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照花之灯火阑珊

第46章


他凝视着我离去的背影,半天不动。挽留的话,他没有立场说出,如同从前我没有说出挽留他的话那样。
  许久,他才走出屋子,轻轻地说了句:“走了,也好。”可为什么就走得那么果断呢?真的没有值得留恋的人和事了吗?
  出了房子,我来到马厩,挑了一匹名为追风的黑马。我想快些见到他,再快些。迫不及待地跟他离开。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始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生活。可真巧,他送给我的碧海青天,我依旧戴着。
  不多时,便来到了他的府邸。大门敞开,无人看守。是以,我兀自走了进去。循着悠扬的琴声,我走到了一个花园中。琴声戛然而止,有女子的声音响起:“阿浥,我知道这次离开尧国是你安排的。我知道你会把我接走。”她的笑声如风吹铃响般清脆。
  “我真高兴,终于等到你了。”她高兴的语气中,带着抽泣声。那是喜极而泣吧。
  我偷偷在树后看见,一个素衣女子从后面抱住轩丘浥。轩丘浥背对着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自己满腔激动,被淋了一盆冷水。幸好窥见了这一幕,不然,轻率地对他说出让他带我走的话,该会是多么尴尬。
  转身离开吧。
  然而,他随手捻起旁边围棋上的一子,向我袭来,并问道:“是谁?”
  ☆、碧海青天夜夜心
  棋子不偏不倚,刚好打在了那支碧玉簪上。玉碎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簪子的碎片划过我的脖子,留下一条细细的血痕。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我差点站不稳,跌在地上。可我想,自己此刻已经够狼狈了。若然再跌倒,那真的以后都没脸见人。
  我拼命扯出一个笑,故作轻松地说:“是我。”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有人用刀剜我的心。那个女子转过身来,我便一眼认出了她,祁菡。那个看向他眼里满是温柔与爱恋的女子,我怎么可以忘记呢?
  其实,我很羡慕她。因为我也同样爱着他,却不敢表露。
  原本的沉默,在祁菡看到那支碎落地的碧玉簪之后打破了。她带着哭腔,抱住他的手臂问:“那支碧玉簪,怎么会在她那里?”
  轩丘浥没有说话。我怕他为难,微微一笑说:“轩丘公子为了在尧国中保护我,才赠与我代为保管的。”我有些悲伤地看着碎玉,接着道:“本来今日是要来还簪的。可惜已经碎了……”
  他依旧什么也没说。
  我俯下身,捡起碧玉簪的碎片,对他们说:“玉碎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这样吧,若是修好了,我再还回来。不然一定亲自来赔不是。”此刻,我恨不得可以不顾形象,不顾礼仪,跑出去大哭一场。
  然而,最伤人的,还是祁菡说出的话。她说:“阿浥,随她去吧。她利用你从尧国逃出来已经够了,现在又要再次利用你吗?碧玉簪断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心底对他还是有一丝希冀的,盼望着他能够追出来。可是,他没有。或许,是我过于贪心了。他为了我,已经跟轩丘琅闹得势如水火,有家归不得。现在我又凭什么让他随我浪迹天涯?
  策马狂奔了很久,来到一方水岸。
  我凝视着滚滚而去地水流,徐徐拿出碎玉,手一扬,悉数落在水中。再也寻不着了吧。
  等我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发现了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微风吹拂着他的长发,轻轻地飘扬而起。似乎在下一刻,便会乘风归去。
  “少虞?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吃了一惊。虽然猜测出他并非凡夫俗子,可是这么神出鬼没,却是挺吓人的。
  他朱唇微启,冷冷地说:“我说过的,我们会再见。”
  我甚是汗颜,试探地问道:“难不成你是为了这句话,特地从尧国追来宁国的?”他不屑地瞥了我一眼,仿佛在讥讽我无知。不过他这人看起来终日无所事事,若真的是这么无聊,也说得过去。
  “扔了,不后悔吗?”他直勾勾地看着我的双眼,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我连忙别过脸去,强迫自己不去注视他。后来,我突然发觉他不应该知道的。我薄怒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跟?你能比我快吗?我只是预先知道你要去的地方。”他戏谑地说。
  环顾了四周,除了我骑来的那匹马,并无其他马匹。于是我笃定地跟他赌说,如果他追得上我,我便应承他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他薄唇微微上扬,语气有些高兴地答应了。他说,好久没人跟他赌了。
  回想起我每次见他的情景,似乎他都是一个人的。难不成他一直这么孤独?有了这个假设,我不禁对他有了一丝同情。想着要不要让他输得好看一些。
  可他竟然再次出言不逊道:“我还能在路上想想让你做什么事好呢,毕竟,没什么是你能替我做到的。”
  翻身上马,我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回头对他说:“你输定了。”
  渐渐的,他惊为天人的眉目,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一路上,并未见到有人追上来,遂安心。停在了一处荒郊凉亭稍作休息,打算等会回去好好嘲笑他一下。想着想着,我就面露笑意了。似乎每次见到他之后,我的心情都会莫名地好起来。
  等等,我眼前何时出现了那抹蓝色的身影的。蓝得如同天幕下千年不化的冰川。
  “你输了。”少虞淡淡地开口说。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妖怪……”我惊得话也说不好。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说:“愿赌服输。”无奈,那时候的我还是比较守信的一个人,不似在堂庭山的时日里被磨得没皮没脸。只好服输了。我怯怯地问:“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沉思了一下,他说:“好像没有。”我松了一口气,不过,待他下一句话响起时,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他说:“以后会有的。”
  追问他,他又不肯说了,真是个怪人,整天神神秘秘的。
  我问他:“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没有其他人跟你在一起吗?”他回答道:“你也是只有一个人。”
  我想告诉他,我们是不一样的。可是仔细想想,的确如此。都是只有一个人。
  “以后便不会是了。”
  “什么意思?”我疑惑。如今看着从前的画面,我似乎明白了。他要的,是陪伴。一个可以在漫长岁月中陪着他看花开花谢的人。所以,为了一个承诺,我们互相陪伴了十年。或许,还会有更长的时间。
  (分割线)
  想来还是替十年前的自己愤愤不平,我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问身旁的轩丘浥。我问:“当初你为何不追出去?”
  轩丘浥没想到我会隔了许久才问他,他轻轻皱眉,答道:“因为,她并不属于我。”他的语气很哀伤。
  我接着问:“那祁菡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回忆着过往,忧伤攀上他的眉眼,他告诉我说,祁菡活不过冬天了。她得了一种怪病,病发的时候会胡言乱语。而且,渐渐地,会把很多人都忘记。念念不忘的,只有他了。她毕竟是他的表妹,他不能放任她在尧国孤独凋零。于是,在轩丘琅的默许之下,把她也带出尧国了。
  他说:“我这辈子,好像已经还不清情债了。”停了一下,他接着道:“如若她早来一刻,或者迟来一刻,或许,就不一样了。”
  的确如此。世事就是无常。不适合的时间,即使遇到了适合的人,也不能有个美满的结局。
  “那你现在,为何要这么执着?她或许已经喝掉了那碗孟婆汤,走过那道奈何桥了。”我的声音颇为哽咽。
  没想到十年前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如果我早些知道,还会毫无眷恋地从城墙上跳下吗?可能我们已经有了孩儿,幸福地生活在一个宁静的桃源,渐渐地老去。百年之后,在奈何桥上等着对方。
  但转念一想,那样的话,我跟少虞,便不会再见面了。
  一念起,一念灭。一缘起,一缘灭。
  提起少虞,十年相伴,我们在彼此心中的地位,好像变得有些特别。尤其是那个银色的面具,没想到他居然还留着。还是说,因为少虞有了执念,才让我成为掌灯者的?
  可是,少虞也会有执念吗?
  (分割线)
  留在将军府的时日,甚是无聊。
  那天我别了少虞,不,是他突然消失了之后,我便发现,自己似乎只能回将军府。天地之大,剩我一个人之时,我竟无处可去。
  等我回去了,发现云衍并不在。下人说,军情告急,将军已赴战场。
  云衍不在,我本该过得十分自在的,可现下却只有五六分。话说他没料到我会回来,然而我的确是回来了,于是他便每天遣人从前线给我带来消息。无非是一些打打杀杀的事,即便是告诉我,我也听不懂。
  最是无奈的,是要琢磨这样给他回信。本来像我这么随性的人,没话可说便不回信,可送信来的将士,千般拜托我好歹写点什么上去。皆因收不到回信,云衍的心情就不会好,他心情不好,军营中就没人能过得好。云衍这人,也忒在意这种细节了吧。
  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我每次都在折磨着自己,挠破脑袋地想回信的内容。
  我几乎是在写着流水账,从每天早膳用了什么,到出去晃悠,一直写到自己临睡前苦恼明天有什么事可以做……
  日子似流水,点点逝去。晃眼间,已是深秋。
  终于有天,他似乎厌烦了,然后在信中写,我若是无聊,可以到军营中找他,但切记要低调行事。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