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似海情人渡

18 逃脱


我拿着手机无聊地翻看通讯录,想找一个人倾诉,哪怕他只能听我几句也好,我已经想回到家里去了,再在这待下去会把我折磨死,我等待的将不是快乐,是孤独忧伤。
    我发了信息给何岭,问他那边的天气怎样?我不想打扰爸妈,怕他们知道我目前的处境后担心,何岭马上回复我道:“你没有在北京吗,怎么问天气呢?”我道:“我现在在杭州。”他问:“怎么去看任腾宇吗?”我说:“是的。”他回复:“天天下点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我现在就只一个人了?”“啊?什么情况啊?”“我来第二天他就出差了,留我一人等他,很孤单。”“能坚持到他回来吗你不会是有心事吧,跟我聊会儿吧。”
    我突然好伤心,回道:“我发现自己太累了,累心,你不选择异地恋是对的,我开始怀疑能否坚持下去了。”
    何岭思考半天才回:“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吧,不能用我对比,我说心里话我喜欢过你,但我似乎也隔着层东西,你说这话让我吃惊不小。”
    “我现在回家又怕爸妈追问什么,我寂寞死了。”
    “你发现任腾宇有变化了吗?你难道知道些什么?”
    “没有,只是我乱想,不过我和婷婷妈见了,她话里话外都是任腾宇的事,前些天任腾宇父母也来过,婷婷陪着的,好像我变成了空气,他根本就没提起我来,我痛苦了。”
    何岭见我述说得伤心,回复道:“你不回来一人还要忍受多少天?我去接你,我会马上到你身边的。”
    “你不要来啊,那样我会更不知所措的,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坏,我只是想和你说说心里话。”
    何岭没有再回复我,我陷入到巨大的矛盾中,窗外传来货车的轰呜声,让我难以入睡,我望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屏幕熄灭了,屋里一片黑暗,我蜷缩在床上,生怕墙上掉下来虫子,想明天一定要离开这里,换个地方住。
    忽然手机响了,我忙坐起身接,是何岭的声音:“方昕,我刚订好了明天的机票,大约下午四点钟到你那边,到时我会联系你。”“啊?!你真得要来?我挺好的,我不行也回去了。”我惊讶地说道,没想到这会儿时间里何岭是在订票,我被他的行动感动了,声音里发出颤抖,何岭坚定地说:“你等我,到杭州再说吧,晚安,明天见。”我低声说:“好,晚安,一路平安。”
    我为何岭来看我更感到不安,这样我欠了人家的人情,恨自己这么容易表露心情,想起吾田川的经历不免加深了伤感,一个远一个近,一个陌生一个熟悉,在一天之内变幻着时空,任腾宇按时差应该快到了,我脑袋里一下膨胀了许多,陷入失眠的阴影里,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我早早地睡来,可能只睡了两三小时,昨天的疲劳在身上消除了很多,记起昨晚上发生的事,决定退掉房子,等何岭下午来,因为我不想再见到其他人,不想把这种情绪让旁人看出,有时任性是与生俱来的,我收拾好东西下楼,到服务台退了房间。
    走到街上,还是到那家馆子吃了早点,便无目的地走着,到报刊亭买了份当地的地图,先对了下昨天走过的地方,然后向市中心寻找可去的地方,去市中心的公交很多,我上了车,正是早高峰时间,我裹挟在人流里,和每天上班时相仿,只是不知道到哪个站下车为好。
    吾田川来到旅馆,他来到服务台,问:“昨天这里有个叫方昕的女孩是住在这里吗?”服务员看看他的模样,倒不像是个坏人,打开本子看了一眼,道:“哦,你说的她啊,早上退房了,走人了。”吾田川愣了一下,又问道:“你确定吗?我昨天送她到门口的,你再看一下是这个名字吗?”他递过手机让服务员看他留下的姓名,服务员接过对了一下,说:“没错的,就是这个名字,她一早就退了房,先生您还是通过别的方法找她吧,她不会是骗子吧,这世道到处骗的人很多的。”服务员警觉地提醒着。
    吾田川摇头道:“这个倒不会,她没骗我什么,只是我想找她谈一些事情。谢谢。”他说完扭头向外走去,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好怏怏地离开。
    办公室小林一上班就想起任腾宇临走时吩咐的事,昨天她为商务部忙了一天的业务,她知道婷婷把昨天安排好了,所以就没打扰。她打电话到旅馆来,“请问方昕住你们那里吗?”服务员连本子都没翻,答道:“她退房间了,刚才还有一个先生来找过她,也没见着面的,您还有事要问吗?”“男人?”小林问,她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那男人长什么样子?”服务员说道:“大概中年的样子,有些谢顶,他说是来和方昕谈些事情的,我不晓得了。”小林听完放下电话,因为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没有留下其它的联系方式,这也是任腾宇走前忘记的地方,小林无奈地摇摇头,这么大的城市到哪找啊,她赶紧将同事叫来说了,几个人一时都没了主意,只好等有消息再说。
    我在城里四下游逛,过了中午还不觉得饿,不知不觉却到了火车站,这里人来人往,马上引起我思家的念头,我来到售票处前看火车时刻表,周围的面孔没有表情,都是一副急匆匆赶路的样子,我淡定地想,人生不过如此,关键是选择什么方向和目标,我的目标是什么?我看看时间,还早,一眼看到站边的小饭馆,还是到那里坐坐,顺便吃点什么。
    我进到饭馆里面,这时已过了吃饭的钟点,人不多,找个近窗的地坐下,要了饮料,闲在地看着外面的行人,忽然产生了漂泊的感觉,想起武侠小说中的侠客来,如果换到古代,我会是什么角色?我想极力构思出一个情节来,小龙女我是没有天赋,作个老板娘还行,当然不是孙二娘,如果能遇上微服私访的皇上,岂不是龙凤呈祥。我取出手机自拍了几张,给自己留个影,不禁想到吾田川来,他给我照得相片我还忘了要,如果下次见到他一定要传给我,这时店里服务员过来问:“您要吃点什么?”我才回头看了他一眼,发觉自己已经坐了很久,我笑笑,说:“还没想好,要不来碗面吧,不要太辣的那种,我不急走。”服务员转身去了,我猜想何岭此时已经在飞机上了,他若来,我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迎接,不能让他看出失落来,如果就这般草草地回到北京,这个假期算白过了。
    面端上来,热气腾腾的,我用筷子挑了挑,放在那里凉凉,打开手机却看到闵兰发过来的消息,“在吗?”我看时间是一小时前发来的,我没有听到,忙回:“在呢。”马上她就回来信息:“干嘛呢,玩得好吗?”我心里一阵发酸,控制下自己的情绪,回道:“还好,去了西湖,现在在外面逛街。”闵兰道:“日子过得不错呀,好好玩啊。”“好的,你放心吧,一切都好。你呢?”“还那样,反应期过了,就是什么都想吃啊。”“那好啊,现在你是两张嘴了,呵呵。”“嗯,愿宝宝快快长大,每天的心情我都不一样了。”“幸福,我替你高兴。”“你更幸福呀,我现在少歇点年假就为肚里的孩子了。”“我回去跟你讲吧,我好想你们。”“哪天回来?”“很快,还不清楚。”“行,多保重身体,问小任好。”“谢谢,你也要保重,我会平安回去的。”“拜拜。”“嗯。”
    我退出聊天,开始安静地吃面,回到单位还不知道如何对闵兰讲这段发生的事情,现在把实情告诉她反而加重了我的痛苦,何岭的到来会给我带来什么后果,我没有去多想,我现在无法阻止他的行为,只好耐心地等待他的出现。
    终于,我盼来何岭的电话,他正坐机场大巴赶向城区,问道:“方昕,你现在具体位置在哪儿?我会找你的。”“火车站。”我镇定情绪说道。“火车站?你要回去吗?”他突然大声地问。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不知道,我是无意间走到这里的,我现在在这里等你吧。”何岭回答道:“好的,我到了站门口给你打电话的,一会儿见。”“成吧,我等你。”挂掉电话,我心里方舒畅些,我在外面煎熬了多半天,如果没有何岭这么快的赶来,我真得一时一刻都难以度过,如果说这是上天安排好的,我相信这一切都是前世的约定。我来到一个神话般的城市,却把自己弄成了个笑话。
    近一小时,何岭站在了站前广场,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远远地看见他的身影,便朝他而去,电话通了,我边走边说:“何岭,我看到你了,你站好别动,马上过去了。”何岭原地张望,他没有马上挂掉手机,问:“你哪里?我没看到啊。”“你身后的,你回头看。”他真得回过身,冲我的方向看去,挥动手机向我喊:“方昕,真得是你。”他向我跑来,我也向他跑,这样聚到了一起,我毫不掩饰地给了他一个拥抱,他倒吓住了,没有主动伸手搂我,就直直地站着,我松开手,站立说:“你那么远赶来,我真得出乎意外,谢谢你何老师,好想你。”何岭脸一阵红,他不善于表达感情,只是傻乐道:“我来是为了陪你,不能让你孤单地在这里等,见到你我就放心了许多。”
    我说:“昨天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发发牢骚罢了,哪知你真得来陪我,太让我感动了,我没有想过事情会是这样。”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何岭问我,我低头道:“我早上把房退了,现在无处去。”“怎么回事?你不想等他回来了吗?”他关切地问。我道:“我也不知道,我真得有点坚持不下去了,我看到的和听到的都是一种纠结,我怕自己承受不了,这些往后说给你听,你看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
    何岭看我六神无主的样子,表情从起初的严肃渐渐变得温和,他拉我胳膊到站里的休息室坐了,若有所思又欲言又止,我问:“你想什么呢?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如果不成的话我要回北京,反正我不在这里无为地等。”他微张嘴唇说道:“你坚决要走吗?”“嗯,坚决。”我提高嗓门说。他缓缓地说:“如果不先回北京的话,你愿意和我回宣城吗?”“宣城?”“对,我的老家宣城。”我定在那里,原来何岭是在想带我回他老家,我真得没有想到这一点,只用三秒钟就做了决定,“去宣城,我愿意。”
    何岭听了立刻站起,说道:“那好,我去买票,你在这里等我,我们连夜就能赶到,我会让你过得愉快,等我。”说完,他大步向站外走去,我孤零零坐在那里,不知这个决定对我来说是对是错,隐约听到火车汽笛声,面前攘来熙往。
    何岭买票回来,我还在为自己的决定没有自信,他把票递到我手里,再过半小时就要发车,他说:“咱去候车室吧,一会儿就要发车了,可以在车上吃晚饭的。”我随他向候车室走去,我有好多话想问他,可这时又开不了口,不禁又想下次再来不知又是何年何月,我不清楚。
    火车发动那一刻,天色已经黑下来,车窗映出点点灯火,何岭到车厢中间打来热水,说道:“你喝口吧,今天一天你在外面看你的气色不好,一会儿去餐车吃点东西,车到站还早呢。”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道:“成,我还不算饿呢,你赶了一天的路一定饿了,咱们现在就去吧,先占个地方。”
    我和何岭到餐车,这里有了些乘客,我们在边上坐了,还没有服务员过来点菜,我问他:“一直想问你,怎么这么快做出决定来陪我呢?”何岭看着我的眼睛,说道:“我一听你的情况看来你是两难,正好这周我没有安排课程,我在网上搜了最快的机票,有时还是需要一点缘份吧。”
    我苦笑道:“也许吧,我还是要谢谢你来,我马上回去的话又有点不甘心,毕竟是出来一趟的,就是回你的老家,我是不是决定的太唐突了,你是怎么想的?”他向旁处望望,好像没有看到服务员的影子,便回道:“看你的样子不想待下去,这里离我家不算太远,早想带你来看看那里的风光的,这下巧了,一举两得的机会,这样你想回来还是回去你从宣城再决定也不迟了。”我听了觉得他说得有理,事情是我引出的,他还是在为我着想得多些,我应该感谢他才是。说道:“不会给你家带来麻烦吧,我还真得有些不适应呢。”
    他冲我微笑,样子看上去萌萌的,说道:“什么麻烦,我家人是很好客的,这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我说:“谢谢。我不会打扰你的家人,到那边你带我去购买些东西,毕竟我是客人要有见面礼。”何岭摆手道:“这些不必了,我来准备就好,怎么能让你花钱,如果这样我就不会带你回家了。”我说:“这样不好吧,我少买些也算是个心意的。”他笑笑道:“那也好,到了地方再看情况,我们先来吃饭。”这时服务员走来,何岭叫住,问:“方昕,你想吃什么?”我看看菜单,吃什么对于我并不重要,对他说:“还是你来点,我什么都成的。”何岭看看,说:“来个宫保鸡丁,红烧茄子,拌腐竹。”我说:“我吃不了那么多的,你也少点个吧。”他抬眼对服务员说:“好吧,再来两碗米饭,对了还要来个汤吗?”我说:“来碗鸡蛋汤。”“就这些,我确实有点饿了,这一趟比我操场上跑万米还累。”“谁能跟你比,体育健将啊。”他摆摆手,说道:“差远了,现在我的学生随便一个都能超过我,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饭菜上来,我们静静地吃,我想起在学校食堂吃饭时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好笑,便真得“咯咯”笑出声,他听了,问:“又笑啥呢?”我轻声说:“想起在学校食堂吃饭时,那些学生看咱俩时的样子,那阵儿我一瘸一拐的,样子太难看了,他们会怎么想?”何岭正专心吃饭,听我问他,也不知如何回答,便道:“还能怎么想,他们一定会认为你是我的女朋友,现在的孩子想像力可丰富了,那次后还有女生私下问过我,老师那人是谁呀?我只是笑笑,我还能怎么说,我能说那是我朋友有女朋友嘛,我可就没有面子了,对吧。”我听他说完又咯咯乐,用手堵住嘴,小心米粒溅出来,他见我乐他,说道:“注意点形象,难道我说错了。”我停住笑,说:“没错没错的,这一次回到你家别再闹出笑话,我会受不了了。”何岭对我的话一笑了之,我又开始低头吃饭。
    三小时后,宣城站到了,我和何岭急匆匆下了车向出站口去,晚风已经很清凉,站口灯火通明,我问何岭:“离你家还远吗?”他只顾向前走,这里对于他是轻车熟路,说道:“还要有半小时的车程。”“那咱们怎么过去,这时候恐怕连车都没有了吧?”“我打电话找个亲戚来送咱们回。”我随他走到站前广场,何岭打电话给亲戚,他用家乡话说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马上就来接我们,到路边等他。”
    二十分钟后,前面来了辆轿车,何岭冲车里的人招手,车停在路边,他上前与司机说话,还是老乡方言,我还是没听懂。然后何岭叫我上车,我把包放进车里,随后钻进去,他坐在司机旁边,司机不时朝我看几眼,那样子我能看出好奇的目光,或许他还没敢问何岭我是谁。
    汽车开了一阵儿离开了街区,灯光渐明渐暗,我猜想这里的城区不会太大,半小时路程也得到郊外了,黑暗中现出山的轮廓,车子也向高处去,路边的景物模糊起来,我摇下车窗透口气,这样心情舒畅起来,一股风吹进我的领口,我摸下胸口,检查一下衣服是否不整,我对何岭说:“我说过要买一些东西的,,前面还有商店或超市吗?”何岭回头笑道:“这么晚哪有商店开门,我说过不用的。”我无奈地说:“在城里买些就好了,我真得不好意思了。”司机用普通话问:“你们这次来要住多久啊?”何岭答道:“我也是抽空儿回来的,就两三天吧,这回我们也聚不了了,你回家问三姨好,我只能春节回来再去看你们了。”司机道:“没问题,我回去一定告诉我妈,但愿春节时你能带表嫂回来呢。”何岭说:“别瞎说,我带谁呀?”何岭的表弟嘿嘿笑笑,他没再往下说。
    车子开进一座村镇,街道两边是门面房,有的几家还开着灯,何岭说:“马上就要到了。”“我看着窗外说:“那里有一家超市,进去买点东西吧?”何岭劝阻道:“这么晚了,不用了,再说这里的东西家家都是有的,现在不比从前,生活还是可以的,谢谢你方昕。”我只好说:“成吧,明天我再来看看,我来麻烦你们一家人了。”何岭说:“我请你都请不来呢,你可别嫌我家破旧就好。”“怎么会,我很喜欢乡村的,我打小也经历过,我逮过蜻蜓,摸过泥鳅,粘过季鸟,逗过蛐蛐儿,好多呢。”
    车子转了几个弯,我认不清方向,在一处坡道边停下,何岭表弟说:“表哥,我就不进屋了,如果需要车的话你提前说,我送你们。”何岭也不客气,说道:“好吧,你回去小心,别开快车。我走前给你打电话。”他关好车门,我也下了车在旁等他,冲表弟挥手道:“谢谢你了,慢点开,再见。”表弟冲我笑笑,也摆下手,说道:“不用谢,自家的事,表哥你们玩得愉快,我先回了。”说完,他调转车头,我和何岭看着他开远了才向院门走去。
    这是一座很普通的农家院落,在夜色里还是能看出白墙式的徽式风格,何岭去叫门,“爸妈,是我啊,开门来。”
    他喊了几声,里面才有了动静,灯全亮了,咚咚地走路声来到门前,“谁呀,这么晚来?”“爸,是我何岭。”“是你?你怎么回来了,不给我们打电话呀。”随着声音门打开,里面站着高个的男人,背略微有些驼,但看上去很硬朗,何岭冲他说:“爸,我回来了,你和妈都睡了?”他爸这才注意不光是他儿子一人,身边带跟了个我,黑暗中目光探询地问:“你怎么还带来一位姑娘啊?快进来,别在外面说。”
    我们跟何岭爸向房里去,院子不大,上了台阶,何岭妈也披了衣服出来,她早听到老头子和儿子的对话,急急地找件衣服披着,何岭叫道:“妈,我回来了,你们都歇了吧?”妈妈有些惊奇地上下打量我,我问儿子:“小岭啊,这位姑娘是谁呀,你们怎么回来了?”
    何岭这才注意爸妈的目光都在我的身上,便痛快地回答:“我来介绍下,方昕,这是我父母。”我微微鞠个躬,道:“何叔何婶好,我叫方昕,是何老师的朋友,也算是她的半个学生。”
    何岭妈不解地问:“这么大还是他的学生?”我和何岭对视一下,对何婶说:“是啊,何老师教过我游泳的,所以我说我是他的半个学生,咯咯。”
    何婶听了,也笑道:“这回事呀,姑娘笑声真好听,快到屋里坐,这么晚才到,路上多辛苦。”何婶边走边念叨,我问:“平时就您和何叔老两口啊?”何婶道:“是啊,他在北京教书,两姐姐都出嫁了,和他爸种几亩山坡地,还算过得去。”
    我对何岭扮个鬼脸道:“原来你是超生的,咯咯。”何岭并不在意地说:“是啊,我们这里管得松些,不过我也是罚过钱的,听说还罚了几千呢。”
    我打趣道:“那也值了,现在你一个月就把罚款挣出来了。”
    何叔道:“那些年不行啊,家里什么都没有,为了他背不少债,房子也盖不起的。”何婶对老头子说:“先让他们歇吧,别叨唠了。”
    何岭带我到另一间屋来,说:“这是平时我姐她们来住的,你将就些吧,只是屋子有点潮,你先洗洗吧。”
    我说:“挺好的,我在哪洗呢?”
    何岭说:“院里装了太阳能,这是我让他们装的,这样父母能冲个澡,我带你来看看。”
    走到院里,空气清爽,天上满眼的星星,我冲天空说:“这里星星那么多,城里都看不见的。好晕呀。”
    何岭笑道:“你那么大惊小怪,我在这里看了快二十年了,没有感觉了,农村晚上黑,空气透亮,城里怎么能比呢。”
    冲澡的屋子一半是储物用的,堆着箱子和农具,洗完的澡水就顺着下水道流进外面的一条沟里去,我看了说:“还成,一会儿你先洗,我再洗好吧?”何岭同意地点头道:“行,只要你满意就好。”
    我退出去,又站在院里看会儿星星。
    何岭在屋里洗澡,我听见哗哗地水声,何婶走过来道:“姑娘,你们先休息,我们也先歇了,明天早上再说话。”我对何婶笑着说:“何婶,您老去睡吧,我来了打扰您和叔叔了,太不好意思,也没来得及带东西给您,太抱歉了,明天我和何老师一起去买些礼物来。”何婶道:“不用不用,这里什么都不缺的,只要你和何岭住好就放心了,我先进屋了。”说着转身走了,我看着何婶的背影,感觉身心疲惫,眼皮有些抬不起来了。
    第二天,我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听到院里的人走动的声音,我拉开窗帘向外望望,天空笼罩着淡淡的雾色,远近的房子错落在山坡间,白墙黑瓦,何岭看见我拉开窗帘,忙说道:“方昕,一会儿吃早饭了。”我答应道:“成,我马上出去。”我简单地梳下头,从屋里走到院里,问:“何老师,咱们去哪吃呀?”
    何岭从厨房里端来锅和碗,放在院里的石桌上,说:“就在院里吃,早起我妈新做的米粥,我去了村里的早点铺买了煮鸡蛋和油条,家里还有咸菜、辣酱,这些不知你吃得惯不?”我替他舀粥,说:“挺好的,我吃什么都成的。你们起得都早啊,叫何叔何婶一起吃吧。”
    何岭说:“他们下地去了,还要过一阵回来,咱们先吃。”我不解地问:“这么早就下去呀?”“农村人都习惯了,早上下地干活天不热,一会儿太阳升高了,地里就待不住人了。”“哦,”我说:“现在农村里年轻人都在外打工,留下的老年人倒更辛苦。”“是啊,年轻人都外出了,有的连地都不会种了,都往城里跑,买了房娶了媳妇都不回村了。”
    我和何岭坐下来吃饭,从院外路过的邻居见何岭回来站在外面问:“何岭你怎么回来了,不再北京教书了?”说着眼睛不住地打量着我,我低下头只顾喝粥,何岭站起身道:“正好这几天没课,抽空回来看看,进来坐会儿吗?”邻居见我是生人,也不好靠近,摆手道:“不用不用,你们吃,有时间我来聊。”何岭笑道:“那好,晚上有空聊来。”
    待邻居走后,我轻声说:“这下可好了,说不定我来你家的事一会儿就会传开的,你信不信?”何岭说:“没那么快吧,现在的人谁还爱管闲事啊。”我问:“咱们今天干嘛呀?”何岭略加思索,说:“带你去敬亭山。”“敬亭山?是那个‘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吗?”何岭笑道:“对呀,你看来读的诗不少啊,那里可是个‘千诗山’呢,让你把天下好诗读尽的好去处。”
    我心情愉悦地笑道:“咯咯,那才好,早知道宣城是个好地方,说明我的决定也是正确的。”“宣城的名胜很多呀,这里才是人杰地灵的地方。”何岭自豪地说。
    我俩吃罢饭,进屋收拾下行李,我问何岭:“我们现在就去敬亭山吗?”“嗯,现在就出发。”他把院门关好,我说:“不等叔婶他们回来了,这样放心吗?”何岭不以为然,说道:“没事的,这里都是土生土长的,没有人偷东西,不像是在城市,偷窃的就多了。”我说:“你们这里还是朴实呀,游手好闲的人都进城混了,怪不得城市治安不好呢。”“也不能一概而论,还是要看到开放的好处,我们宣城的人都是纯朴善良的,你看我是不是呀?”
    “是是是,我没有贬低的意思呀。”我赶紧补充道。何岭带我向下走去,路过一条街,正好遇到何岭父母走来,我们站住等到了近前,何岭说道:“爸妈,我带方昕到敬亭山,午饭就不回来了,你们回去歇会吧。”何叔看看我,对何岭说:“要好生待人家,别到外面胡吃不干净的东西。”我笑笑,说:“谢谢叔叔提醒,我们会注意的,您和何婶赶快回去歇吧,打扰你们了。”何婶说:“别这样说,你跟我儿子来我们很高兴了,他也没有说清楚,害得我们老俩不知怎么接待你才好呢。”我客气地说:“这里挺好的,我很喜欢,只是这次时间不够了,否则我会到处玩玩,认识何老师是我的福气呢。咯咯。”我笑着说。
    说完,我们又向前走,走到来时的主街上,我指着那个超市,说:“回来时去买几样东西给叔叔婶婶,你不能再拦我了。”何岭说:“好吧,我不拦你。”
    我们在街道上找了辆私家车,何岭谈好价钱,拉我们向敬亭山驶来。
    我站在绵延十余里的敬亭山时,还是给我了很多的触动,这个曾令谢眺和李白伫足景仰的地方,给中华文化留下了多少风采啊,人们现在只关注大城市的建设,只享受富人般的生活,其实真正的生活是在最自然的风光里,是在最朴实的文化里,科技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而文化早就穿越了千年,在无声无息的世界里指引着我们的精神所向,我踏在这片泥土里,抚摸山石青松,或许我坐的地方也是李白曾坐过的那块石头,是他久久不愿离去的地方,写出他内心对“空”“静”的思考,也是当时文明程度的一种表达,李白站在文化的高岭上,注视远方的景物,是否已想到千年以后的人们来此的心境,敬亭山是诗人眼中的情人,在离开杭州时我没有想到会来这里体会其中的意境,我说:“我要带一些文房四宝回去,这里的恬静舒适才会生出洁白的纸张来,难怪徽派建筑以白为主,原来都是一张一张的宣纸,衬托出山与水的美,就如白描一般的空静啊。”何岭出奇地看我,听得入神,笑道:“莫非你来到这里倒有了灵气不成,我们这里景色不止一处啊,‘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也是出自这里的山水。”“啊,好美啊,”我看见满山的红枫,“如果再次来我一定要去的。”
    何岭领我进店里来,我对纸墨笔砚都很喜欢,从小虽然没有写好字,但一看到这些文具就爱不释手,小时也因此让妈妈白光了不少钱,心想这里是文房四宝之乡,还是要选一点点回去的,便站在柜前来回仔细看,也不时问几句,何岭倒是极有耐心地等我,我挑了两支宣笔,一块徽墨和一方砚,最后选了宣纸做的本子和几本字帖,我心满意足地看着何岭,他只是替我拎着,我走得很轻快起来。
    何岭的手机响,他停住步子,里面是他妈妈的声音:“小岭啊,是我,你们到哪去了,不要在外面吃饭了,我和你爸正给你们做呢,回来吧。”何岭听了,看看我,道:“不是说好了我们在外面吃吗?你们也不嫌累呀。”妈妈提高了声音说:“让你们回来呢,外面有什么好吃的,你回来我有话说的,别在外面耽误了,啊。”何岭应了声挂掉电话。然后对我说:“我妈叫咱们回去吃,不知怎么了,还有话对我说,你说呢?”我说:“既然说了,你也别多想,那回去吧,我也走得有些累了。”何岭听了我的话,便在路边叫了辆面包车。
    车子刚到村里的主街,我就马上叫停了,何岭知道我要去超市买东西,便付了车钱,我冲超市走,后面何岭追了几步,村里的人早就看到何岭了,在旁喊他的名字,他住脚与他们搭话,我倒没有停步,直接进到超市里。
    说是超市也算是个便民店,我四处转了一圈,东西倒也和城里的差不多,只是有的牌子没有看到过,我看下商品的日期,这时何岭进来,对我说:“不要乱买,我爸妈他们很少吃的,他们跟城里人习惯不同的。”我说:“成,我知道的,你给参考一下呗。”何岭看看架子上的东西,道:“酱油呀醋呀盐巴呀都行,这些平时都用得上。”我乐道:“哎呀,我怎么能买油盐酱醋的,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给你爸妈买些营养品的,你不会挑真是的,还是我自己来。”店主也是村里的邻居听了,也在旁笑,道:“何岭真会过日子,人家姑娘是看你父母来的,等以后你们过上小日子再买这些不迟的。哈哈。”我听了只当没听到,便从货架上取下牛奶、藕粉、芝麻糊,问道:“何老师,家里还有小孩子吗?”何岭说道:“我姐家有的,不过她们很少回来,你不用买的,他们不吃。”我说:“还是买点吧,留着给孩子们吃。孩子几岁了?”“我大姐家的六岁,二姐家的才三岁半,你不要买得太多,要不我爸妈也得说我。”我没吭声,只管自己拿。
    买了一大包的东西,这回何岭算是两手都占满了,走出超市时,路边有经过的,都冲我看,以为是看新媳妇似的,我并没把这些放在眼里,看就看呗,反正我和她们比不丑,不过说回来当地人还是有长得漂亮的,我就看见一个,没想到在这山间的村庄里真得出落得美人一样。我悄声对何岭说:“你看,那个姑娘多美呀,给你作媳妇多好呀。”他知道我是挑逗他,脸上一红,道:“别胡说,人家都是小媳妇了,让人听见。”我咯咯笑两声,从美女身边经过,我抬眼看她,微笑一下,走过去了。
    进到院门,就看到厨房里冒起了炊烟,炖肉的香味扑进鼻孔,我真得饿了,何岭开门声何岭妈听到,从厨房出来,道:“可回来了,快歇会儿去。”我叫道:“何婶,我来替您干吧。”“不用,你不会的。进屋里歇着去吧。”她见何岭手里拎着这么多东西,问:“这是咋了,买这么多呀?”何岭指指我,说:“是方昕为您们买的,她总是怕麻烦您,我也拦不住。”何岭妈笑眯了眼睛,道:“好懂事的姑娘呀,怎么能让你花钱呢,何岭一定要好好待你的。”我微笑说:“不用了,何老师还为我买车票呢,我也没说什么呀。”我看向何岭,他把东西放下,被他妈拉到厨房里,我知道他娘俩儿有话说,便坐下来歇。
    进了厨房,何岭妈冲外看了一眼,才说:“你和这个姑娘到底是不是对象呀?你们走了之后,你城里的三姨就来电话了,说昨天是你表弟送来的,你也不说清楚呀,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何岭听了有点蒙,原来他也是想爸妈会猜疑自己带方昕来会让家人这么想,自己心里明知喜欢却也说不出口,他回道:“还不像你们想的那样,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的,怎么三姨还说了什么?”何岭听了心里还是不落实地说:“要知道那次给你介绍小陈老师的事,那是你三姨托人帮你找的,听说去北京见你了,她回来说你在那边有了女朋友,我也就不管了,是不是说的就是她?”何岭妈指指屋里问道。何岭被问得不好回答,他真没想到三姨知道得一清二楚,扭脸道:“不像三姨说的那样,我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解释,我和方昕还没有那种关系。”何岭妈道:“关系可以慢慢发展嘛,我老看电视剧,里面的男男女女交往最后还不知是和谁呢,你得努力才是呀,听妈的没错。”何岭说道:“电视剧是蒙人的,感情这事不像演戏,您还是做饭吧,我帮您。”“这孩子,你对妈说,你喜欢不喜欢她?”“喜欢,不喜欢我带她回来干嘛?”“那就好,我来问她。”“您别吓着人家,等临走时再问不迟,要不我的脸都没地放了。”“行,听你的,白上学了。还当老师呢,还不如学生呢。”何岭挠挠头听完妈的话苦笑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何岭从厨房回来,我问:“你妈叫你说什么呢?”何岭有些尴尬地道:“没什么,只是家里的事,农村不比城里家家都有说不清的事,你饿了先吃点东西吧。我给你找找。”说完又出去。
    我吃了何岭从厨房拿回的油条,这时何岭爸从外面骑车回来,何岭问:“您去哪了?”何岭爸从车上取下东西说:“去了集上,买点菜和酒,你妈要给你们做吃的,你们玩得可好啊?”“没走多远,让我妈叫回来的。”何岭把东西接过去送进厨房。
    我也出屋来,到厨房看看能做些什么。“何婶,我来帮您做些吧,”“这里的事你做不来,一看你是城里人从小就不会做饭的。”“您怎么知道的?我还真得没做过饭的。”我诚实地说,“你去帮我去洗洗菜吧,你爱干净,洗干净了也放心吃的。”何岭妈递给我盆,抓出一大把青菜放到盆里。我到院里的水管处去洗,何岭抱捆柴,我问:“这里还在烧柴吗?”何岭站住道:“有时柴锅也是要用的,这样省点硬煤钱,柴锅做出的东西好吃,我妈要做菜糕,也是这里的小吃呢。”我择着菜叶,用水冲净,送进厨房里,何岭妈正在和面,我问:“是要蒸糕吗?”何岭妈抬头说道:“是,这是我们这里家家都吃的面食,从小就会做的,这里地方小,你到屋里坐着吧,让何岭陪你说话。”何岭也把我叫出来,我只好跟他进了屋,我真得也帮不了忙,看看电视。
    炖的鸡肉和炒的青菜放在大碗里放到桌上,大柴锅蒸好的菜糕冒着热气,小院里弥漫着一股清香。
    我把碗筷摆好,何叔招呼大家坐,何婶还在洗锅,我说:“等何婶一起来,辛苦您了。”何婶笑道:“你是客呀,再说何岭回来一次不容易,我们也不会招待的,多担待才是。”我感激地说:“这就挺好的,我知道来会给家里添麻烦的,我是休年假,按说也是他陪我了,还怕耽误了他的教学。”何婶听我说,心里高兴,道:“你真是替别人着想,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何叔接道:“善解人意。”“对,就是这个意思。”何婶应道。何岭也笑,道:“我爸还知道善解人意这词呢,不简单。”何岭爸白了他一眼,说:“我还不懂呀,电视上有相亲的节目不是老说嘛,听也听会了。”大家笑起来。
    四个人各守方桌的一边坐了,何婶说:“自己吃呀,我也不会做,你先尝尝咋样?”我夹了青菜送到嘴里,连说:“好吃好吃。”知道早已饿了,所以胃口大开。何婶听了更是欢心,道:“好吃就多吃,吃肉啊。”“我自己一点点来,您也吃。”何叔这时倒上酒,自己喝了一小口,也说道:“我们当地产一种贡酒,你父亲会喝吗,临走时带上回去让他尝尝。”我说:“成,我带上瓶回去,就说是天底下最好的酒,恐怕他真是没喝过的。咯咯。”
    何婶说:“我们家何岭一直在北京上学也没交过朋友,你以后要多帮着他点,我们希望他留在那边,以后孙子也是北京人了。”我知道何婶这是说给我听的,她是不是真得把我当成何岭的女朋友了,我忙说:“一定的,我们认识好久了,我知道何老师挺好的,我会帮他的,您放心。”“放心,前一段时间给何岭介绍过我们这里的一个姑娘,何岭没同意,何岭也不说呀。”我看了何岭一眼,心想是自己那次装扮成他的女友把小陈老师气走了那回事,何岭怕他妈再说出来什么,忙说:“这事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了,您还念叨,当着方昕的面说这些多不好意思呀,也不是光彩的事。”
    何婶被儿子的话堵回去,她看看我,我正低头不语,也不好再往下说什么。何婶接着说道:“还忘了,明天你两姐姐回来,说是看看你,明天哪也别出去了,方昕你也多住些天,远道来的不能说走就走。”
    何岭皱眉道:“她们怎么又来啊,是您说的吧,我是不想惊动旁人的,她们一来又要乱一天。”何婶有点不悦地说:“她们咋是旁人,是你亲姐,从小看你大的,为了你她们也没好好上学,以后也得对两姐姐好点,她们现在生活都过得好,也不需要帮助,你在外当大学老师,她们脸上也是有光啊。是给咱何家光宗耀祖啊。”
    何岭对我说:“你看我妈还封建呢,都什么年代了,我哪有那本事啊。”我也笑,说:“何婶说得没错,你是何家的骄傲啊,将来当教授呢。”何婶兴奋道:“人家方昕说得对,我爱听。姑娘你吃,不管他。”何岭也不在吭声,我草草地吃饱,自认为吃货的我这时也要矜持点,说:“叔叔婶,我吃饱了,你们慢吃。”何婶见我吃得不多,劝道:“再吃一块糕的,咱们吃得早,到了夜里就会饿的,何岭你让方昕再吃一块。”她比划着说。何岭目光注视着我,说:“你真得吃饱了?晚上还带你看山林呢,你得吃饱了,要不再来一块吧。”他递给我一块,我接过糕来,说:“婶做的比单位的馒头还好吃呢,我再吃一小块就成了。”
    我们吃完饭时,太阳还没有下山,何岭带我出去看山岭的风景,我问:“你叫何岭,是不是就用这个‘岭’字啊?”“应该是吧,家里人又没多少学问,随便看个东西就起了。”我忽然问:“听你妈说明天你姐姐来,这我多不好意思呀,是不是真把我当上门媳妇看了,你妈今天的态度我看得出来,你说呢?“
    何岭并没看我,他独自向前走,说:“我也说不准,不过你也别往那地想,我们待不了两天就回去,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吧。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听了,也就不当回事,何岭说得也没错,我可能是多想了,只是心里暗自琢磨,随着他向山道上走去。
    何岭大姐吃早饭的时候就带着儿子回娘家来,我一夜没睡踏实,总想着今天的事,早早地醒了,何岭在窗外敲下窗户,我便起来,问:“这么早啊?”他说道:“我给家里做些早饭,你先洗洗脸,我大姐来了。”
    这下弄得我有点不适应,马上整理我床铺,生怕人家挑出毛病,到外面洗了脸,听见何岭爸妈和他姐正聊天,声音很高,但一句听不懂,我问何岭:“他们说什么呢,那么大声跟吵闹似的。”何岭笑笑,说:“说些家常理短,我也不清楚,我们这的方言听着像吵架,其实他们就是这样习惯了,不明白的人以为像吵架呢。呵呵。”我当然在北京也听见过安徽人说话时的声调很高,这可能是方言造成的发音位置不同的原因,我洗好了脸,回到屋里梳下头发,抹了点搽脸油,平时我是不怎么化妆,只涂些唇膏,这时,大姐家的孩子跑时门来,他怯生生地看着我,知道外婆家来了生人不敢进屋里,我叫道:“小朋友,你几岁了,进屋来和阿姨玩啊。”小孩便进来,他并没再看我,只是在屋里扫视一遍,问:“你是谁呀?”“我是你,你舅舅的朋友啊,你呢?”“这是我外公家,我和妈妈来的。”“你几岁了,还没说呢?”“六岁。”我想起昨天买的零食,从包里拿出来,挑了两样,说:“阿姨这里有好吃的,拿去吃吧。”小男孩见我送他吃的,走到近前,伸手来接,这时门外有个女人的声音道:“你跑这里来了,叫阿姨没有?”我抬头看眼前的女子,长得眉清目秀,也是个高挑的个头,这里姑娘长得漂亮我还是亲眼见到了,我忙说道:“您是何老师的大姐吧,我也该叫大姐的,小孩也可爱的,没事和我玩呢,一点也不认生。”我对孩子说:“拿着吃吧,你妈不管的。”大姐才走进来,说:“我今天来得早了打扰你睡觉了吧,我离得近就在邻村住的,啥时来的?”她的声音柔和了些,普通话说得很不错,我笑道:“前天晚上到的,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何老师说要回来的,我也就跟了他来,这里很好的,何叔何婶对我挺好的。你长得真好看。”大姐听了心里美滋滋的,笑着说:“我哪好看呀,我二妹才好看呢,一会儿她也要来的,都想来看看你的。”“啊?是吗?”我难为情地低下头,心想这下果然让我猜中了,她们会不会把我当作何岭的未婚妻呀?我的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站在那儿发愣。何岭见他姐进我屋,也跟着进来,听到这些话,在门口说:“大姐,你先别说了,帮我到外面弄早饭来。”大姐见叫她,出了屋,何岭低声说:“你说话别太直接好不好,再吓着人家,都是妈跟你们说的吧,弄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大姐说道:“不是早晚的事吗?我说了也不怕什么的。”何岭说:“不是你们想得那样,我有时间再对你们说,二姐来了也别让方昕招架不住。”“她叫方昕呀,名字怪好听的,嘿嘿。”
    我和何岭家人在饭桌上吃早饭,大家的话都少了些,这样我渐渐不再紧张了。吃完饭我想去主动刷碗,也被何岭妈拦着说:“你是客人不能动手的,让他姐来做的。”大姐也客气了一句,我把东西收拾在一起,帮着放到水管旁,何岭叫我到一边来坐,说道:“你不要管他们了,我从小也不做这些,只是农忙时下地收一些庄稼。”我问:“你姐夫怎没来呀?”“他到外地打工了,现在男人都在外面,我姐家孩子该上学了,在家看着他上学呢。”
    现在只有何岭能陪我说会话,跟他家人也不知怎么交流,想想他今后若在城里找了媳妇,到他家来时的样子,就像我现在时的感觉一样吧。关键是观念上要一致,要有共同的语言才成,城里很多姑娘嫁给外省人,每回到婆家时都或多或少的有些不适应,即使十几二十年以后也有当初为什么嫁给他的后悔。
    我主动去找小孩子玩,问一些上学的问题。孩子接触得快,过了很长时间,院门口又传来说话声,我探出头看时,一个年轻姑娘领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何岭妈正好出门迎了个对脸。
    “妈,我们也来了,我姐早到了吧?”她说了一口很标准的普通话,我听得清楚,这一个是何岭的二姐没错了。远远地看上去人长得白嫩,她说着也往我这里看,问道:“妈,是我弟回家来了?”何岭妈道:“是啊,你姐她一大早就来了,在这吃的早饭,你快进去歇会儿,叫外婆了吗?”说着蹲下身去抱地上的小闺女,小孩子很听话地让抱起来,还不住回头叫妈妈。
    我既然看到何岭二姐,只好主动走过去叫道:“您是二姐吧,你好,我叫方昕,是何老师的朋友。”二姐上下打量我,看上去非常兴奋,说道:“是的,我是二姐,欢迎你来我家,一看就是城里人的模样,一定是在大地方工作的人。”我能看出二姐跟大家不一样的地方,知道她可能嫁的人家条件更好些,她的处事为人心态也有所不同。我笑道:“哪啊,都是一般的工作,跟你们没有什么区别的。快里面坐吧,我们等你好半天了,路上远吗?”“还行吧,住在城里,顧辆私家车就来了。”她向正房走去,边回头对她妈说:“放下她来吧,让她自己跑跑,快叫阿姨。”她接过女儿让她叫我。我用手摸着孩子的小脸蛋,说:“好白呀,随妈妈了是吧!姐夫怎么没来呀?”二姐见我问,说道:“他啊,他也是教师,今天不休息呀,只好我一人来了。”我才想起我是休年假出来的,今天果然是工作日的。我冲二姐微笑一下。大姐也出来迎接二妹,姐俩说说笑笑,我退到边上听,也听不大懂说些什么。何岭这时不知躲在哪去了,我没看见他的人影,把我一人孤单地留在家里。
    “何老师去哪儿了?“我问。两个姐姐这才注意到何岭不知去哪里了,二姐怪道:“他去哪了?家里有客人他倒跑出去,他这个人就是长不大。”我听了忙说:“没关系的,咱们也可以说话,对了,我去给二姐家的姑娘拿些零食吃。”我去房里去取,大姐家的孩子跟在后面,小女孩也跟着跑。
    我打开包装袋,把小点心送到孩子们手里,“阿姨这里还有慢慢地吃不急咽。”小女孩吃得很香甜,小男孩大口地咽了,说道:“阿姨,刚才我妈让我叫你舅妈呢,我叫你什么呢?”我立时脸色红了一片,在孩子面前又不能表现得太敏感,说道:“当然是叫阿姨,舅妈不是随便叫的,你舅舅得同意才行。”小男孩迷惑地问:“舅舅同意?他不同意吗?”我没法跟他解释清楚,小孩子说的话一会儿就过去了,我也并不在意,只是何岭大姐心里想得太急了,我怎么成了孩子的舅妈呢?何岭我一定要和他说明白才成,我又递给小男孩一块零食,道:“叫阿姨好了,要不你舅舅会说你的。记住了。”
    等何岭回来,他说去到同学家聊天去了,我想对她说孩子刚说过的话,却在他姐姐面前不知怎么开口,只好咽了回去。等吃过中饭,大姐也就带孩子先回家了,二姐的孩子睡着了,她守着爸妈说话。
    我把何岭叫到自己的屋里,轻声说:“何老师,我想我还是走吧。”“怎么不想住了,还想带你到其它地方玩呢。”“我不想玩了,这几天在外心里累了,你能一起回去吗,算了还是我先回去吧,你好和家里人多待些天。”何岭听我去意坚决,便道:“我和你一起走吧,我在这多住一天也不起作用,有你路上还有个伴。”我说道:“那成吧,明早就走,买个过路的车票也成。”“你还回杭州吗?”这一问倒让我想起任腾宇,他也不知哪天回来,我不能再回去等他,假期恐怕也是不够,我答道:“不了,直接回北京,我的假期快到了。”
    到了二姐走后,何岭去房中和他爸妈说了要回去的事,他妈还是有些不舍,何岭爸倒说:“走吧,陪人家一起回去,路上有个照应,人家女孩也是要上班的,别耽误了工作。走吧。”何岭妈也没了话说。
    回到屋里,何岭告诉我和他父母说好了,明天一早就回去,我心里才踏实下来,开始想念爸妈了,眼睛也酸酸的,这次出行如梦游一般,也不知回去后还会遇上什么事情,一想到我和任腾宇的未来,总有些不定,之间的感情不知在哪打了个折扣,只能归咎于距离感,我不去多想,先睡一觉等明天赶路。
    我醒来时,天还未亮,穿好衣服把带的东西装进行李箱,听见院里何岭的脚步声,我推门出来,西边的月牙还没有落下去,空气里带着露水,我轻声地问:“你准备好了吗?”何岭见我一脸的倦容,说道:“好了,你一夜也没睡好吧,看你都有黑眼圈了。”我揉下眼睛,说:“也顾不得这些了,几点出发?”他说:“一会儿我表弟来接咱们,我去收拾一下行李就走。”我回到屋里等,想到火车站快买了票就赶回家。
    何岭表弟开车到了门外,我急忙从屋里出来,手里拎着箱子,何岭爸妈送何岭出门,他们见面打了招呼,何岭回头对我说:“方昕,来把箱子给我,我放到车里。”我说:“我自己成。”然后对何岭父母道:“何叔何婶,我们走了,谢谢您,我给家里有添麻烦了,有时间您去北京,我招待您。”何叔笑笑,何婶道:“姑娘别这么说,我们农村人没啥好招待的,想让你和小岭多住几天,没想你这么快就走,你们路上小心啊。”我说:“好,您放心吧,我会和何老师平安到家的。”何岭也说:“行了,我们走了,到了给家里打电话的。回屋吧,表弟会送我们到车站的。”
    表弟对何岭父母说:“别担心大姨,我会送表哥到车站的,有时间我会来看您和姨夫的。”说着进了车里,我和何岭也上了车,车子动了,我向两位老人招下手,回过头去,汽车缓缓地穿过村中街道,然后快速地朝大路驶去。
    到了火车站,何岭表弟告别后开车走了,我和何岭去售票处,一看时间最早的列车也要中午发车,我说:“我来买。”何岭想出钱还是让我拦住了,何岭说:“先去吃早点,然后随便转转。”我们出去找饭馆。
    这一上午等得煎熬,此时盼家心切,我总是心神不定的样子,索性在休息室坐等,终于检票了,按顺序进站上车,心情才放松下来。
    火车启动开出了站台,车厢里播放着轻松的音乐,何岭忽然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回去了,本来我是想带你到另外地方玩的。”我不知怎么对他说出心里的想法,说道:“想家了,看你一家人那么幸福的样子,我不知为什么有些失落,何况我本来是看他来的,可是一切都变了,让我没有一点安全感了。”何岭默默地望着我,他说:“我不能给你一点安全感吗?”我躲开他的目光,又面对他道:“我不知道,可是感觉告诉我心情不太好,熬过今夜一切就重新开始吧。”
    何岭并没有听懂我说的话,我不再往下说,他说:“我每年都是在这条线上寒来暑往,一晃都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女孩陪我走,这个感觉就是不一样啊。”我苦涩地笑笑,道:“真的?以后就不会了吧,我相信会有一个姑娘陪你回来的,而不是离开像我一样。”
    何岭也抿嘴不知是笑还是什么,他回道:“但愿如你所说,也不知楚婷婷她最近怎样了?”我是不想提这个话题,他问了,我也不好不说,便道:“还好吧,我见了她一面,她的精神状态不错,毕竟年轻,其它的我不好说了。”
    何岭道:“有时人不得不信命运,谁曾想她会和任腾宇在一起呢?”我打断道:“不是在一起,是一起工作,你不能混淆了。”他看我不悦的样子,忙说:“对,是我口误,在一起工作,瞧你急什么呀?”我说:“我急了吗?就是在一起工作嘛。”我觉得这样和何岭争辩也没有什么意义,如果这样争来争去的,只会打发火车上无聊的时间,我闭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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