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难宠,暴君很头疼

134、你来我往


    芷衣再度握住刀柄准备拔刀,昏昏沉沉的穆离又说了一句话。
    “芷衣……,你的家人,不是我杀的……,是先帝派人灭门……,我看不下去……,杀了杀手……,带你离开……”
    断断续续的话语,传入女子耳中。
    握刀的手又停了下来。
    怎么?凶手不是他?
    可是莫布图和新阳都说凶手是他啊…鲎…
    她有点发懵,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判断,毕竟,那是程芷衣八岁时发生的事情,她是没有经历过的。
    正沉思的时候,虹彩忽然大喊一声。
    “姐,皇上昏了——”
    芷衣低头看去,男子果然陷入了昏厥之中。
    不能再耽搁了,否则她更没有把握救活他,不管怎样,一切都等他好转之后再问便是。
    遂,握紧刀柄,冲虹彩使了个眼色。
    虹彩抿嘴点头,准备撒药。
    但见芷衣分毫不差地按照飞刀扎入的角度将刀子快速拔出,一股鲜血紧接着由伤口喷溅而出。
    好在虹彩做好了准备,不假思索地迎着血注将药粉扣在了伤口上。
    芷衣则第一时间接替她,捂住了还在渗血的刀口。
    “杀千刀的,你给我坚持住了,千万不能死——”绷紧的神经令她烦躁起来,只得用咒骂来缓解紧张情绪。
    虹彩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姐,他可是皇上……,这要是被他听到了……”
    “我倒是希望他现在能够听得见!”说着,细心观察伤口的止血情况。
    说话间,血洞虽然还在渗血,但不复之前那么狂流不止了。
    待到确定伤口止住了血,芷衣在虹彩的协助下,剪开穆离上身的衣袍,为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姐,皇上的血,是不是都流光了?”虹彩看了穆离一会,傻乎乎地问了这么个问题。
    “呸呸呸!乌鸦嘴……”芷衣瞪了她一眼。
    然而,扭头看着穆离惨白的脸庞,她也意识到虹彩所说确是事实。
    若是在成芷衣的时代,可以为他输血,一定会保住身体里的血液含有量。
    可现在是在医学不发达的古代,别说没有输血设备,甚至连他是什么血型都检验不出,而她又不是万能的o型血,一旦输错,必定丧命。
    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精心揣摩了一个方子,里面有补血和消炎的草药,但愿会有效果。
    虹彩拿着方子去煎药,临走还俯下身子跟穆离说了两句话。
    她说:“皇上啊,您可要坚持住了啊!虹彩去给您煎药,您可不能让虹彩白忙活啊!”
    这话说得跟闹着玩似的。
    芷衣搂着她肩膀,往门口推着,“赶紧去煎药,别耽搁时间了啊!”
    实际上,是不想听这个口无遮拦的丫头在这儿说一些让人心里哆嗦的话。
    虹彩走后,芷衣回到榻边坐下。
    过了好一会,男子依旧在昏迷中,嘴唇紧闭,眉头深锁。
    “你啊你,之前明明问过你是不是患了眼疾,你偏不承认。若实话告诉我,怎么会让你单枪匹马跟那个混账决斗?你这个笨蛋啊……”小手抚在棱角分明的脸膛上,呢喃着。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摸他的脸,没想到却是在他没有知觉的情形下。
    “暴君,其实你长得还是挺帅的。如果你能笑一笑,像阳光那样灿烂,一定更好看。”歪头,抿嘴,指肚摩挲着挺阔的鼻梁。
    俄而,怅然叹息。
    “龙穆离,你一定要好起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呢……”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凑近,认真地看着。
    就在这个时候,男子忽然睁开了眼睛,星目绽放出如利剑般的光芒。
    芷衣吓了一跳,赶紧拿开放在他脸上的手指。
    捂住自己脸颊好一会,才想起他的眼睛是看不见的,这才稍微安稳了心神。
    “你……醒了……?”察觉到自己红了脸,说话也有些支吾了。
    穆离没有马上回应,他空洞地望着前方,好像在发愣。
    “龙穆离,你还好吗?”芷衣恢复了神态,把手搭在他的肩头,轻轻推了推。
    他依然没说话,而是忽然伸手,扯住她的细腕,往前拉了一下。
    女子怎么都没想到,之前中了软骨散的药毒、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的人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几乎整个人都伏在了他身上。
    “小心你的伤啊——”惊呼着,想要起来。
    “别动!”他轻声说道,“让我抱着,一会就好……”
    芷衣想挣脱,可是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他,自己则尽量不要碰到他的伤口。
    “我问你,你现在感觉如何?”她关切地问道。
    “感觉很好。
    只是,想你,想得疼。”他的回答很像情话。
    她知道这是安慰的话,——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很好?
    “让我起来,好不好?等你的伤好起来了再抱行吗?”她柔声问道。
    绝对不能再压在他身上了,她已经看见有鲜血从纱布里往外渗,速度很快。
    若再伏在他身上,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必定崩开。
    “我若松手,你就走了……”星目微微阖上一点,似乎很疲惫。
    “不,我不走。这样好不好?我上榻来,就躺在你身边,行不行?”灵机一动,她提议道。
    这下,穆离才算让她起身。
    但他依然抓着她的腕子,生怕一松手她就逃走似的。
    就这样,芷衣上了床榻,躺在他身侧,挽着他的手臂。
    “芷衣,这样的时刻,我等了好多年……”他慢慢地说着,竭力让自己的话语连贯。
    女子看似挽着他的手臂,实则指肚搭在他的脉搏上,时刻检查着他的状况。
    此刻,男子的脉象还不平稳。
    她想,不能让他再昏厥过去,否则,再醒来就难了。
    如何能引起他的注意力呢!
    就在这时,穆离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
    “芷衣,告诉我,你在辛狄那三年,有没有想过我……”其实这是那三年里,他每天都要猜度的事情。
    芷衣愣了一下,“应该……是想你的吧!那时候的记忆,我都没有了……”
    就听他叹息一声,“过去的你,没有多少快乐日子,我倒是宁可你忘掉那段时光……”
    经他这么一说,芷衣有了个想法。
    “龙穆离,我问你,你觉得,我被巫医救活之后,是不是有所不同了?慢慢回答,别耗费太多力气。”试探着说道。
    她得让他保持清醒,遂,扯着他小声说会话。
    “是,变了很多。除了样子,想来只有样子是以前的芷衣,其他的,都不同了。”他如实说道。
    这是他曾经的疑惑,甚至一度认为她在演戏。
    “那,你现在好好听着,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她想,豁出去吧,只要他能够撑下去,撑到虹彩煎好药汤端过来。
    他抬头,费力地摸了摸她的脸,“别诳我就行。”
    “当然不会!我发誓,接下来要说的话,都是真的!”举起三根指头,信誓旦旦地说道。
    穆离抓住她的手指,落下,放在他没受伤的那侧胸口,“别动不动就发誓。你只管说,我只管听。至于是不是真的,我会分辨。”
    芷衣便开始述说起来。
    “龙穆离,跟你说吧,现在的程芷衣,是半个程芷衣。就像你说的,身子还是芷衣的,但也仅限于身子。”扭头看着他,等着发问。
    “继续说。”他竟然没有疑问。
    “好,继续。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人,一个完整的人,是由皮囊和灵魂两部分组成的。而现在的我,皮囊是芷衣的,灵魂则是另外一个姑娘。这个,你能理解吗?”不敢说得太玄,怕引起强烈的反应。
    “你的意思是,芷衣自己的灵魂消亡了,而巫医,在芷衣的身子里放进了别人的灵魂,是吗?”穆离打起精神问道。
    “真聪明!”芷衣没想到跟男子沟通这件事如此容易。
    若是换做之前,他一定不信。
    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由不得他质疑。
    “那么,告诉我,现在的灵魂,是谁的?”看似平静的问话,实则内心起了波澜。
    芷衣犯难了!
    要怎么跟他说呢?
    说她来自另外一个时空?
    说她所在的时代充斥着他想象不到的各种光怪陆离的事物?
    她打赌,一旦她那么说了,他一定会推翻她之前所说的全部。
    “怎么说呢?”她皱了一下俏鼻,“这个灵魂原本的主人也叫芷衣,不过是姓氏不同。这个芷衣是中医世家,所以,现在的我是懂得医术的。”
    “那,她的肉身呢?”
    “死了……”又想起了凄惨痛楚的过往,不禁打了个激灵。
    他感觉到之后,忍着胸口的刀伤之痛,搂紧她,没有问死因是什么。
    “你会介意我不是原来的那个芷衣吗?”她心里一暖,忽然问了这么个傻问题。
    “不知道。”他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是该好好考虑一下,要如何对待你才是。毕竟,你不是当初那个我一眼望见就爱慕不已的芷衣……”
    面对实话,女子感觉到自己的心疼了一下。
    但是,她并不后悔说出真相。
    “那么,我问你,你,现在的你,倾慕于我吗?”他倏然问道。
    这问题让芷衣一时语塞。
    “我……”犹豫
    着,不晓得如何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不用急着回答,等你想好了再说。”你来我往的交谈令他有点疲惫,遂,无力地放开了她。
    这个细微的动作令芷衣心里更难过,同时,疼痛也令她明白了自己的心。
    “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她坐了起来,“我,喜欢你!”
    说完,下了床榻,背对他,站在榻边。
    “可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或许,六年前就有了吧?若没有喜欢,在你冤枉我杀了筱妃的时候,我的心不会那么痛,也就不会因此而早产。这六年,我躲在清城,看似风平浪静地生活,实则每天都会忍不住想起在宫中时跟你发生过的事情。尤其是,当看见跟你那么相像的孩子在我眼前蹦蹦跳跳,你的身影便闪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知道,你喜欢的是以前的芷衣。知道真相后的你可以不选择我,但我不能欺骗我自己的心。就是这样,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语毕,转过身去看男子。
    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昏了过去。
    “穆离,龙穆离,你醒一醒,不能睡的……”她上前拍打着他的脸颊,一遍遍呼唤着。
    可是他已经进到了深度昏迷,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就在她有点束手无策的时候,虹彩端着煎好的药汤走了进来。
    “还没醒?”把药碗放好,虹彩凑近男子问道。
    芷衣摇摇头,“刚刚醒了,又昏了。”
    “那可怎么喝药啊?”问出口,虹彩就瞄向了芷衣,“对哦,你也可以用皇上曾经对你用过的办法……”
    “什么意思?”芷衣一时间没明白。
    虹彩举起两只手,做出嘴对嘴的动作。
    她以为这样一定会令女子娇羞不已甚至摆手婉拒。
    谁料,芷衣竟顾自舀了一匙药在口中,捏开穆离的嘴巴,低头把自己的唇印在上面,将嘴里的药汤灌进了他的口中。
    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羞怯。
    “姐……”虹彩“吧嗒”着嘴唇,仿佛用嘴的人是她一样,“你……,真行!”
    她可能是想说“你真放得开”,但一时没能准确地说出来。
    芷衣不理她,顾自喂穆离吃药。
    很快,一碗药喂了下去。
    “姐,他的伤口……”这时,虹彩指了指穆离的身体。
    纱布已经被鲜血染透,原本已经止住的血又开始流了起来。
    芷衣的心慌了一阵,攥紧拳头,指甲抠着掌心的皮肉。
    “姐……”虹彩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心里也跟着没底。
    “没关系,没关系的!”自我催眠般说着,芷衣又拿起一瓶止血药,“帮我,再敷药。”
    遂,两人又合力敷药、包扎。
    忙活完,虹彩面露疲色。
    芷衣让她回房去歇息,自己则继续守在榻边,等候穆离醒来。
    坐在榻边的椅子上,上半身伏在榻上,她的手指一直搭在他的腕上。
    脉搏依旧不稳,起起伏伏,这种症状反而不如之前的持续低迷。
    “求求你,醒过来吧……”脸颊贴着他的手臂,轻轻摩挲,“哪怕我们没有未来,你也要好好活着才是。”
    她不懂,为什么人总要在面临生死离别的时候才会发觉真心所在。
    若他没有跟莫布图决斗,若他没有受重伤,她跟他是不是还得在你来我往的角力中察觉不到真心?
    芷衣不敢想,如果她没有回来,而是跟廖婆婆一起带着冬儿离开,再见穆离之时,必定是天人永隔的。
    那时,她一定会后悔没有把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告诉他。
    可是眼下,即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甚至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她也并未觉得坦然或者释然。
    疼,还是疼,疼得有点要窒息。
    是因为他命悬一线?
    还是因为他不确定是否还喜欢她?
    或许都有吧!
    就在女子内心煎熬得快要死掉的时候,忽然察觉到穆离的脉搏有了瞬间的停跳。
    她猛地直起身子,双手捧着他的脸,拖着哭腔喊了一声。
    “龙穆离,你不能死——”
    他没有回应,灰白的脸孔闪耀着淡淡的光芒,暴君颜色不复存在。
    “不——”芷衣嚎啕大哭,拼命摇头,歇斯底里,“不——”
    ---题外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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