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岁月

第13章


温宁家的老祖宗音大声亮的。
  温宁脸立马绿了。
  我得意地瞅了丫两眼,心想,小样儿,这下没话了吧。对电话那头就说,没,就是最近被毕业论文闹得头昏脑胀,都没时间过去看您,特别的惆怅,我简直想死您了都,奶奶您不知道,前天晚上我做梦,还梦到您拿着漫画书给我讲故事呢。
  温宁用湿巾擦了擦手,压着嗓子咬牙切齿地说,编,你就编。怎么着,还侃上瘾了,你特么到底去不去?
  我知道温宁肯定恨死我了,谁让天大地大祖宗最大,她家老祖宗就是她的软肋,而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就是拿老祖宗说事。
  但我又知道温宁是爱我的,不然何以高中有次期末考,我因为生病考试特不理想,怕回家跪搓板都给吓哭了,她偷偷跑去文档室将试卷调换了。
  不然又何以在知道我跟莫涛恋爱后,专门堵在莫涛回家路上,说他要负了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不然又为何在这次得知我分手后,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连她跟程子嘉的约会都黄了好多次。而且她丫的,暗地找了些人将莫涛狠狠修理了一顿。那天在学校食堂,我看到莫涛那木乃伊样儿的脑袋,整个人突然都不好了好么。
  而当时温宁在一旁笑得那叫个淑女,抿着嘴,扬着眼睫毛,笑不露齿。丫偷偷侧到我耳边说,怎么着,新发型,新气象,五光十色吧。丫就一披着小绵羊的女流氓好么。可我为嘛觉得丫越来越可爱了呢。
  这流氓老在我身边慨叹,她说,你说说,你说说,你何维聪特么就是打着灯笼找上一百年,也找不着我这么一根正苗红的热火青年。
  我就呵呵地傻笑,笑着笑着眼眸上就覆了一层光。我说,那可不,必须必的。
  出了寝室,温宁去地下停车场拿车,我拽着包,低着头,站在一路灯底下,那灯光昏黄幽暗的,照的我影子那么长,笔直笔直的,起码两米五呢。那长长的影子穿过水泥马路,穿过人行道旁的高大杨树,穿过一个个来来往往的人,慢慢长久,似乎衍生出什么。
  我想,是孤单吧。
  天上的云,树上的叶,迎面的风,淅淅沥沥的雨,以及长久的沉默。你说这人吧,怎么越活越矫情了呢。
  可见,习惯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要被我们学校考古系的副教授看到我这伤春悲秋的死样儿,肯定会说上一句,哎,多傻的姑娘。就跟曾经一老师家属的猫,大冬天的,为了俩鸟蛋爬上我们学校最高的树上下不来,嚎叫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被冻死在树杈上。引起了好多师生围观。那副教授淡定地走到树下,扶了扶金丝眼镜框边,说了句:哎,多傻的猫啊。
  而我,本来就很傻好么。
  我就这么思来想去的等温宁开车过来,可今晚不知道丫是不是西瓜吃了多了便秘(西瓜吃多了便秘吗?泥垢!)半天没见人影,我又不好意思打电话催,一回头吧,就看到一人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一开始我没看清,等丫走跟前了才瞅明白,是文化部的王老师,王颖。
  这王老师吧,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人长得水灵水灵的,研究生刚毕业就分配过来,跟吕肖楠是大学同学。现是我们学校文化部副部长,专门搞文化艺术的,挺有才的一人,去年我俩还合作过一场舞台剧呢。
  我这刚想开口问好,说饭吃了么。王老师就拉住了我包,她劈头就说,何维聪你是不是电话换了?我愣了下,然后点头,嗯,换了。
  小声嘀咕,这不怕莫涛无穷无尽地打电话么,忒烦。王老师就有些怒容,说你到底当我是你老师还是朋友,电话换了就不知道告一声么。我说这不才换的,没多久,想找天跟你吃饭顺便告诉你呢。我眨巴着眼睛,特真诚,特闪亮,就跟那三岁的小姑娘望着迪斯尼里的米老鼠一样。
  眨着眨着都觉得自己虚伪了,一个字就是,装,两个字,生装,装的跟他家大爷一样,就差没翘着二郎腿。
  王颖说行了,甭装了,你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整个学校都沸沸扬扬了,你说你们小年轻吧,谈个恋爱就跟那自然灾害似地,一会海啸,一会地震,都不知道消停几下。
  说的好像她七老八十了,我们小年轻她就不是啊,要说真实年纪她比吕肖楠跟林梓歆还要小上两岁呢。我说得了,挖我伤疤是吧,看我难过开心是吧。怎么以前就没觉得你蛇蝎心肠呢,一定是跟吕肖楠挨的近了,变坏了。王颖噗哧就笑了,说你姐姐要听到你在外头这么埋汰她,肯定把你抽的跟二百五一样。
  我说,所以您千万可别把这话传到我姐耳朵里去,不然我怎么歇菜的都不知道。想想我多么牛逼的一人儿,要被吕肖楠那疯婆子弄死也太特么冤了。
  王颖把头发往耳朵后绕了绕,说行了,说正事吧。什么正事,我问。最近活的太萧条,时间都有些逆转呢。
  王颖就说,元旦快到了你知道吧,今年跟往年一样需要各种文艺节目,咱们系呢,我准备弄场话剧,当然,剧本这边依然是你负责。
  我刚还精神抖擞倍儿精神呢,现在就跟那大夏天的哈巴狗一样耷拉在地,这特么又要玩我么!
  我刚要说话,王颖一个眼神就横过来,说别给我推卸责任,你要觉得你的《语言学概论》不用考试就能过,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卧槽!您特么是跟林梓歆通气了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要你过的比我好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首诗: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学生放学归;
  天下老翁种桃树,天下作业山堆堆;
  天下女人是老虎,天下老师007;
  天下父母盼龙凤,天下孩子别哭泣。
  这多么形象生动地描写出我们这些幼小、脆弱、无助学生的悲惨生活。要我说,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老师都消失”。
  王颖见我半天没反应,就一脸的不忿儿,知道我满肚子委屈。我就想,您都知道我委屈了,您就不能饶了我么。要知道文艺部跟学生会就是那啥的鱼跟水,谁也离不开谁。而我,就一人儿。我从小就不知晓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不明白什么“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大道理。
  我没那啥的奉献精神,我就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我自私自利、小肚鸡肠,我就是不想因为这个话剧再看到莫涛好么。我怕我再看到他,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那干净的笑容对着别人笑,就难过的想哭,就觉得整个世界都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想想那情景,该多凄惨啊。
  我以前也想过,我俩这么年轻,而今世界花花绿绿的,充满了太多诱惑,真要是分手了怎么办,为此我还专门正儿八经地跟莫涛讨论过呢。他就指着我脑袋瓜子说我脑容量过剩,不好好考虑自己小说的剧情走向,整天想那有的没的。
  我说这不是未雨绸缪么,我得把一切因素考虑进去。莫涛就疑惑了,迷茫了,焦虑了,他说何维聪,你特么是不是时时刻刻在想怎么把老子甩了去,好嫁给什么高富帅、官二代的。我瞪他一眼,说就我这样儿,除了你,还有谁特么的眼瞎能瞅上。丫不疑惑了,点了点头,特认同,说,那是,就你这脾气,全天下谁受得了啊,我真特么有奉献精神。
  我靠,奉献泥煤啊!
  我对王颖笑笑,很温和的笑,就如同春季三月街头巷口的柳絮,密密麻麻、洋洋洒洒地落满天空,席卷而来的风,带着它们飘向未知的远方。
  我似乎记得了,我这样说过,我说莫涛,要是咱俩真分开了,我也要记得你的好,我不会忘记你,也不会让你忘记。我会偶尔出现在你的视线里,看着你过得比我好,也要你看到,我过的比你好。
  王颖就慌了,说何维聪你特么别笑了好么,呲牙咧嘴,怪瘆的慌的。
  我就贼郁闷,我说,不笑难道哭么?
  她嘀嘀咕咕地说,我倒是宁愿你哭呢,起码也是一有血有肉的正常人。你这样让我联想到了崂山,以及崂山夜晚里那些神出鬼没的魍魉鬼魅。我横了她一眼,我说,你特么鬼故事看多了吧。
  王颖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似地,说这下好了,正常了,我特么小心肝儿没毛病都要被你吓出点毛病了。行了,号码给我,事儿就这样定了,稍后电话联系。她记了我电话,顺手打了过来,直到那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拍了拍我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丫头,铃声该换了,太伤感了。我突然就觉得自己特逗,比《猫跟老鼠》里的那只猫还逗。不就一失恋的,搞的全世界都知道了,要不要这么惊天地泣鬼神,震天动地。
  在温宁车上,我就琢磨着换铃声。换成什么呢,咱要喜庆的,热闹的,好玩的,最好那铃声一响,就把人逗的跟吃了常笑散一样。
  然后,我就想,要是吕肖楠他们听到这样搞笑的铃声,会不会笑得跟羊癫疯一样,接着,吃饭喝酒时特不淑女的喷出来,被心仪的人看到,糗大了最好。想着想着,我就乐了,偷偷在后边笑。
  温宁从后视镜瞄了我一眼,那眼神特嫌弃,她说,你特么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我说像什么。傻大姐呗。
  靠!我唾弃她,我特么鄙视她。
  然后,温宁就在我的鄙视中,开车横过半个北京城。后车窗开着,风呼呼地灌了进来,十一月的夜晚,寒气凌冽,我把风衣领子朝上拉了拉,依然倔强地望着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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