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老帽和他的女婿

13 出呼预料的结局


郑长河约了他老丈人喝酒,一本正经地提出了离婚。
    盖老帽转了眼珠子瞅他:“为啥?”
    “我跟盖秀的关系你最清楚,从一开始——”
    “甭说开始,说结尾!就为了那娘们?”
    “我到是想呢,可人家不会为了我去离婚。所以你压根用不着到她那儿去动心思。我在你们老盖家已经呆了二十年,后二十年我想赎身。”
    “赎身?赎身是我贴你呢还是你贴我?”
    “随你。只要我能赎出来!”
    “我不能不贴你呢,我不能叫你光屁股走人呢,那不是贻笑大方?我盖老帽的脸面往哪儿搁?我也不忍心呢!可我也不忍心看着你卷了我的卷再跑进老方家的门里去?你说我费劲心计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不就是想跟我这冤家对头一决高下?到头来偷鸡不成失把米反叫你——不对,”盖老帽说着说着卡了壳,明白过来:“你可不光是卷了我的卷,你是连他方家的媳妇一起卷了出去!你拐了他家的媳妇不是拐了他家闺女!”
    “是他家拐了你的闺女!你不是要挖他的心头肉吗?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提起盖叶盖老帽神色黯然,半天叹出一口气来。
    “离婚可不是你一人的事,那得问问盖秀问问你儿子,三年五载的未必离得了,所以我劝你得过且过。等那娘们离了你再离也不迟。”盖老帽说着起身走了。
    盖叶的婚姻在她大红大紫的出嫁仪式上到了顶峰,继而便走进了婚姻的坟墓——婆家不供奉她!
    结了婚的盖叶被方家排斥在外。她的偏瘫了的公公依旧住在医院,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儿媳已经更换他人。盖叶的未婚先孕却在婚后没了音讯,不了了之,让方家人大呼上当,越发愤恨难平。与盖叶相反,紧跟在他们屁股后头结了婚的扬玫却很快就有了身孕。扬玫依旧以儿媳的身份定期去医院看望方家老爷子。她很乐意这样做,这让老太太充满了感激,也因此更加的排斥那个偷梁换了柱的儿媳妇。老太太宣布,事情要一瞒到底,直到老头子死了!
    盖叶告别了她的舞蹈,成了纯粹的家庭主妇。方正齐从不提及他的父母,更不提及回家。盖叶懵懂不觉。第一个中秋佳节,方正齐将盖叶安顿好了一个人回家,他不能不回去。盖叶点了点头说她明白。
    很快又到了春节,方家的儿子们将老爷子搬回了家来过春节。老太太偷偷你跟扬玫打电话。方正齐不由得埋怨:“妈,你这是干吗?人家家里也得过节!”
    “我知道!我没说要她来!我就是告诉她,你爸春节回家!”
    “那你告诉她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让她过来!”
    老太太发了火:“你还想让我叫你的媳妇过来!你想让你老子死在饭桌子上!不让她来,我跟你爸怎么交代?大年三十看不见儿媳妇的面?他想见的就是她!”
    扬玫还是到了场,陪着方家二老吃了一顿年夜饭。扬玫的肚子已经显了型,老太太拍了她的肚子对老头子说:“瞧见没,明年你就能抱上孙子!大家齐声附和,老头子乐得口水横流。惟有方正齐浑身的不自在。不等收场老太太就撵了他们先回,老爷子还不乐意。
    “让他们回自己家里看电视,人家是新媳妇,回自己家自在!再说,你也得早歇着,明儿还得回医院!”
    方正齐送扬玫回家,一路上不知该如何开口。扬玫说:“对不起,我成了一个冒牌货,你不会恨我吧?”
    “怎么会?是我对不起你,大年三十还要劳驾你,不知道你老公……”
    扬玫止住脚步,看着他:“我老公你大可不必在意,他必须理解我,他只能理解我,这是我们婚前就有的约定!”
    方正齐了无心绪地进了门,看见盖叶独自守在桌前,尚未动筷子。
    “对不起,叶儿。”
    一丝微笑在盖叶的脸上稍纵即逝,显示着她的欣喜。笑容从来就不曾在她的脸上站住过脚,更谈不上欣喜若狂。方正齐已经充分了解了她。她因为不善言辞不苟言笑而貌似城府,其实是一个过于简单的女孩,她除了苛求自己的那一点点幸福之外对一切都不求甚解,她完全理解不了扬玫的那份复杂。这是走向了极端的两个女人。
    方正齐将他从母亲家里带来的不愉快关在了门外,他又有了胃口:“来,我们吃饭!”
    这样的温馨宁静持续了两年,直到扬玫带了她的女儿登门造访。
    正象扬玫自己所说的,她跟在方正齐的婚后闪电般地结了婚,不久,生下一个女儿。
    二嫂捧了束鲜花进了产房:“扬玫,你怎么说生就生啊,你这预产期可提前得也忒多了点啊!”二嫂言外有意。
    “你们家的媳妇还没生吗?她的预产期也太晚了点!”
    “成心吧你,她压根就没怀孕!你呀,就是忒有主见了,什么事说一不二!你说你当初是不是自找?上了人家的当!”
    扬玫缄默半天,说:“我现在想弄明白的是:她当初是没怀上,还是方老四压根就没跟她上过床?”
    “还有意义吗?”
    “对我来说有天壤之别。”
    “扬玫,你老实告诉我,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你跟你老公不可能这么快的就怀孕,你们俩的事没我再清楚的了!”
    “就像你们家媳妇到底怀没怀孕一样,这事只有方正齐最清楚,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他?”扬玫不置可否。
    女儿蹒跚学步的时候,扬玫带了她登上方正齐的家门。
    一个咿呀学语的小女孩拽了方正齐的衣襟叫“叔叔”,方正齐转过身来看着小孩子的一张脸惊讶:“你是谁呀?”
    孩子仰了小脸儿朝他张望,扬玫从楼梯口走上来。
    扬玫带了她的女儿,还带了臂腕上的黑纱。她告诉他们:她的老公出了事,在车祸中去世了。
    方正齐一边削着水果一边心神不宁地觑着孩子的那张小脸儿,女孩的长相贴上了标签,他一下子就想到他与扬玫最后的那一夜情——她是有预谋的。
    盖叶显然观察不到这样的细节,坐在那里不知所措。这是一个她噩梦中的女人,是这个世界上叫她最惶恐、最不能去面对的女人。她以为这噩梦已经结束,这辈子她再也不会去面对她。殊不知一切才刚刚开始。
    “怎么?你们还没有孩子吗?我以为,你们的孩子应该比我女儿大才对。”扬玫看着盖叶依旧纤细的身条。“你们结婚有两年了吧,即使当初没有,现在也该有了,盖叶,你不会跟你二姐一样吧,我听说,这双胞胎可不光是长得一样,连毛病都一样!”
    她冲着方正齐笑了笑:“我还指望着你们生个男孩我们就做儿女亲家,让他们来成就我们未成的夙愿。开个玩笑,别当真啊。”
    扬玫一告辞方正齐就追了出去:“你告诉我,这、这孩子是谁的?”
    “怎么,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孩子是谁的,你不知道?”扬玫不屑,牵了孩子往前走。
    “扬玫,你欺骗了我……你是有预谋的!”
    她转过头来:“我欺骗了你吗?你在意别人的欺骗吗?你欺骗过我没有?她是不是不能生啊,要是这样的话,得亏我欺骗了你!”扬玫一笑,抱起孩子走了。
    方正齐依旧跟在身后喊:“你老公是怎么出的事?”
    扬玫站住:“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谋杀亲夫啊?为了你吗?你太看重你自己了。你放心,我不会去插足你的家庭,既然当初我放过了你何苦今天还要纠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老公他确实是心里有了疙瘩,走了神才出的事。你说,他死的冤不冤?”
    方正齐站在那里发呆。
    从那一天起方正齐开始心神不宁。
    关于孩子的身世之迷在方家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老太太将那孤儿寡母收作干女儿,对外孙女的那份情感溢于言表。
    盖叶从不过问,更不质问,她将一切尽收眼底又置身度外,这叫方正齐从心生感念到暗自非议,他希望她能够给他一个机会,一吐为快。当他试着将心中的隐忧以外界流言的方式吞吞吐吐往外说的时候,盖叶的回应依旧是缄默。
    盖叶的貌似镇定的外衣下包裹着一颗惶恐的心,当方正齐将他跟扬玫那最后的一夜情和盘托出,将对那个孩子的疑虑以及她是否会终生不孕的担忧说出来,盖叶陷入极度的惶恐,她不知道该如何拯救自己,她唯一的武器就是沉默不语。
    这缄默让方正齐于心不安,同时也让他得寸进尺。方正齐开始酗酒,酩酊而归。直至夜不归宿。
    夜不归宿的时候,盖叶想起方正齐跟她说出的他们的一夜情,想起扬玫跟她说过的那番话,一切都验证了她的话,她跟她又掉了个个,她夺回了她失去的。
    在那个黎明到来的时刻,盖叶鬼使神差地翻出了过去那把切菜刀,那是她跟方正齐在她的宿舍里用过的那把刀,是扬玫差点致命的那把刀,她并没把它丢掉,尽管方正齐嘱咐过她。她握着刀把,想起扬玫的样子,她的嘴唇翕动,自言自语,脸上漾出不曾驻留过的笑容。那笑容凝刻在她的脸上,无比的动人心弦,销人魂魄,只是没人看得到。
    刘芳跟郑长河的金蝉脱壳之计到头来让郑长河目瞪口呆。他的全权授权让她利用他的法人身份钻了空子,她将他的所有企业资产做了抵押,然后不辞而别。直到有一天银行找上门来履行抵押手续。
    刘芳给他打来了最后一个电话:“对不起,因为我要摆脱盖家人首先就得摆脱你……也许只有这样你才能够跟盖家人彻底的一刀两断,到那时候我们或许会在见面。我想提醒你,或许你该躲一躲,很快就会有人进工厂封门,盖家人不会放过你……”
    郑长河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发呆。
    银行封了工厂,千万资产瞬间化为乌有,盖老帽看着他的女婿说不出一个字。忽地他就跳起来,冲着郑长河扑过去。盖家人蜂拥而上,盖秀一声嚎叫揪住老公撕打不休。张一歪冲着郑长河扬起鞭子,两鞭子下去,鞭鞭带血。盖秀揪起了心,回过头来抓了张一歪的鞭子拼命,拼不过又转回去护住郑长河的脑袋,一边号哭一边骂:“狗娘养的!老不死的!你们把他打死了!打死他我跟你们没完……”
    张一歪住了手:“我不打死他!打死他划不来!叫他告诉我,他把那娘们藏哪儿了?我去找她!找着那臭娘们我就能把这家产找回来!我就能人财两得!”
    “你做梦!那臭娘们要是心里有他还把他扔在这里喂你这条狼!有本事你就去找她!找着了我把她碎尸万段!”
    郑长河给盖家人打了个落花流水,失魂落魄地在街头游荡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无处可去,他想起了盖叶,他的眼皮子忽地发跳。于是转身朝盖叶的家门急步走去。他进去的时候看见了倒在地板上的盖叶和还在流淌着的汨汨的鲜血。
    盖叶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看见了一张陌生的面孔在自己的面前,那是一张被重创过得变了型的脸,僵硬的笑容使那上面的五官挪了位。
    “醒了?你总算醒了。叶儿,我再晚去一步你就醒不过来了!”郑长河欣喜不已。
    盖叶好不容易才明白过来是她的姐夫。她神情恍惚地伸出手去,抚在姐夫的脸上。郑长河握住她的纤细的手指,贴着自己的脸颊,泪如雨下。
    “为什么要轻生?为什么!就为了一个方正齐?他值得吗?!”
    盖叶转过脸去,半天回过声来:“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哪儿都能去!天涯海角,四通八达!只要你想去大哥带你去!”
    “叶儿,大哥赔了,赔了个精光,又成了穷光蛋。给你爹赶出了家门。大哥现在是无事一身轻!你要是愿意,大哥带你走!走得远远的,走到一个永远都没有人找得到的去处!”
    盖叶转回脸来看她的姐夫。
    郑长河带走了盖叶,跟盖老帽打来了最后一个电话。盖老帽撩下话筒子火冒三仗:“你个王八犊子!王八个犊子你、你把我闺女给我!把我闺女还给我……王八个犊子你把老子给丢了……你把老子给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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