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邑夫人

第43章


  远砚正执盏欲饮,见状笑道:“为何此话听着,倒像看茶送客呢?”
  “今日之事,是雩襄自不量力。”雩襄果真抱琴而起,“京中已非我等容身之地,此来本只为与大公子作别,方才一番妄语,就当未曾入耳吧。”
  远砚微怔之下,起身追问:“这又从何说起?”
  此时对岸有轻舟摇橹而至。雩襄道:“此间水色秀美,大公子尽可自便,恕先行一步。”再无他话,乘舟离去。
  远砚神色阴晴不定,临水静立许久,忽而问那两名茶女:“往日来此的客人,多用些什么茶?”
  二女恭恭敬敬答道:“雩公子只好‘观音白’;昳公子则是‘永西雀顶’多些,偶尔也有‘观音白’。”
  远砚轻笑了笑,回转身吩咐道,“拣这两样送来吧。”
  茶汤刚刚适口,便有客至——来人一袭青灰氅衣,乍看无甚出众,待脱去氅衣,内着月白锦袍,脚下细缎皂靴,亦不过是寻常富家公子的装扮。
  并无寒暄,远砚只略一抬手,示意那人入座。
  对方踌躇再三向下首坐了,面带愧色,“陈书禾已命人将送去的贺礼尽数退了回来。此番审实在有负程兄所托——”正是卞家次子卞审。
  远砚却命茶女端上两盏茶,悠声道:“卞兄且品一品这茶。”
  卞审暂且丢开方才的话,先取了盏汤色稍清亮的,只觉入喉微涩,便陪笑道:“再有月余,永西便可贡上新茶了。”说着搁下这盏,再取另一盏时,却听远砚淡淡道:“怎么,东宫的茶,如今倒饮不惯了?”
  入口本是极轻绵的观音白,却如烈酒般令卞审呛了一呛——指间半盏残茶竟似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京中人人皆知宸郡王素喜观音白,王府中多以此茶待客。
  远砚这才将目光缓缓转向卞审,轻笑道:“想必你也尽了力。那陈书禾的确不好相与,我也早料到他不肯收。此事责不在你。”
  见卞审在旁低声称是,远砚便问道:“那两对母子如何?”
  卞审回道:“储妃倒无甚大碍;舒氏日日啼哭,加之生产时便伤了元气,瞧着光景恐是不好。至于两个婴孩,皇三子昶因不足月,十分孱弱,而元翙则健壮许多,只有一样,除了储妃与典药褚姑娘,旁人若要抱他,便会大哭不止。”
  远砚听罢,微一点头,又问:“前朝可有定论了?”
  卞审叹了叹道:“圣上如今越发昏聩,这两日连近身的人也辨不得了。议起废储一事,以宁王为首,底下公卿大员们俱是默不出声,告假的告假,装聋的装聋,竟无一人挑头。外头看着,任家也收敛了许多,颇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有一人倒不该低估了他,便是京畿总领林又照。年岁轻轻,却能心有决断,处变不惊——”
  远砚似乎不愿多提此人,淡声打断卞审,“前朝定不下的,便叫后#宫定夺吧。不是还有太后么。”
  “太后心中向着何人,不言自喻,如今何尝不是犹豫,”卞审微微垂下眼,“只是苦于那人不在京中罢了。”
  “稍等几日吧。”远砚不以为然的轻笑了笑,“待宸王的死讯传回京中,自然立见分晓。”
  “正是此话。”卞审心有戚戚道,“神鬼之说虽不足信,可此事却似乎唯有此解。”
  远砚冷笑一声,“若叫我说,此事倒是蹊跷的很。”说着眼睫一错,又望向卞审。
  卞审面上瞧不出什么端倪,只稍显疑虑,对远砚道:“众目睽睽,应是不会看错。况且听闻那日山洪突发,所过之处摧石折木,落水之后再未见着人影,怎还可能生还?纵有天助,亦难一而再,再而——”说到此处,便见远砚露出一丝不悦之色,卞审恍觉失言,立时顿住,改口道,“近日偶听太医们说起,宁亲王妃即将临盆。早先弥须曾奉太后之命与王妃相看,只说必是一个男婴。不同常例,宫中早早命礼部拟好名字,太后亲赐一个‘晟’字。都说太后素来钟爱幼子,只怕。。。。。。”
  “卞兄多虑了。若宸王当真死在埈川,”远砚冷冷道,“太后必会恨透了这孩子!”
  
六六 来生今莫许(7)
 远砚又道:“若未记错,明日便是三月辛丑,原定该是往青城亲迎之日,肃家倒沉得住气。”
  卞审想了想方道:“一则事发突然,这才几日光景?再则,早先藉口整治江防,宸王已将沿江各水驿的长官统统撤换一遍,虞肇基的人一个不留。。。。。。南边应该还未得到消息。否则出了这等变故,肃家一旦知悉,岂会不乱呢。”见那程远砚凝神不语,卞审索性又道:“近段时日以来,程兄到底有些急于求进了。正所谓欲速则不达,程兄本不是这样的人。”
  “卞兄说得是。”远砚轻叹一声,带了几分自嘲,“与此人交手,原本棋先一着,是我操之过急了。”
  卞审道:“说来还是程兄胜了一筹。宸王他,真真是伤人八百,自损一千,平息了战事又如何?声名后事皆不顾,还枉丧了性命。”
  远砚轻笑着缓缓道:“枉丧性命倒是未必。。。。。。果真就这么死了,往后岂不是少了许多意趣?”
  八日前,二月癸巳。
  乍暖还寒,山雪初融。融雪涌入,籍水大涨。
  舟行数十里,抵至影邑。城主率众出城恭迎,却不见佐武卫的人马。
  初入城阿七便开始心不在焉,直到晚间赵暄宴罢回房,她也未曾想好究竟要如何开口相问。
  听得廊上人声纷杂,阿七赶忙出门相迎——还没见着人,先闻着香风阵阵,果然又是带了席间的姬人回来。
  只见一左一右半拥半抱的两名美艳女子,皆是皓齿明眸妙乳纤腰,生生把个阿七比了下去——脸上一团甜笑也来不及收,阿七十分识相的往旁边让了让,好叫那搂搂抱抱的三人一起挤进门来。
  自从那日祁女行刺,暄便遣散了余下几名侍女,习惯了由阿七服侍起居。这会儿阿七也不计较,先沏了茶搁在几上,又要起身去取净手的温水,不料被这醉醺醺的男人一把扯住衣角。
  挣了挣没能挣开,阿七微一皱眉,待要开口,却见暄手腕一翻,拽的人更近了些,紧接着攥住她左臂,一使力将她带进自己怀中,指尖捏起她的下颌,浓重的酒气直打在她脸上。
  阿七左肩本就有旧伤,当日马场上还被慕南罂拽脱过肩骨,最忌左臂承力,此时肩头隐隐作痛,偏巧两名姬人也围坐在旁,绕骨藤一般缠在暄的身上,乍望去倒成了四个人**佚语的厮混在了一处——阿七心里一恼,当即翻了脸,盯着他冷冷道:“还不放开我!”
  暄却不作理会,就势将她压倒在宽大的矮榻上。眼前这香艳委靡之景,令他身旁两名女子心神领会,二女娇笑着偎上前来,一面替暄解衣,一面各自宽下衫裙。
  任由二女除尽了外袍里衣,暄丝毫不加阻止,反倒将手探至阿七腰间,去解她的衣带。
  阿七又惊又怒,拼力挣扎,无奈只是徒劳。她不知他为何醉成这样,为何如此对待自己,简直与往日判若两人!
  阿七的尖叫声与刺耳的裂帛声接连响起,暄的眼眸中隐隐透出血色,他停了手中的动作,微微撑起身,紧盯着身下的女子,那女子也狠狠盯着他——两人对视了许久,却都无法看穿对方——只听她咬牙对他道:“你是疯了!”
  暄眼底血色更重,胸中的怒火令他失了心智,可他却无法开口问她一句。
  整个影邑都在盛传,当日有衍国苏姓将军囚禁了神使,随神使而来的雪狐变作女子,与将军春风一度,将军才应允放神使出城。
  原来他日夜兼程赶赴夜兰之时,她竟在此地引诱了另一个男人!而她引诱这个男人,是为了让他放她出城。她为何要出城?又为何会在夜兰山北与幽酋多穆相遇?是真的被阿古金蛊惑,还是受了她的恩主指使?
  几番生死与离别,他依旧还是看不透她,看不透她对自己隐藏的满腹心思!
  从未如此愤怒——天底下任谁都能负他,唯独她不能!只因他从未对任何人交付过真心,唯独对她!两手狠狠箍着她,这一刻,他恨不得置她于死地!
  可他却明知自己根本就无法做到,既如此,他便只能恣意羞辱她,尽情折磨她——将她当做供人享乐的欢场女子!
  阿七以为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谁料他一言不发重又俯下身,一手撕扯她的衣襟,一手掰过她的脸,不让她闪躲,而她双手死死抵在他胸口,想要将他推开。两人的口唇重重撞上,似乎他也知道这个女子绝不肯就这么从了自己,果然在下一刻,上唇被她狠狠咬住,于是他也毫不犹豫的反咬住她的下唇——浓重的血腥在口齿间蔓延开来,却并不觉的痛,只因心口的痛,比这重上千倍百倍!
  终于有人先开始妥协。她不再挣扎,低声下气的求他,“让她们先出去,或者让我先出去。。。。。。除此之外你想怎样都随你。。。。。。”
  话一出口,忍了许久的泪夺眶而出,爱一个男人,便要心甘情愿舍弃尊严,任由他践踏么?曾经一次次告诫自己,不能再退让,却还是一退再退,终于被他一步步逼至绝地。
  如今她只是求他,可若他不肯呢?不肯叫那两个姬人离开,难道她就只能承受这种屈辱?
  到底该痛恨自己,还是该痛恨这个让自己变得软弱的男人?
  混乱中阿七感到暄松开了自己,听到他厌弃的说了声“滚——”
  不知说的究竟是谁,她便与两名姬人一起慌慌张张爬起身,这才发现那二女各自褪尽了自己的衣物,比她更显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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