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暮至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这样的天气观测流星雨一定会很顺利。
    早上八点，晓慕一身灰底粉边的运动服，搭配白色运动鞋，绑上清爽的马尾，带上行李到校门口和大家集合。晓慕是不喜欢迟到的人，可是也不喜欢早到，讨厌等待的感觉。所以不管是什么都会踩着点到，一看时间8:00，刚刚好！nice！
    洛璇学姐和徐子逸学长在车外等着，朝她挥了挥手：“快点，就等你了！”
    “好的！”看着他们，晓慕真心觉得美如画！真是一对璧人呐！
    原来大家都提前到了，车上位置都快坐满了，除了前面给学长学姐留的两个位置，就剩最后排有一个空位了。晓慕拿着包走过去，诶？这是要亮瞎她吗？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刚好落在那人的脸上，乌黑浓密的剑眉下正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薄唇微嘟，没想到平时高冷的他倒有一副稚气的睡颜——陈聆枫。他今天没有衬衫皮鞋，反而是一件简单的白T和卡其色休闲裤，再配上一双登山鞋，阳光清爽，俊秀帅气。旁边一个男士登山包，装备齐全。
    晓慕弱弱地坐过去，轻手轻脚地放好包。心想着这人人品真是太差，居然没人敢跟他坐一起，所以最后一个到的她就毫无悬念地坐在他旁边了。他昨天怎么不说他要来……
    ““你来啦？”慵懒的语气。
    “额，你怎么知道是我……”原来没睡，那扮什么酷嘛。
    “特意为你留的位置。”再自然不过的语气，依旧闭着眼。
    晓慕一怔，刚刚是谁在说话？是他吗？晓慕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脸颊耳根都莫名其妙烧了起来。抱着自己的包轻声说道：“你怎么会来？”目测了一下，这辆车上好像还多了很多不认识的，应该都是自愿报名的天文爱好者。所以……他这是特意为我占了位置？
    “在城市呆久了，偶尔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晓慕看他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腹诽：你就装吧你，起个大早就为了呼吸新鲜空气？看他也不像这么养生的人，不过真正原因是什么她也懒得问，问多了好像自己很在乎似的。
    于是晓慕静静坐在一旁，虽然她已经习惯早起了，现在并不困，但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也闭目养神。
    郊外的路并不平坦，非常颠簸，坐在车后半部分的人更能明显感觉到，尤其是他们这最后一排，简直像坐过山车一样，时而被抛起来，然后又沉下去，时而晃来晃去。所以晓慕和聆枫就免不了一番“摩擦”，索性晓慕尽量让自己的“下盘”稳一些，甚至手还紧紧抓着座椅，但也改变不了一直往聆枫身上“撞”的事实。而聆枫靠着窗，神色怡然，泰然不动，还微微勾起嘴角。
    慢慢地，他怎么觉得被车摇得头越来越晕，胸口还有些闷闷的，胃里一阵翻滚。这该死的车还一直颠簸，根本停不下来，他皱起了眉头，极力压制住胃里翻涌的感觉。
    晓慕感觉到身旁的他怎么呼吸有点急促，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再看，他脸色发白，嘴唇也没有血色，问道：“你怎么啦？你不会是晕车吧？”
    “……”聆枫没有回答。但心想不会这么糗吧。
    晓慕见他死撑，了然于胸。帮他打开窗户，让他透透气，又打开水：“喝点吧，会好受一点。”
    聆枫揉了揉眉心，接过，睁眼一看，这是她带的水，她的水杯啊。从来不跟人共用一个杯子的聆枫，竟然喝了一个女生的水。他看着杯子，又看了看她。
    晓慕明白他的意思：“我一向喜欢自带凉白开，所以没有矿泉水，将就着喝吧。”
    “那你喝什么？”
    晓慕指了指他手里的水，微笑：“一起喝啊~”
    聆枫怔住，忙把水还给她。有点尴尬。一起喝？他们没那么熟……吧。
    “你好一点了吗？像你们这种开着豪车在平坦的国道上一往无前的公子哥肯定没坐过公交，也没包车旅游过吧？而且这么崎岖的山路，会晕车很正常的。”她又在心里腹诽了一顿：你好好雪佛兰不开，跑到深山里和我们凑什么热闹，有钱人就爱瞎折腾！体验生活！
    这时，车又来了个大转弯，晓慕整个人倾向聆枫，聆枫伸手抱住，本来面对面说话的两人，这下两张脸距离不到10公分，差点来个“亲密接触”，好险！
    晓慕忙转过脸，往旁边坐了坐，这时车又朝反方向来了个大转弯，聆枫一个不留神，朝晓慕倾了过去。
    一个湿软的物体落在了她的脸颊，他亲了她！
    聆枫马上向后撤离，手紧紧扶住座位。
    两个人皆是沉默。暧昧的氛围像藤蔓一样滋长着，两颗心都不安分地狂跳，晓慕的脸觉得像有火在烤一样，聆枫的脸上也染上一层薄红。
    “不好意思，盘山公路。”司机在前面说道。
    这令两人的尴尬更甚。晓慕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手脚都僵了，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低着头，任呼吸加速，心跳加快。聆枫把头看向窗外，想起刚刚那个吻，女孩脸颊柔软，只是轻轻的触碰已令他心神不定，不禁扬起了嘴角，晕车的感觉消失无踪。
    “到了，大家下车吧。”徐子逸的声音响起。
    晓慕连忙抱着包就往外走，聆枫就跟在身后，晓慕老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知不觉脖子都红了。
    聆枫看着前面的她怎么越走越急，也就迈开步伐跟上去，微微一笑，说道：“刚刚……不好意思啊……”
    晓慕纠结，他怎么还提！他跟着她干什么，也不避嫌！依旧低着头轻声说句：“没事，一场意外。”
    聆枫心里联想到一个词：甜蜜的意外。他不禁又牵动了嘴角，诶？最近自己笑点很低啊！
    琼山不算高，但一行人走走停停看风景拍照，中午到了半山腰就一起找个阴凉的空地围坐着边吃东西边聊天。
    这时洛璇学姐提议：“不如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好啊好啊！”众人已经附和起来。
    这不是什么特别的游戏，也不是什么有技术性的游戏。可是对大一新生来说，是最吃得开的屡试不爽的游戏。像聆枫这种不参加集体活动的人根本没听说过“真心话，大冒险”，一时好奇，也就加入。
    徐子逸说道：“规则很简单，大家坐成一个圈，从1-30依次报数，遇到3的倍数就跳过不能报，不小心报了3的倍数的就受处罚，大家可以问他一个问题，他必须诚实回答，如果不愿意回答就要完成一件由大家指定的任务。大家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
    “那就从我开始，顺时针轮过去吧。1~”
    “2~”
    “4~”
    “5~”
    ……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保持高度警惕，可是慢慢地就有人一个一个中枪了。
    真心话……大冒险……
    “21~”啊！该死！
    “哦！王晓慕！王晓慕！王晓慕……”大家已经在起哄了。
    坐在她身边的聆枫笑了，不知道此刻的心情算是幸灾乐祸还是有所期待。
    “我选择大冒险。”她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比起回答那些情情爱爱的刁钻问题，大冒险更干脆一些。
    “好！那大家想想怎么处罚她呢……”洛璇学姐认真思考。
    “20个仰卧起坐？”
    “不行，那太简单了！”
    “唱首歌或者跳个舞？”
    “太没创意了吧？”
    “在场选个男生亲一下！”
    “哈哈，对，亲一下好了！”
    “要不要玩那么大，不行不行，人家小学妹多清纯啊！”
    ……
    晓慕默默等着她的命运。
    “选个男生告白吧，就你旁边那个呗，长得挺帅的！”女生甲。
    “是啊，刚刚就看你们在一起，应该是认识的吧？”女生乙。
    “说不定人家是情侣呢，还用告白？”男生丙。
    “情侣告白也可以啊，多有feel啊~”男生丁。
    “告白！告白！”大家又起哄了。
    “晓慕，那你就来个告白吧，标准15字，不加标点符号哦。”洛璇说道，她和徐子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从刚刚就看出两人气氛不对，像极了他们刚谈恋爱时别扭的样子，两个可是过来人，所以想当一回“神助攻”。
    聆枫笑意更甚，觉得这个游戏真有意思，原来真正的卖点在这里。拍了拍手，站起来说道：“来吧~”
    晓慕更加脸红了，但是游戏嘛，就是一个噱头，他应该也不会当真的，如果自己太忸怩，反而显得很放不开。当她弱弱地站起来，看聆枫微笑着看她，她想到刚刚车上那一幕，现在的脸简直红得可以滴出血来。豁出去了：“陈聆枫……我……”
    聆枫的心跳骤然加快。
    “我，好像……喜欢你。”
    ……有15字吗？
    风吹过，携着落叶卷起的沙沙声，远处飘来桂花清香，若有似无，如梦似幻。
    两人对面而立，相视沉默，有些情感也在似暗香般在两人之间无形地浮动，一层层暗涌拍打着两颗心脏。
    晓慕转头，坐下，把脸深埋在臂弯里。
    徐子逸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忙说道：“大家玩也玩够了，休息也休息够了，继续向上攀登吧！不然可不能赶在晚上七点前看到流星雨了！”
    于是大家也陆陆续续收拾好东西，背包继续攀登。晓慕背起包，逃似的跑走了。
    由于今天一连串的尴尬事件，她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所以避开人群自己选择了另外的路线登山，自然也避开了聆枫，因为她觉得他们都需要好好冷静冷静。一个人，好好清点、整理自己的感情。
    “不可以的。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不可以的，王晓慕。”一遍遍催眠自己。
    一个人轻装上阵就是特别快，她比所有人都快到达峰顶。虽然他们还没来，但山上已经很多人了，很多慕名来看流星雨的都纷纷搭起帐篷，架上望远镜。
    晓慕他们没打算过夜，因为7点的流星雨，顶多一个小时就完了，下山返校还来得及。琼山是G省著名旅游风景区，山上有路灯，山路也修了台阶，山上都被开发出来了，所以即使走夜路也很安全。反而，如果再露宿一晚，就赶不上明早的课了。所以他们是当天去当天回。
    坐在一块石头上，极目远眺，城市的风光尽收眼底。如果此刻雨天也在，又要和她讨论一下诗词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有人在她边上坐了下来。彼此都没有说话，静默着欣赏这“顶峰风光无限好”。
    夕阳一点一点西沉，天边的红色渐渐褪去，晚霞换成夜幕，星星一颗一颗多了起来。城市华灯初上。
    两人一起默默地欣赏完这场日落。
    “流星！”
    “有流星！”
    那些用望远镜的已经看到流星了，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啊！我看到了！流星划过了！”
    “哇！好漂亮啊！流星雨！”
    “看到没看到没！那里那里！”
    山上变得热闹起来。
    终于流星越来越多，一颗颗从天边划过，仿佛近在眼前，仿佛落在自己身上，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
    “太震撼了……”晓慕望着天上刹那芳华，一闪而逝的美丽，由衷地震撼，由衷地赞叹。
    聆枫看着她心驰神往、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仿佛一刻也不舍得错过流星陨落的美，他无声坐在她身旁，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已经找到了答案——之所以想来看流星雨，归根到底，是想看她。
    在陨落的星群中，晓慕不能免俗地合起手掌，闭上眼许愿。
    聆枫拿起手机，偷偷地拍下她安静而专注的样子。
    待她睁开眼睛，他问道：“许了什么愿？”
    “当然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不大声说出来，流星怎么听得到？听不到怎么帮你实现愿望？万一那边有人说得比你清楚呢？”
    “愿望又不是拿来实现的，它只是用来寄托心情罢了。”谁不知道许愿是不可能实现的呢，不懂浪漫的家伙！
    “既然你把心情寄托在流星身上，流星最后又陨落了，只能说明是你的心事太重了。”
    “……”会不会聊天啊，你的心事才重呢！
    我只是小小的寄托啊……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不然，不知道该把这心事说给谁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