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老帽和他的女婿

10 鱼死网破


绢子在一家酒店的门口守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看见两个人从里面出来。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绢子心中悲凉,她跟郑长河十多年不见,一见面他们的关系就变成了姐弟,就因为刘芳变成了姐弟,他心甘她并不心甘。她从一开始就感觉到郑长河看着刘芳的眼神不对,那是在郑长河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一种神情,即便是当年。绢子止不住地浮想联翩,郑长河现在是富有的、成熟的、有魅力的男人,她跟郑长河早已不在一个等量级上,也许从来就不在一个等量级上,她甚至想,如果当初他娶的不是盖秀而是她呢,只怕今天也一样。男人有钱就变坏,何况郑长河正当年,何况郑长河从来就不喜欢他老婆。她自己虽然不象盖秀那样的泼辣刁蛮,可是她也不象刘芳那样的聪明漂亮机敏狡诈,她平庸、琐碎、谨小慎微不成大气,她是一个淡而无味的女人。绢子宁肯守着自己心中的那点不能言说的悲哀退避三舍,只要大家相安无事。可是不能够,郑长河如今招惹上了方家的女人!二嫂骨子里是个胆大妄为的女人,她跟她的老公貌合神离,她才不会顾及她的老公她的公爹,只要她乐意。绢子害怕,她可以不用顾及郑长河的老婆,可是她不能不顾及方家,这根线还是她给穿起来的!她不能看着他们胡作非为,她心中不忍。
    叫绢子疑惑不定的是,她今天除了看见二嫂和郑长河,还看见他们家老四和郑长河的小姨子。绢子不知道那其实是盖家双胞胎的盖叶而并非盖枝。
    方老大下班回家,便听孩子说他妈加班,叫他们自己拌饭吃,不由得生气。这老娘们近来接二连三地晚归,打了电话问她的同事,说没有加班这回事。方正言怒气冲冲地往老二家去,想要问个明白。
    老二说刘芳也没回来。
    “兴许又给那郑老板请去喝酒去了!”
    “请也请不着你大嫂啊,要她跟着参合?”
    “又不是没请过,她没跟你说?”
    “没有啊?啥时候?”
    “行了,回家问大嫂去吧!”方正理撵了他哥往外走,欲说不说。
    “你跟我说清楚,到底咋回事!”
    “大嫂跟那姓郑的是干亲!”
    “什么干亲?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干哥干妹之类的!回家问大嫂去吧!”
    绢子回到家,老公一脸的铁青。“干吗去了现在才回来?”
    “跟孩子说了我加班——”
    “加个屁!破厂子眼瞅着都卖了还加什么加?撒谎你都撒不圆!说!你跟那盖家女婿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从哪儿听说的?”绢子愕然。
    “他是不是又请你喝酒去了?行啊你,现在长本事了,有人供奉了啊?”
    绢子一屁股坐沙发上,闷了头生气,不知道该不该把她的心事说出来。“二嫂跟你说的他请我喝酒去了?是不是她说的?”
    “有还怕人说啊?你还指着她给你藏着掖着呢?”
    “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她才拿我来说事!”
    “她有啥鬼?你说她有啥鬼?她有鬼没鬼我不管,我问你有鬼没鬼?你跟那盖家女婿喝没喝酒?你跟他啥时候成的干亲?”
    绢子有口难辩,气得直喘。
    “我今天是没加班,我也没跟那姓郑的喝酒!我一直都跟在他们屁股后头,我盯了他们不止一回了,厂子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说他们有□□交易——”
    方正言打断了她:“什么?你说什么?你去盯梢?你盯得什么梢?她是厂长,自然得应酬,这跟你有啥关系?你盯得着么?说出去不怕人家笑话!就因为人家喝酒没带你?还说人家拿你栽赃,我看你就是倒打一耙干吃醋!”
    绢子越抹越黑,捂了脸进里屋哭泣。
    刘芳一回家便给她老公挖苦:“今天是你陪大嫂还是大嫂陪你?方家俩媳妇成了盖家女婿的座上客了啊!”
    “你什么意思?”
    “我大哥来了,说大嫂一晚上没回家,跟他说加班,你们厂加班了吗?”
    刘芳讪笑:“大嫂也有说谎的时候!”
    第二天二嫂碰见大嫂,问她昨晚上去了哪儿,大嫂吱吱呜呜:“去串了个门儿。”
    “把大哥给惊着了吧,还当你跟人家跑了,找我们家去了!”
    “你说这老二,把我们上回跟郑长河吃饭的事给抖搂出来了,你瞧他昨晚那个张狂劲,好象就抓住了我的辫子!”大嫂间接地宣泄着对二嫂的不满。
    刘芳讪笑:“是吗,我还嘱咐过他别给大哥提这事,要提大嫂自己会提。”
    “我不跟他说是不想惹麻烦,你大哥压根就是个猪脑子!他也不想想,这姓郑的现在是什么身价,跟前的女孩子苍蝇一样围着转,要找他也不会回头来找我啊!你说你是厂长,厂里的事你们打交道,要吃醋也论不上他呀!”
    “大嫂,听你这话里的意思该吃醋的是老二?”
    “二嫂,甭怨我这当大嫂的多嘴,这盖家女婿对你没存好心,头回吃饭我就看出来了!你还记得他说的话吗,他说他老丈人看中的是这厂子,他看中的是这厂子里的人!我说他怎么跟他老丈人这么对心思!你说这厂子回头到了他的名下,他是盖家女婿,我们是方家媳妇,消停得了吗?”
    “大嫂,多谢你的忠告。可我不能因私废公,因为这点子嫌疑就拌住了腿,把这厂子的大事给耽误了,几百号人等着吃饭呢,我给他们找不着出路我就是渎职!再说了,我们自己也得吃饭不是?吃饱了肚子才有那闲心闹闲情!”二嫂硬邦邦撂下几句话。
    大嫂无趣,发誓再也不多这张嘴,由着天塌了该谁顶着谁顶着!
    方正理见了他哥问:“大嫂那天到底干吗去了?”
    他哥答非所问:“老二,你也该把你媳妇看紧点,别整天介跟盖家女婿黏糊在一起,他家跟咱家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叫人说闲话!”
    老二不愿听:“他们打的就是这交道!你说这厂子卖了她还能跟她们厂的职工一起摆地摊去?”
    “得得,你们两口子的事我不管!我不过给你打只预防针,端他那碗饭?哼!”
    有一天三嫂突然告诉绢子一个秘密:“我今天去少年宫接孩子,你猜我看见谁了?”
    “看见谁了?”
    “老四!咱们家老四!跟少年宫一个教舞蹈的在一起!你猜那女的姓啥?姓盖!哎,是不是要买断你们厂的那个盖家女儿?”
    绢子一下想到她曾经看见郑长河带了他的小姨子跟二嫂和老四的那次会面。
    “听说盖家俩女儿是双胞胎。你说老四怎么跟她扯上的?”
    “别瞎说了!老四跟扬玫不是好好的?”
    “好?好还一个劲往后推着不结婚?那女的可比扬玫漂亮!”
    “在一起也不一定就是好上了,没有证据你可别乱说!”
    “真的假的回头问问老四不就知道了!我跟人打听了,人家说是她新谈的男朋友!你说怎么你们厂还没卖呢这老四就跟盖家女儿好上了?是不是这老盖家想要你们厂连女儿都派上了?不过这俩人确实般配……哎,”三嫂一脸诡诈地压低声:“不是你给他们撮合的吧?”
    绢子止不住嚷:“我敢吗,那扬玫可是二嫂给介绍的!我犯得着做这份贱?”
    “我就是问问,你不跟那盖家女婿是干亲吗?”
    “听谁说的你?二嫂吧?照你这么说这卖厂子的事也是我撮合的!我有这么大本事吗?你说这厂子卖了跟我有多大好处?我不就是一个小工人?”
    “瞧你,生什么气?我就纳闷……”
    “我还纳闷呢!行了,咱也别跟着参合了,回头老四该怨咱们多事。”
    “纸里包不住火,早晚得知道!”
    绢子满腹的疑惑,找了郑长河问个究竟:“你是因为要买断厂子才跟我们家二嫂好上的吧?”
    郑长河脸上挂不住:“说什么呢你!哪儿有影的事?”
    “也是因为要买断厂子才把你小姨子介绍给我们家老四的吧?”
    “你听谁说的——”
    “你是想给你小姨子做媒呢还是就想让她跟老四过过瘾?你跟我说到底是还是不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因为这个厂子才撮合他们的!这是两相情愿的事你明白吗?”
    “两相情愿?两相情愿就成吗?那得三方情愿!我们家二嫂知道吧?她给牵的线?”
    “这事跟她没关系。绢子——”
    “你还是叫我姐吧!你到底给了她多大好处,叫她连那副市长的女儿都能不顾?”
    “我说了这事跟她没关系!要怨你就怨我!绢子,你要是这么理解那就太狭隘了,是方正义跟那个市长的女儿之间有隔阂,不管有没有盖叶他们都有问题!即使成了那也是个问题婚姻!”
    “我凭什么怨你?我怨得着吗?老四他爱娶谁娶谁扬玫她爱嫁谁嫁谁,都跟我没关系!你也用不着跟我这儿找借口!可是我得告诉你,你就是把他的婚事给搅黄了你也别指望你小姨子能进得了方家,我公公婆婆压根就不会答应!长河,我知道我说了你不高兴,我也知道我挡不了你,可我还是得说!你招谁我都不管,可你最好别招她!她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就凭你,你根本就看不透她!你现在什么都有了,除了老婆不称心外还有什么不称心的!”
    郑长河低头苦笑:“有一个不称心的老婆还不够?”
    “那你也别招她!你想咸鱼翻身外边找去,干吗非得在老方家的锅里烩?你现在是腰粗胆壮可我呢,你不怕捅漏子我还怕呢!老方家哥几个都知道我跟你是干亲,你自己跳进来不够把你小姨子也拽进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叫我跟老方家怎么交代?”
    “别说了绢子,这事跟你没关系!出任何事情我不要你负责!你本来就是局外人,没必要非往自己身上揽!”
    “我本来就是局外人?说得没错……”绢子红了眼睛。
    看着绢子离去的背影,郑长河一声叹息,他感觉到了麻烦。
    终于有一天,扬玫破门而入。扬玫在两人愕然的目光中径直落了座,看着桌上的菜肴,自己动手倒了杯酒,自斟自饮,一边往嘴里送了两口菜:“你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不过他一定会说好吃得很!他经常来吃饭是吗,他吃进去的自然不是你做的菜。你们怎么不坐?你们不坐我怎么好意思独自享用?”
    方正齐上前劝阻:“扬玫,我们回去说行吗?”
    “不说清楚就想回去?你觉得你的婚期还能推迟多久?今天本应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就是想知道你在这个日子里会干些什么,所以才跟踪了你。我在外面呆了整整三个小时。第一个小时你没有出来,我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是一个女人。两个小时还没出来,我就断定,你会在她这里吃饭。第三个小时你还没出来,我明白,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都该发生了!”
    “你这地儿太小了,藏他可藏不下。你应该让他藏你。他藏你会体面得多。”扬玫四下里打量,自顾自说:“他跟我推迟了婚期,说是要等到他的副局长职务落实到位,来个双喜临门。这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谁都无法拒绝。在你门外的这一个晚上我都在想,这双喜当中的一喜,究竟是属于你还是属于我?你说,会是你吗?就在昨天我还问他是不是喜欢上了别的女人,他说没有。”
    她又转向方正齐:“你没打算娶她对吗?那你就明白地告诉她,也明白地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愿意吃她的难以下咽的菜却不愿意跟她结婚?因为你的前程?你的副局之职?你怕我会从中作梗!怕功亏一篑你不想闹出个桃色新闻来前功尽弃!你只想跟她偷情!那你就应该通融我,我给你打开方便之门你才能得以方便。”
    “扬玫……”
    扬玫一把甩开了他:“你觉得我还想听你的解释?我还需要你的解释?我想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她是盖老帽的女儿,她父亲正在收买你们局下的服装厂!”
    她又转向盖叶:“你知道我跟他的事情对吗,他告诉过你,不然你们不会只躲在旮旯里偷偷摸摸。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敞开了谈。看来我们的出路只有两条:要么我和他结婚,你成为第三者;要么你和他结婚我也可以成为第三者——我不相信我就是你手下的败将。我手上有他难以割舍的东西,就像你,你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你父亲想要的厂子,所以你给他;他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也会给我。”
    “他和你结婚他就得破釜沉舟反目成仇跟他的父母一刀两断,就得跟你的姐夫一样死心塌地做你盖家的上门女婿,你觉得他会吗?跟你结婚他必须付出他承受不了的代价,他的仕途,他的名誉,这代价会一点一点的蚕食掉他对你的爱,由爱而怨,由怨而恨,就像今天他对我!”
    “所以,你只能成为他的解药,在他需要的时候,抚平他心中的伤痕。听他说他怎么爱你,说他怎么恨我,说他恨我却无法摆脱我,他爱你却无法成全你。他恨我是短暂的,爱你却不能长久,因为他不可能把你当成他的唯一。对他而言你只能锦上添花,你这朵花必须一匹锦缎做陪衬才能叫他赏心悦目,而这锦缎只有我才能给他披上。我们两个的互补才能两全其美,才能使他成为一个完整的男人。所以,他不会跟你结婚的,起码现在不会。”
    方正齐抓了杯子自斟自饮,喝得两眼发红,趔趄着站起来,喜极而泣:“你把我量透了,你要一个量透的男人何用?要一个猥亵不堪的鼠辈男人何用!扬玫,你太强了……你一直都是我的绝对领导者可我不是一个被领导者!我一直心有不甘,我觉得我没有一辈子的克制力……你说得没错!我是害怕!害怕丢了面子害怕失去前程害怕被别人议论纷纷!可是我更害怕空有一具婚姻的躯壳!你就成全我,带走你想要带走的一切!名誉地位,你统统都收回去!我就解脱了,心安理得了,我们扯平了,从此谁都不再欠谁的……”
    “撤平了……你以为?我给了你三年,所有的一切……我不知道你为我背负了这么多的压力,我不知道你一直都是在三心二意得陇望蜀……”扬玫流泪,却没有哭泣。
    她仰头灌下杯中的酒看定他:“我不会跟你分手的。我可以成全你,你也得成全我。我给她一个第三者的名额,像今天一样,做个私下里的二奶。如果哪一天我忍受不了,也许我会成全你们。”
    方正齐砰地摔了手里的酒杯:“你愿意我不意义!扬玫,你放了我!”
    “那就退而求其次:给我一个婚姻,一个体面的婚姻,哪怕只有三天。”她转向盖叶:“你不会在乎这三天吧,然后,我跟他离婚,也许我们能掉个个——如果他肯网开一面。”
    “为什么要这样?我给不了你幸福,你也给不了我!”
    “我只要婚姻。一个体面的婚姻。因为人人都知道我是待嫁新娘,我不能被人抛弃,我不能不结婚就出局,我不能在临近婚期的时候让人替换!”
    “可是我不能只要婚姻!”
    “你想要的你都有,婚姻,金钱,美女,仕途。她不只是美女,她还有资产,她可以陪嫁给你一个服装厂。你给我婚姻,我给你你想要的!我爱你,就得把你想要的都给你。她爱你,她也得为你作出牺牲,你明白这个道理,她也明白。不然你们不会只躲在旮旯里偷偷摸摸!”
    “扬玫,你没打算真心跟我结婚,你只是想报复我!只想跟我斗狠!”
    她拿过酒瓶为自己满上:“你说错了,这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我们的关系是既成事实尽人皆知,不论领导同事还是亲戚朋友。你丢不起,我也丢不起。我们只能这样!所有的人都希望这样,我的父母,你的父母,我的家人,你的家人。我得给我自己一个交代,给亲朋好友一个交代。你也一样。我只是说出了你心里想说又不敢说的话,你没必要在这个女人的面前遮遮掩掩。”
    “我这样的女人不是你想要的,但是你命中注定的。你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你丢不掉的东西太多。方正齐,你还不了解你自己,我才是你生命中的贵人。哪怕是非她不娶,你也得先跟我结婚,你只有跟我结了婚才能够顺理成章地跟她结婚,这叫和平过度,否则你会天下大乱会不可收拾。”
    “你怕我会食言?其实,将来和现在一样,我都决定不了我自己感情的命运,时间越久,你的优势就越高,翅膀更硬,你也完全有能力把我甩了,你有什么好怕的?何况,我也是喜新厌旧的人,只是我比你慢了一拍。你不过多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个过程,我不会折磨我自己,我也不会折磨你。你有意中人,你可以心猿意马,不会觉得时光难挨。我是副市长的女儿,而且我爸爸年富力强,他的官位还远没有到头,我不存在嫁人的风险,只要我乐意。”
    “扬玫,为什么非得要鱼死网破?”
    “是三全其美。你成全了我,也成全了她,也成全了你自己。”
    盖叶呆立窗前,听凭扬玫滔滔不绝。
    “最后一次,你再给我最后一次的克制。”
    方正齐冷笑。
    扬玫拿起桌上那把菜刀对准自己的手腕毫不犹豫地划下去。
    盖叶听见方正齐的一声惊叫,回头看见了喷涌的鲜血,朝前迈了一步扑倒在地。她晕了血。
    方正齐惊慌失措,楼道的偷窥者们破门而入:“快!快!打急救!”
    刘芳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他小叔子一身一脸的血污。
    “我没想到她……”
    “你没想到这市长的女儿也会以死相拼是吧?老四,一个女人如果肯为一个男人去死的话那你就无从选择了,除非你要她死。既然总得对不起一个,你就得考虑清楚了到底该对不起哪一个!盖叶是那种典型的自闭型的女孩,她跟扬玫截然相反。就是因为她俩不一样,所以你觉得她吸引你。可如果没有了扬玫,没有了现在的一切,你觉得她带给你的吸引力还能有多久?说句俗不可耐的话:要吃肉就吃肉,千万别咬了钩!”
    扬玫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放亮,她看见坐在床头的二嫂。
    “醒了?老四刚被我撵了回去,你弄了他一身的血。……扬玫 ,你可真够傻的,干么要采取这种方式?值得吗?”
    “二嫂,你知道他们的事对吗,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不否认。他们一见钟情,是她的姐夫有意安排。我曾经试图阻止老四,可是没用。我之所以不肯告诉你就是怕你会意气用事,我自然是不希望老四在一帆风顺的时候栽跟头。”她顿了顿又说:“我跟你二哥当初也是金童玉女,人人都说天生的一对。可是好景不长,结婚没多久就开始同床异梦。”
    “二嫂,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很多东西不能强求,不能强加给他。那样,你给的他越多他就会越不珍惜。扬玫,我知道你喜欢老四,喜欢到骨子里。你想把你所有的一切都给他。可是没有回报的付出,你能坚持多久?能给他一辈子吗?就像我跟方老二,在他那里,我像我的产品一样地没有市场。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在家门外有那么多的追随者,为什么偏偏我精挑细选的作为我老公的这个男人会置我于不顾?”
    “所以你就在郑长河那里找到了寄托。”
    刘芳苦笑。
    “你觉得你的价值、你的优势在这个男人的手里给毁了,给贬值了。我也一样,我的价值和优势被那个跳舞的给贬值了,所以我也不甘心!”
    “扬玫,你不要误会,我不会因为郑长河就想成全他小姨子。恰恰相反,他娶不了她,除非你给她烧一把火。”
    扬玫不解地看她。
    “不然,他为什么要瞒着你?他有这个潜意识,所以他才会脚踩两只船。方老四是一个求功名的人,他不会为了一个漂亮女人就断送自己一辈子的前程。”
    “我只能拿我父亲的资本才能邀他一博青眼?我必须得容忍另一个女人和我分享同一个男人?”
    “你这种想法是狭隘的!你跟方正齐谈了三年,而她跟他只谈了三个月。对他来说盖家女儿不过是个花瓶。花瓶是什么,花瓶就是摆得时间长了就没人看了,放在角落里蒙尘落灰。老四只是新鲜,他没有那个耐心,他不会天天去擦拭那个花瓶,更不会擦拭一辈子。就像名利的诱惑一样,女人的诱惑更胜一酬。即使是今天不犯,也保不住明天,只要他是一个成功的男人。你能断了他的名利,你肯定断不了他的女人。可这两种诱惑的区别在哪儿你清楚吗,对男人来说功名是恒久的,而女人则是短暂的急迫的!”
    “恕我直言,其实盖家女儿的优势不只在年轻漂亮,她比你小不了几岁,能力更没法跟你比。可是她温顺,她听话,她让男人在她的面前有一种满足感,这是老四在你的身上找不到的感觉,更是他经受不住的一种诱惑。就像现在一样,其实他心里明白,他离不开你的帮助,可是你要挟他,你压迫他,你让他必须屈从,你让他感到了害怕,你就真的推开了他。你想过没有,他也许会像郑长河一样,死心塌地地成为盖家的女婿,不走仕途他可以走商途,要不了几年他一样可以站起来,不在这条船上就在那条船上。除非你死了心将他置之度外。可你能做到吗?”
    “所以我给他!我答应把一切都给他……”扬玫失声痛哭。
    方家老太太进了医院,见了扬玫便一阵号啕:“……作孽吆你们这对冤家!这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跟你的爸妈交代?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有什么事你回来跟我说,我还能饶得了他?扬玫,不是大妈说你,你也是有文化有知识的人,怎么跟那家庭妇女似的一急眼就抹脖子上吊?你就不想想你爹你妈?你就不想想你这么做能便宜了谁?”
    老太太一指头戳到儿子的脑门上:“你居然能做出这种下三烂的事来!跟他们家的女儿勾搭上了,你昏了头了你!这是往你老子的眼里扎针呢!他要是知道了这条老命就得毁你手里!你对得起人家爹妈吗?对得起你的领导吗?她一心一意跟你好,一心一意为你想,你可好,越给脸越是不要脸,上赶子的不是买卖是不?你也不想想,她敢为你去死,她敢拿命舍给你,老盖家的女儿她敢吗?你这一辈子都赎不完你的罪过!当着扬玫的面你给我起誓,你不能再跟她有任何的瓜葛!”
    方正齐蔫了脑袋。
    “闺女,你把这事跟你爸妈瞒下了,就是给我老太婆天大的面子,我把这张老脸赊在这儿,他不敢再有对不起你的事,再有,我就得跪到你爸妈跟前去!大妈求你,再给他一次机会,给他一次赎罪的机会!还有,这事无论如何得瞒住他老子,不然真就得要了他的老命……”老太太泣不成声。
    “阿姨,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您……”
    “立马就结婚!扬玫,你出了院立马就结婚,我回去就给你们张罗!”
    郑长河从刘芳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匆匆去少年宫,却被告知盖叶已经辞了职。又匆匆赶回家,一进院子就给他老丈人拦住了。
    “你说她怎么就撂挑子不干了?以前再怎么说也没动过心,现在招呼不打就回来了?”
    “出事了!副市长的闺女割脉了!自杀了!”
    盖老帽紧跟上:“死了?”
    “死了麻烦更大!”郑长河回头冲他嚷:“我早说过你那闺女就是肉包子打狗!”
    “你是干吗吃的你叫我肉包子打狗?”盖老帽挥手叫他女婿住了口:“现在咋样?那方老四他啥态度?”
    “我知道他啥态度?你还是把你闺女看紧了,甭回头也跟着割了腕!”
    盖秀闻之撵了郑长河喋喋不休:“……把我妹给搁进去了!方家那俩儿媳妇给你什么好处你得把我妹给搭进去?成心要跟老方家扯勾当?你到底安的啥心?”
    “你闲屁少放!去问你爹!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你爹的主意!”
    “我爹?我爹就是你的尾巴梢子!你想往哪儿甩他就往哪儿窜!合起伙来坑人!就看上那破厂子了?那破厂子到底有啥好?”
    盖老帽吼:“那是我祖宗的基业!”
    “你眼里就有你祖宗!为了你老祖你都能卖儿卖女!还想赚人家的便宜,先叫人家给涮了!你瞅着吧,倒霉的时候还在后头呢!回头叫人家给涮个一干二净,就剩你个老不死的叫你舔了脸去见你祖宗!”
    盖老帽冲了他女婿大叫:“我不管那副市长的闺女是死是活,他不能就这么把我闺女给甩了!”
    盖叶听着她爹她姐的嚷声伸手拉上了窗帘。
    盖叶闭门不出。盖老帽一边瞅着女儿水池边刷牙,忽地便心惊肉跳,找了女婿嘀咕:“她这两天不对劲呢,她是不是、有了?”
    郑长河朝盖叶望了望。
    “你去问问她?”
    “我怎么问?”郑长河嚷。
    “你说谁能问?这老大老二,包括她娘,一个一个的说话都走水!那不明白着挨臊?”
    郑长河开车带了盖叶去郊外,两人在一片湖水前坐下。
    “叶儿,我没想到会这样,大哥对不住你……。”
    盖叶望着湖面出神。
    “把他忘了,好吗?咱们重新开始!你还年轻,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她说她给我一个第三者的名额……我是一个第三者,从一开始就是……”盖叶喃喃自语。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把问题想得这么简单!是方正齐他自己自己的错,他不应该脚踩两只船!叶儿,天下好男人有的是!我们从头开始,好吗?”
    “我不想从头再来,我不想重新开始……。”
    “那你想怎样?将错就错跟他纠缠到底?他究竟是怎么跟你说的?他能跟那个扬玫了断吗?”郑长河看着她束手无策。
    郑长河一回家盖老帽就撵上去:“怎么样?她怎么说?”
    “走火入魔了!”
    盖老帽愣怔:“什、什么叫走火入魔了?她到底是不是怀了孕?”
    “我怎么知道?我能问吗?”
    盖老帽呆愣半天,忽地就拍了桌子大叫:“她跑回来打算给我养个私生子?王八蛋!那个狗娘养的杂种!他把我闺女给毁了!把我闺女给毁了……我跟他没完!没完!”
    盖老帽像一头老狼一样血红了两眼,捶胸蹲足,郑长河还从没见过他老丈人这样地揪心扯肺地号啕过。
    方家开始张罗儿子的喜事。
    盖老帽带了他的三青团直奔方家。盖枝盖秀挽了袖子上阵,不由分说就动了手,老两口给惊得目瞪口呆,互相搀扶了只有看的份,眼睁睁叫他们砸了个七零八落。
    “方老四呢?有种你出来!狗娘养的祸害完别人就夹尾巴跑了!”
    盖老帽握了手杖进来,头上依旧是那顶高高的貂鼠狐皮帽,迎着方达走上去:“兄弟,还认识我吧,咱俩有几十年没见面了吧?我可是天天惦记你啊,过得怎么样?你可是比我显老啊?我记得我可还大你几岁呢!这离了老婆都走不了路了?哎哟!你瞧我,浑身一点毛病都没有!”盖老帽煞有介事地摇头,坐进沙发里:“没想到,今天咱们是这么个见面法!我本来打算会亲家呢,早都预备下了喜酒!”
    “不要脸的东西谁跟你是亲家?挑唆自己女儿插足别人家庭你还有脸?挑唆不成还跑来打砸抢?你可真不愧是流氓出身!”老太太回嘴就骂。
    “我说弟妹,你不能乌鸦站在猪身上只看见别人黑,你儿子诱骗少女那也一样是流氓,我要是告他个□□罪他照样得进去!拐我闺女不说,他连那副市长的闺女都拐!”
    “你、你……”老两口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这不提醒我还真忘了,我这流氓恶霸的帽子可是兄弟你亲手给我扣上的!咱们最后一面就是你送我上警车,那时候你威风啊!这些年可多亏了你这顶帽子,我是发奋图强只争朝夕呀,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我是一步一个脚印!我是脱胎换骨啊,你对我可有再造之恩呢!多亏你成全,那厂子如今可是物归原主了,我可就等着这一天呢!本来是想着双喜临门,厂子开业,闺女出嫁,咱可就成了一家人,那厂子它是我的也是你的,要发财你找我!我吃肉我绝不会叫你喝汤!你儿子跟我闺女那可是天仙配,天上一对地下一双,你就这么生生棒打鸳鸯把他们给拆散了?你说你怎么眼里只有那副市长?我今儿个是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以前是你救我,今儿个是我救你,咱们好说好和,你把这事改了,我不记前嫌,只要咱们是亲家,日后照样吃肉喝汤我少不了你一口!”
    “你做梦!你这个无赖!你毁了别人的亲事还反咬一口倒打一耙?你还想敲诈?”
    “我可不是敲诈,我闺女肚子里可怀着你方家的骨血呢!不信叫你儿子跟我去滴血验亲!你不是相信法吗,这法律不能到你头上就不算数了?”
    方达挥起手里的拐杖上去,给盖老帽一把握住:“你还当你握着的是那把枪?你娶不娶我闺女我不强求,我盖老帽给你方达养个孙子还是不在话下!可是我得声明啊,你不能不认这壶酒钱!我给你三天,三天之后叫你儿子给我回话!否则我告他个□□罪照样叫他蹲局子!”
    方达七窍生烟,步子没迈开就栽倒地下。老太太扑天抢地。盖老帽转了身扶住他:“我说兄弟你激动什么,跟我见一面你就激动成这样!”
    老太太转了身去拨电话,却怎么也拨不对号码。
    盖老帽指使身边的几个人:“怎么只知道站那儿看?赶紧着,抬了上医院!坐我的车!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给我放下!”老太太撂下电话过来阻拦,没人听她的。
    “放下可就没气了!去晚了救过来也是个偏瘫!”给盖老帽生拉硬扯上了车。
    病房里,方达还处在昏迷之中,医生说很有可能是半身不遂。
    “真就叫这个畜生给说着了!这个千刀万刮的恶棍!你爸醒来,千万别告诉他是盖老帽的车送他来的医院!”老太太抹了泪嘱咐。
    弟兄妯娌几个连同扬玫都回了家,看着砸了一地的东西。
    “这不王八蛋,我找人去削了他!”老二大叫。
    “你削了他又怎么样?他巴不得把事闹大!他要真闹到局里,老四不就完了!”二嫂说。
    “都是你,破厂子还没倒腾出去把老四给倒进去了!”
    “行了!说这话有屁用?”老大不屑。
    “我们家五大三粗哥几个就眼睁睁看他姓盖的骑上脖子拉屎?”
    老三接口:“关键是老四,这事他到底有没有?盖老帽的闺女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方正齐一声不吭。
    扬玫饮泣,奔出屋外。二嫂撵了老四跟出去。方正齐随着扬玫去了他们的新房,扬玫泪眼婆娑地看着屋里的一切。
    “对不起。”方正齐无奈地说。
    “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今天的结果?”
    扬玫转过身来:“你告诉我,她是不是真的怀了你的孩子?让她去做手术!你让她去做手术!”扬玫歇斯底里。
    方老头子醒过来,已经张不开嘴,他言语不清地扯了嗓子叫,挥动着仅能动的一条胳膊。老太太明白他是要找老四和二嫂。不敢叫他见老四,把二嫂叫过去。
    “这是大势所趋,爸,我们厂早就是一具空壳了,破产拍卖是唯一的途径!国企改革,壮大民营企业是必经之路!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爸,这已经不是您的那个时代了!不告诉您是想叫您省心!”二嫂解释工厂拍卖的事情。
    老头子依旧挥了胳膊嚷,二嫂明白他的意思:“爸,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是说天下没人了,非得卖给他?他出的价最高,他的势最大!这是市场经济规律,不能带有个人感情。您跟他的恩怨不能影响决策,事关国家利益企业职工利益,如果老四带着您的倾向否决了这个议案,盖老帽他能善罢甘休吗,他就是要不惜血本拿下这个厂,他会一直捅到市里省里,他是什么样的性格你还不清楚吗?到那时候会是什么样的一种结果?这笔帐也只有他只有你还记得,没人记得!”可厂子是国家的,国家是为了把损失减少到最小程度。”
    老头子偃旗息鼓。
    “至于老四跟他闺女,您也别把这事看得太重,那就是年轻人的心血来潮,他不娶她不就结了!那盖老帽就是成心要气您,您何必非得上他的当?他自己女儿他都不怕,咱们怕什么?”
    老太太急了:“可他说他女儿怀了孩子,这要是闹出去怎么收场?”
    “这事全看扬玫了,只要她那儿安稳出什么乱子都收得了场!妈,盖家现在是要挟,得寸他就能进迟!”
    然而扬玫却改变了主意。
    扬玫在新房里置下一桌酒菜,约了方正齐相聚。“我想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咱们分手吧。”
    方正齐一下子愕然。
    “跟你结婚我会失去一切。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怀孕,留不留下这个孩子,对你来说都是一种遗憾,与其让你牵肠挂肚地跟我结婚,叫我眼睁睁看她在边上给你生个私生子,还不如让你全心全意地去娶她。我不想盖老帽去你的单位大闹一场让你声名扫地。既然保不住那就成全你。明天我就会把我们俩分手的信息公布出去,三天之内我就可以找到另外一个男人,不出两个月我就能结婚。”扬玫面无表情。
    “我把你让给她。连同这新房。但是,我有一个条件,给我最后一夜。”扬玫起身站到他的身后,伸手抚摩他的面颊,仰了脸流泪:“就在今晚。你不会拒绝我吧……”
    “你放心,你父亲那里我会给你打掩护,成为你新娘的替身,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
    “为什么要这样?是惩罚吗?”方正齐闭了两眼。
    “我只想要一次纪念。这是你自找的。也是我自找的。每个掉进这情网的人都逃不脱……”
    二嫂闻言找了扬玫规劝:“你不要意气用事!”
    “我是意气用事,我只想要一个体面的婚礼来遮人耳目,要一份自尊一份面子!哪怕只有三天。既然这最后的要求都不可能,我不如成全他,这样,至少还能保全他的名声地位。他现在无路可退,只能非她不娶,既然这样,我让位好了。”
    “你是真心想让吗?”
    “二嫂,就像你说的,有些东西不能强求。我抓住了他的身体,也抓不住他的心。与其那样,我又何苦?我悟透了。”
    盖老帽跟他女婿说:“方家那小子答应了,跟我闺女结婚!我说什么来?”
    “那是,你那看家本领没人能敌!”
    盖老帽厚颜无耻:“也就这最后一回了!打发我闺女出嫁,好好给我铺排铺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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