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神离

精神力释放到十几公里外依然没有她的消息，伊祁渊墨当机立断地动用了月焰的力量。等待回音的同时，他继续扩张着精神力范围。
    一个晚上过去，精神力消耗过多让他有些力竭。
    想起昨晚手下的回报，他清楚地知道沈衣琉在他们手中不会好过。
    “西郊离市中心40公里处今日下午发生一起枪击车祸事件，经确认，炸毁的汽车有五辆为防弹车，一辆普通奥迪，死亡共十七人。”
    “柯来昂尚未归家。”
    “甘碧诺·拉多奥亦不在黑手党和他的私人公寓。”
    很明显，这至少是一件家族内斗。
    伊祁渊墨暂停精神力的前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闭上眼睛，思考自己还有什么没有想到。
    拉多奥在意大利的几处私宅他都已经派人去查了，都没有关着柯来昂或者小琉璃的痕迹。可是，按照拉多奥那种霸道狂傲的性子，他不会把自己的死对头藏得很严。
    可偏偏，就是找不到小琉璃。
    即使他知道小琉璃和月焰的关系，也该找个人来谈条件。可一直没有消息，可见，他抓她不为月焰。那么唯一的动机，就是想威胁柯来昂。
    想从柯来昂嘴里套出那个东西的秘密吧。
    伊祁渊墨几乎肯定了这个可能。
    那样狂傲的男人，会将小琉璃藏到国外吗？显然不会。他甚至并没有过多地掩饰恶意袭击柯来昂的迹象。那么……一定还在他很放心的地方。
    会是那里吗？黑手党基地。
    让他找了那么久，防范一定很森严。
    伊祁渊墨蓦然想到什么，眼睛睁开，星眸迸出冰寒的光芒。
    B市，极光号。
    艾临无聊地支着下巴翻阅着各分公司送上来的季度报表，心里不断给伊祁渊墨画着圈圈－－简直是史上见色忘义第一人，那么繁琐的公务说丢就丢，全都交给他处理……害他都两个星期没跟美女约会了。
    单身男人伤不起啊！
    他看了看表，才八点钟，真早啊。他怎么就这么勤奋呢？
    说起来，沈师妹和那只小辣椒到欧洲也一个多月了，也是时候该回来了吧？小辣椒可能留在国外，但沈师妹总要回来的。哎呀呀，镀过金的师妹最值钱了。艾临美滋滋地想，决定等沈衣琉回来就让她和艾氏签约，又省了一份工资。
    这时候意大利才半夜一点吧，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慰问”一下呢？听说最近欧洲不太平。
    艾临在现在出口恶气和以后一定会被报复的念头之间“挣扎”几秒，左手转着笔，右手摸出了手机。
    手指移到联系人，迟迟没有按下去。
    要是阿墨正跟师妹亲热，他将来会不会受到极其恶劣的报复呢？
    艾临纠结着，突然听见滴的一声，很低，但在安静的办公室而言，就显得清晰了。他微微一怔，碰了碰领口的装饰钮扣。
    阿墨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让紫夜用最快的速度过来。”
    林紫夜是月焰最好的医师，但也是最不羁的属下，没有工作的时候都会全世界各地地跑，最隐秘的联系方式只有几个人知道。伊祁渊墨从不生病，也不轻易受伤，所以对他的行踪一直不太上心，他只知道艾临有他的行踪。
    “怎么了？谁出事了？”艾临连忙问，左手也没闲着，马上拨了林紫夜的号码。
    伊祁渊墨的沉默让艾临心脏骤紧，他握紧了手中的笔。
    “沈师妹？”
    伊祁渊墨嗯了声，干脆地按掉了通讯器。
    “艾少，你知不知道打扰人睡觉是要下地狱的？”林紫夜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却没法让艾临轻松。
    艾临问：“在哪里？”
    “巴黎。”林紫夜似乎打了个哈欠，“我在蓝色海岸的酒店里睡觉呢。”
    艾临经常打电话过来发表自己的羡慕嫉妒恨，所以林紫夜并没有什么危机意识。当听见他说老大的女人出事，他便马上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坐上了月焰的直升飞机。
    飞行员是个一身黑色打扮的男人，气息非常冰冷。林紫夜并不喜欢这类人，因为他们身上实在没多少人气，以他那般聪慧的耳力，居然都听不出他们的呼吸。所以，虽然他们是月焰最好的打手，林紫夜也无法对他们很亲和。
    何况，阿墨老大也告诫过他不能太接近这类人。
    要不是因为他们开飞机最快，林紫夜大概也不会愿意坐。升空没多久，林紫夜就感觉到了空中飞车的“快感”。
    他紧紧抓着椅背，脸色陡然苍白。林紫夜很清楚地感觉到腹内翻天覆地，口腔也涌上了酸酸的味道。他紧紧皱着眉，却无法开口说话。
    只能在心里咆哮－－
    擦擦！直升机怎么能当成云霄飞车来开？！
    巴黎到意大利，客机需要2到3小时，可林紫夜却把直升机坐出了战斗机的速度……只花了40分钟……
    一下机，他就忍不住扶着机身狂吐，有气无力地瞪着那位黑衣酷哥，他发现自己是完全没力气了。可是这还不算，林紫夜腹内还没缓过来，就被酷哥一只手拎起，直接丢进了一辆BloodhoundSSC，异常狼狈地趴在后座上，下一秒，又被惯性翻过了身子，鼻子狠狠地装上椅背……
    这个多么熟悉的场景啊。
    林紫夜揉着发红的鼻翼，很自然地想起两个月前被人从度假岛拎到极光号的事情，不由就想，难道又是老大的女人出问题了么？
    想当年，就是杰森胸部中弹，其中两枪穿过肺叶，艾少也没让他这么狼狈地出现。
    林紫夜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消毒手帕，抹掉了嘴角的意味，又坐稳了身子，喝了半瓶葡萄糖，然后闭目养神起来。
    十三分钟后，BloodhoundSSC停在了一栋位于半山腰的欧式建筑前。林紫夜拿起自己的手术箱，很有眼色地马上主动跳了出去，免得又被酷哥拎来拎去……可是，当手臂被紧紧抓住时，林紫夜不禁哀叹－－到底是多紧急的病情啊，这要是一般的医生，还没到就能给折腾死。
    直接被人拽进了别墅，拖上了楼梯，丢进了房间。
    林紫夜正想发表一下自己的出诊感言，突然觉得身上一冷。他看见，老大怀里依旧抱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让他感觉寒冷的不是老大的脸色，而是那个女人手臂上的六个针孔。
    呈梅花形，淡粉色的圆点。
    他想起月焰资料库中对这种外形的圆点的描述－－黑手党研制的至今最可怕的带瘾病毒，梅花缚。
    没有解药。
    月焰曾想法设法要弄到配方，可惜黑手党对它的保密控制达到了极其严苛的地步，忙了两个月，也仅仅是知道上面那一些对解毒毫无用处的东西。
    从那女人白得近乎死灰的脸色可以推断，她的确被注射了梅花缚。
    黑手党的毒品行业本就是龙头老大，对这方面的研究更是超越了绝大多数组织的水平。月焰也有研制药学，但都是固本养源的居多。对病毒，只能排在前十的尾端。更遑论，连黑手党斗没办法的病毒。
    “老大，我需要做一个血液透析。”林紫夜的声音有些发涩。
    “苏娜已经开始了。”
    伊祁渊墨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和波澜。林紫夜微怔，走近，打起精神给沈衣琉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他主要研习中医，是以替沈衣琉把脉时就感觉到她身体极度的不对劲。
    她身体里竟然有着七股不同的气流，七者都能对筋脉造成非常巨大的伤害，但现在又相互克制，很激烈地冲撞着。所以她现在才能没有梅花缚折磨得太厉害，只是昏迷而已。
    如果……如果这个平衡被打破，林紫夜无法想象沈衣琉的身体会发生什么变化。他只知道，如果她活不下去，老大绝对会变得非常非常可怕。
    虽然老大现在脸色平静，可，就是这样的平静才让人毛骨悚然。
    林紫夜退开半步，说：“她的身体现在就像一个膨胀到极点但又打了死结的气球，只要有一点点的变化，就会爆掉。我用不了药。”
    伊祁渊墨闻言，抱着沈衣琉的力度就下意识地变轻了，他眼睑跳动一下，嘴唇动了动，“所以？”
    所以？……林紫夜面色严肃，“中医是行不通的了，即使能针灸，也要她自身有意识地引导体内的气流移动。而且，一步变，全盘皆变。”
    伊祁渊墨没有看他一眼，静静地问：“西医呢？”
    “我去找苏娜。”林紫夜这样回答。
    房间里压抑的气氛让林紫夜觉得很沉重，他将目光从沈衣琉身上转移到了伊祁渊墨的脸上。长睫掩住了老大的眼神，他能看到的只是他抿成刀锋般的唇线，以及毫无表情的脸。
    以前他一直觉得就算艾少结了婚，再离婚，再结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老大也不会对哪个女人动情。这些年来，在月焰，什么美女没见过，更何况在艾氏那些家世普通的女人？可就在两个月前，艾少突然就说阿墨老大名草有主。
    他对沈衣琉很好奇，事实上月焰所有高层都对沈衣琉好奇。
    能得了心寒似铁的老大的青睐，那该是多么倾城绝色的女人。可两个月前的短短几天的相交，他只觉得这个女人……其实称为女孩更合适。因为她太过干净，身世背景单纯得连一般的混混痞子都不曾碰见过。平平安安地活到了二十五岁，顺顺利利地成为了凤鸣的新秀设计师，她的眼睛里偶尔会有淡淡的忧伤，但从不曾有过别的欲望。
    她是个简单的宜家宜室的女孩。
    突然，一声浅浅的呻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林紫夜看到伊祁渊墨怀里的女孩突然紧紧皱着眉，牙齿咬住下唇，还没好透的唇瓣顿时再次裂开，流出了血。她全身剧烈地颤抖着，仿佛痉挛，痛苦地缩成一团。
    “出去。”
    冰冷的声音让林紫夜一怔，好几秒才知道伊祁渊墨是对自己说的这句话。他额上黑线滑下，貌似上次也是这样被赶走的。虽然他很想说如果能看一次沈衣琉发作的样子，他也许会有一些新的想法。
    林紫夜迟疑了几秒。
    可伊祁渊墨已经顾不上打发他了，他低下头，轻轻吻去沈衣琉唇上的血液，同时将灵力传到她身上，减少她的痛苦。
    他的脸上有种近乎虔诚的恳求。
    林紫夜突然心里一酸。他不知道爱到极点的人是怎样的，可他觉得伊祁渊墨真的爱惨了这个女孩。一向无心无情的人一旦动情，那必将是一生一世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