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暮至

吃了一个月的泡面，晓慕实在是“谈面色变”，看着那件淡绿色小裙子，心想着可不可以二手出售，改善一下伙食，晓慕觉得或许一辈子都不能再穿上了，不，也许同学结婚喝喜酒的时候可以呢。还是留着吧，毕竟它给了她一个梦境，尽管短暂，也算一场纪念。
    绑架事件算是风平浪静了，她也终于可以和雨天到图书馆过一个平凡而安宁的周末。
    雪熙这些天真没少往外跑，只因警察陆陆续续地因为案件的进展需要三大美女配合调查，这可打乱了她的约会行程，叫苦不已。
    雨乐整个月都在忙于打工，不知道想干嘛，看她也不算缺钱花，连雨天也不说，雨天见她心意坚决也就由她去了，每天早出晚归，拼命三郎一般。
    十一月，天气微凉，已经进入了秋季，叶子凋零，落木萧萧，走在校园小径，僻静而清幽。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雨天看着两旁落尽叶子的梧桐树，不禁念起李煜的诗来。
    “古往今来写梧桐的诗很多，我最爱的是白居易‘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写的是唐明皇失去了杨玉环之后，今非昔比之感。梧桐本是两种树，同生同死，拿来与唐明皇杨贵妃的爱情作比，真是让人唏嘘。”晓慕有些哀伤地接道。
    “其实诗最终都是反映人的感情，我手写我心。我喜欢李煜的说法，是因为我对他客居异国、幽禁深院的悲哀感同身受，我向往自由，而今，总觉得自己身在一所围城，庭院深深；你喜欢白居易，也反映了你的内心，你感慨于他们的爱情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是因为你的心境也是处在那样的环境中。”雨天徐徐道来，云淡风轻，却早已把晓慕的心事分析得玲珑透彻。
    “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被猜中心事的晓慕笑笑说道。
    “……你这是在夸我吗？”雨天莞尔。
    “当然啦，你看你平时话不多，看人心事一点儿也不含糊！如果你也读警校，以你的观察入微，又深谙心理，和我一定是双剑合璧，犯罪分子都无所遁形。”晓慕不禁有些憧憬。
    “你真是三句不离本行，‘既来之，则安之’，不要再想那些遥不可及的梦了。”况且，还是被你放弃了的。那样只会让你的心更自责更痛苦而已。不过雨天才不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她一向点到即止。
    “我知道……”晓慕黯然。我刚刚只是兴之所至，做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人终究是不能活在自己编织的幻境。我正在一点一滴地努力，去习惯现在的我，去忘记曾经的我。
    进了图书馆找到本书，刚要坐下，却见到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陈聆枫。他专心地看着书，并没看见她，而她亦远远躲开，走进另一间阅览室。
    可是好死不死，到了吃饭的点，她和雨天要回去时又在门口遇见了他。曾经听说，失去缘分的两个人，就算在同一个城市也不容易遇到；而看对眼的两个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偶遇。这条定律，她正在亲自验证。
    相视，无言。
    “这么巧。”雨天微笑。
    “嗯。”陈聆枫也微微颔首。
    “那我们……”先走了！晓慕刚要说。
    “一起吃饭吧。”陈聆枫却先一步开口。
    “我想起……”我想起我囊中羞涩，我想起我还有一个月的泡面得吃，不过这些话当然不能放到台面上来，所以她略带抱歉说道，“我想起天文社说要聚餐，我中午就不跟你们一起吃了。”
    没有杜撰，昨天天文社的确说今天中午要聚餐的。
    ——只是早上又发了一条通知说取消了，原因是明晚7点将会有狮子座流星雨，最佳观测地点就是郊外的琼山，所以原定的聚餐改成明天全社出动一起登山观星。
    “你不会又偷偷回宿舍吃泡面吧？”雨天可不是故意拆穿，她只是联想到连续一个月晓慕都躲在宿舍一个人吃泡面的情景，于心不忍。
    “……”又被雨天说中。真是神一样的存在！她默默地低下头，不再狡辩。
    “走吧。”聆枫微微扬起嘴角。
    于是晓慕只好半推半就地去了食堂。C区食堂无疑是人流量最大的，所以但凡社团、部门有什么活动也会张贴在食堂过道，甚至直接在过道搭个帐篷举办。
    这不，其中就有天文社的宣传作品——是一个动手能力很强的社员做的立体模型，一个巨大的月亮船，还从外面借来一个年轻靓丽的假模特，女大学生装束，坐在月亮船上，手里捧了一堆折好的小星星。这个创意还是晓慕想的，全社好几天赶工制作出来的。目的就是宣传：“本周日晚7:00狮子座流星雨，最佳观测地：琼山，欢迎广大天文爱好者结伴同行。我们将在本周日早晨8:00包车前往。有意者请联系：……”
    “你这几天晚上都在折星星，就是为了这个吗？”雨天原本还不解她为什么要折一些哄初中生的东西，以为是为了谁的生日礼物，原来是为了社团活动。
    “是啊，昨天终于做好了。有没有兴趣和我们社一起去？”晓慕骄傲地说道。
    聆枫原本从不关注这些什么社团部门的活动，听她一说，便驻足仔细瞧了瞧。
    流星雨，陨石和大气层摩擦产生的火花，他从来不觉得这些骗小女生的花样有什么好看的。可是，此时，心里却微微一动，不自觉地在那些宣传语上多读了几遍。
    “我对这些陨石和大气层摩擦产生的火花，这种骗小女生的花样没有兴趣。”雨天淡淡说道。
    聆枫微怔，夏雨天竟然说出了他内心的想法。没想到连这种事的看法都不谋而合，有种惺惺相惜之感，不禁莞尔。
    晓慕见聆枫没说什么，想必他也是和雨天一样，从来不信流星许愿之类的说法吧。虽然是很梦幻，很不切实际，但是……狮子座，可是她的星座啊。算了，不去正好，明天也能玩得自在些。
    但晓慕还是略有些落寞地走在他们后面。
    今天“才智大比拼”的题目是数独，数学本来就是她最不喜欢的科目，高中是因为有高考的指挥棒，让她不得不好好学习。眼下，真是没什么兴趣。
    见那两大天才又站在题目前，拿着马克笔在白板上“切磋”，她意兴阑珊地走了。掏出自己的餐卡，不禁自嘲：哎，人穷志短还那么任性！
    聆枫见晓慕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一分心，雨天已经先一步填完，拿着马克笔骄傲地扬了扬手，说道：“又承让了~”
    ……又。这个字真刺耳。
    不过聆枫只是微笑颔首，颇有风度地说：“好说。”
    见晓慕已经点好了餐，自己坐在角落吃起来，雨天端着今天的战利品“灌汤小笼包”过来了，陈聆枫也自然坐过来。
    晓慕心里堵，胃口顿时减了大半。可又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堵，好不容易告别了泡面，“奢侈”地吃上了饭，应该喜极而泣才是，怎么……一直有个宁愿回去吃泡面的念头？！
    “来，尝尝，这可是C区的招牌呢。”雨天夹了一个小笼包给晓慕，“注意……”
    注意别让汤汁喷出来了。
    雨天还没说完，晓慕已经不偏不倚地把汤汁喷了聆枫一身。这也不能怪她，她刚刚一直心不在焉，夹起来就咬，聆枫刚好坐在对面。所以惨剧就发生了——灰色的衬衫，胸口上那大片汤渍十分醒目。
    三个人都愣了。
    “对不起……”晓慕连忙拿起纸巾伸手过去要帮他擦，又觉得不妥，把纸巾都塞给他，“我不知道……”汤这么多。低头，尴尬。明明叫自己要小心翼翼，相安无事，为什么这么毛手毛脚呢！
    雨天看着聆枫的反应。
    聆枫脸一沉，对于一向要求完美的他，衣服上的这片污渍简直是从未有过的耻辱。可是回想到刚刚汤溅到自己身上时，她咬着包子目瞪口呆的样子，他竟然有点想笑，气怎么都生不起来。看她那么尴尬，说没事吧……她会不会更无地自容？好像她会更尴尬。不如索性表现得生气一点，说不定她心里会好受些。聆枫觉得自己想得很有道理。
    他想起了薛英祁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一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于是他沉着脸说道：“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本来是很严肃的口气，可是说出这句话，晓慕忍俊不禁就笑了，雨天也笑了。谁不知道这是道明寺的名言，所以她们以为他在讲冷笑话，也确实挺冷的。
    聆枫看到她们笑了还以为自己的方法果然有用，于是也骄傲地扬起了笑。
    于是这个乌龙就这样一笑而过，相安无事。
    但是今天吃完饭，聆枫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因为他心里在想一件重要的事：为什么他的脑海中一直浮现那些宣传语？为什么自己有点想去看流星雨？
    琼山也不远，听说那边景色不错，出去走走倒也无妨。而且自己也确实没看过流星雨，对于一个天才来说，博学广识是很重要的，如果连最普通的流星雨都没见过，那可不有点沽名钓誉？这么一想，他心里释然了。本着科学严谨的态度，他拨通了那个“不经意间”记住的联系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