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

第70章


而对这位夏先生,张寒时从一开始印象就不坏,他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总之就是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车子平稳地上了路,交谈中,张寒时得知夏俊树已不再住在原先的酒店里。
  “我的父母不习惯住酒店,因为不清楚还要逗留多久,所以我在桂园购置了一套房产。”夏俊树这样解释道。
  张寒时颔首,桂园是晋江市内相当高档的住宅小区,心知夏俊树来历不凡,他倒没有过分吃惊。
  将对方平安送达目的地——一幢三层的花园式洋房前。夏俊树非常热情地邀请张寒时进屋喝杯茶,张寒时婉拒了两次,实在敌不过对方盛情相邀,最终还是同意了。
  “寒时,我的父母都是很好客的人,你不必拘束。他们若是知道我在晋江能交到像你和程编辑这样的朋友,都会很高兴的。”夏俊树的样子很是兴高采烈,忙不迭地将张寒时父子俩往屋里引。
  进了门,夏俊树的父亲似乎临时有事出门了,而夏俊树的母亲,是一位十分优雅漂亮的中年女性,听见有客人登门,她就忙从楼上下来了。
  双方甫一照面,张寒时便不由吃了一惊,而夏母一看到他,也像愣住了一般。片刻之后,她就脸色大变,连身体也晃了晃,这位气质优雅的贵妇人此刻全无仪态,她步伐不稳地急急冲向张寒时,又紧紧拉住他的手臂,不肯放开。
  张寒时怔怔的,一时间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夏母嘴唇颤抖,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来。
  “妈妈,你这是……?”
  场面堪称诡异,一旁的夏俊树语气充满浓浓疑惑,他完完全全糊涂了。
  ☆、第70章
  “妈妈,你这是……?”
  夏俊树惊疑不定的声音,似乎终于让他的母亲恢复了一丝沉着。这位优雅的贵妇人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着张寒时的面容,一对妙目中隐隐有泪光浮现,她激动得异乎寻常,完全不似乍见一位陌生人该有的反应。
  “你、你是一颖的孩子吗?”
  她微泛哽咽的话更让张寒时与夏俊树都呆住了。
  张寒时很肯定,他不认得对方,也不知对方口中的那人是谁。
  虽然刚才一照面,他就差点将她错认成了已过世的母亲张琴。仔细一看,眼前的这位女士岁数约莫在五十开外、六十不到,两鬓虽有些斑白,然而气质雍容端庄,五官更是相当陌生,与张寒时记忆中操劳的母亲相比,全无一丝重合之处,眉眼间勉强也只有两三分相似,说起来真奇妙,有那么一瞬间,张寒时却被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包围,几乎不知身在何处。
  见张寒时困惑的样子,夏俊树不得不上前扶住他母亲夏一曼的肩,轻轻拍抚道:“妈妈,我想你弄错了,这位是张寒时张先生,他并不是……总之,你先放开他,有什么话我们再慢慢说,好吗?”
  夏俊树只当母亲是因为太思念自己的妹妹,而有些精神恍惚了,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夏一曼却瞪了他一眼,“我怎会认错?”说着,夏一曼便又将目光完完全全投向张寒时,“他和你的小姨长得这么像,这么像……”
  话到一半,夏一曼便因情绪激动而哽咽得不行,眼泪更是滚滚而下。
  留下张寒时与夏俊树两人面面相觑,又由于夏母的话而惊诧莫名不已。小家伙张乐原本抱着张寒时的腿,见夏一曼泪如雨下,哭得好不伤心,他眨巴眨巴眼睛,从衣兜里掏啊掏,掏出了之前程璧塞给他的进口奶糖,然后举高小手,仰起脸,“阿婆——吃糖糖——”
  被张乐这小不点儿这么一搅局,正哭得止不住的夏一曼不禁愣了愣,她这才反应过来一般赶紧拭了拭泪,接过小家伙手心里的糖果,又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破涕为笑道:“乖孩子。”
  事情到了这步,夏一曼如此言之凿凿,连夏俊树都开始有些动摇怀疑,他看向张寒时,神色一时颇为复杂,“寒时,要不你稍坐一坐,我给你去泡杯茶。如果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也好说开了,免得大家闹得不愉快。”
  张寒时看了眼夏俊树,又望向打量着他的夏一曼,对方的脸上又是欢喜又是哀伤,还掺杂着激动,期盼,急切等种种情绪,所有这一切都真真切切,没有一丝伪装的痕迹。张寒时胡乱点了点头,说实在的,眼下连他脑子里都有些乱。
  他从未想过夏俊树来晋江市寻亲这事,兜兜转转一圈下来,竟会和他自身扯上什么关系。
  双方在客厅内坐了下来。
  这过程中,夏一曼拉着张寒时的手,未肯稍放,刚坐定,她便迫不及待地追问:“你叫寒时?你今年几岁了?成家了没有?这孩子是你的吗?”她的目光看向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正剥糖吃的小家伙张乐,又似乎意识到自己这一连串问题,刨根究底,实在有些失礼了,忙歉然一笑,“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没吓坏你吧?”
  张寒时摇摇头,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夏……女士,我想你可能真的弄错了,我的母亲姓张,单名一个琴字,我随的就是母姓,而且她过世已经四年了……”
  “什么!你……你是说她已经……?”才稍稍平复的夏一曼听闻噩耗,又是一阵恍惚,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泛滥。
  张寒时手忙脚乱地抽了面纸递给她,夏一曼却不断摇头,表情满是痛苦纠结,她像是回答张寒时又像在自责,不住呢喃道:“不是的,我不会弄错的,这么多年,家里的老照片被爸爸当年一气之下付之一炬,俊树这孩子他认不出,可我怎么会忘记一颖的样子?她当年就是我们姐妹当中最漂亮标致的一个,而你的长相,几乎和她一模一样!都怪我,若我能早点劝说爸爸消气,如果我们能早点来找她——”
  张寒时确实肖似母亲,可这世界上,长得相似却无血缘关系的人也不是没有,这事发展实在太离奇,张寒时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时夏俊树手中端着茶和点心过来,他见夏一曼再次落泪,悲伤的不能自己,忙匆匆放下托盘,坐到她身边安慰:“妈妈,快别哭了。你的心脏不好,你忘了阿尔芒医生的叮嘱吗?他说你的情绪不可以过分激动,那对你的健康不利。”
  夏一曼只是摇头,她扶住夏俊树的手臂,哀声道:“俊树,你的小姨她……她已经不在了!”
  说完这句,本已泣不成声的夏一曼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后她整个人就软软地倒向夏俊树,昏了过去。
  “妈妈!”夏俊树脸色大变,他焦急地扶住她,一边按揉她胸口位置,一边朝张寒时急声喊,“寒时,我母亲的病犯了,拜托你去楼上将她的药拿来,就在二楼走廊左边第二个房间,进门柜子的第一层抽屉里,白色的药瓶!”
  他的声音又快又疾,带着微微的卷舌音,但张寒时听的很清楚,知道情况紧急,张寒时二话不说,起身直奔楼上,很快找到了夏俊树所描述的药瓶。
  等到喂夏一曼吃了药,情况稳定下来,一旁的张寒时额头也出了一层薄汗。他心有余悸,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的到来,会让夏俊树母亲如此大的反应,甚至到了突然犯病的程度。
  之后,见夏一曼的状态稍好了一些,夏俊树才敢移动她,将她送回了房间卧床休息。这时,之前带着家里帮佣出门采购的夏父也恰巧回来了,夏俊树忙把事情简明扼要地说明一番。相比夏一曼,夏父的反应要冷静许多。他的长相与夏俊树有七八分像,面型端方,眉目疏朗,只是人更为严肃一些,他朝张寒时点点头,上前伸手道:“张先生是么?鄙人罗文轩。”
  张寒时连忙递出手掌,与对方握了握,“罗先生,请叫我的名字就好。”
  “那好,寒时。我年纪虚长你一些,就不客气了。”罗文轩点点头,“今天这事真的很抱歉,我们寻人心切,言谈行动间多有唐突不周之处,还望你多多包涵。”
  罗文轩说得客气又恳切,张寒时忙摇头,“没有没有,是我太唐突了才对,我不该说那些话刺激夏女士。”说到这,张寒时又不禁忧虑起来,“夏夫人的病,不会有事吧?”如果对方因他而受刺激过深,出个什么好歹,那真的就是他的罪过了。
  罗文轩微微一笑,道:“无碍的,我太太这是老毛病了,吃了药卧床静养个半日就好了。”
  听到这话,一直提心吊胆的张寒时才大大松了口气。
  而罗文轩神色一整,又道:“寒时,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说。”张寒时忙回,对方毕竟是比自己长一辈的人物。
  罗文轩考虑片刻,然后叹了口气,“我太太作为家里的长姐,她这些年一直在思念她的妹妹,这次更坚持来华国亲自寻人,她虽心情急切,但依我对她的了解,断不至于胡乱认人攀亲。这点,希望你能明白。”
  张寒时颔首,示意自己理解。
  “一颖……哦,一颖就是我太太的小妹妹。我们接触不多,我和太太结婚时,她便已离家求学,一年之中难得回家几趟,后来更是……”
  罗文轩停住声音,看样子有些难以启齿。张寒时之前已从夏俊树、程璧他们的谈论中了解到夏家最小的千金与人私奔的事,此时倒不觉得难理解。毕竟这事对一个大家族而言,说出来多多少少有些不体面。
  张寒时这么想着,罗文轩也在打量他,一面看,他一面点头道:“虽然见面的机会不多,但一颖的样子我还是有印象的。寒时,你知不知道,你的容貌……实在是像极了一颖!”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