不客气！”
    琼霄却仰头笑起来，“哈哈哈。无法无天？天妃娘娘，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若不是因为她，不是因为天帝用了幻香，小小鹤仙，如何当得起天妃！只要这樱树精困在这里，你还能留在天帝身边。若是天帝知道她在这里，恐怕连天后都是她的，到时候，天帝还会看你一眼吗？”
    怀雨脸色一变，转身凝着结界，双目凄然，摇头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我原以为他肯将我接到天宫来，肯给我一个分位，一定是我打动了他，他心里有了我。哪知，他夜夜宿在我身边喊的确是樱樱，是你的名字啊。这世上的人，一个比一个无情，他将我当做你的事情毫不避讳，赐了我凌霜殿，只有他想你的时候才会用了幻香到我这里来。呵呵，幻香。我看他是他，他看我却早已不是我了。可是樱樱，我却不恨你，恨不起来。我不想对不起你，可是我也想自私一次。樱樱，对不起。”
    怀雨整理了华服，召了凤驾，踏云而去。
    我看着怀雨远去的身影，不禁颓然。
    我轻叹，怀雨，就像你说的，咱们两个，几千年的陪伴，是互相恨不起来的。
    琼霄冷哼，扔了个珠子给我。“喏，这个给你，我所受的折磨，也是时候还给你了！”
    “琼霄，你已嫁入西海。如今，你的夫君，你的孩子，你通通都不要了吗？”
    琼霄转过身，眼角竟有泪痕，“西海太子他待我好，可终归，他不是我最想要的那个人啊。你可知道，我有多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见到琼霄的样子，我知道，她也不过是一个执著的平凡女子罢了。
    换做是我，却未必有她这样孤注一掷的勇气，抛弃一切，只为能试着跟爱的人在一起。
    琼霄走了，怀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