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寂寞红

第36章


陷入悲伤之中的霓裳回过神,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甬道。
    倾暖已经走远,她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舒嫔娘娘醒了!”小宫女欢喜地掀开帐子喊道,门前立马有人应道“我这就去回禀皇后娘娘!”
    嫚姝如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终于学会了骑射,也学会了跳舞,她终于成为了一个可以和弘历吟诗作对,执手作画的女人;她终于成了一个可以同弘历共乘马匹,潇洒奔腾的女人;她终于成为了一个拥有绝世舞技,可以在弘历面前展现一个女人最柔美也是最柔媚的一面。可是一切都是梦,她醒来想要下床去喝水,可是整个人却重重地摔了下来。一直候在那里的小宫女正在打盹,听到沉闷一声响,立马睁开了睡意朦胧的眼睛,慌张地跑过来扶着嫚姝重新躺在床上。嫚姝美丽的眼睛瞪得大大,许久她才转动了一下眼珠,接着她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腿,那钻心的疼痛的让她顿时绝望了起来。她木讷地转过头,却见一身便服的弘历大踏步进来。
    眼里的泪水轰然落下,她悲绝地哭出了声:“皇上,臣妾怎么了?”
    看着那在空中挥动着的手,弘历心中犯疼,他忙走了两步握住嫚姝的手,安慰道:“你没事,好好养些日子就会好的!”
    她拼命地摇头,泪水飞溅出来落在弘历的脸庞上,微微凉。嫚姝越过弘历去看悄悄擦泪的君宜,她又问:“皇后娘娘,臣妾怎么了?”
    君宜背过身子擦了擦泪水,忙回身笑:“你要信皇上的话,好好养些日子一定会好的!”
    “我会好的?”嫚姝呐呐自语地把自己的脑袋靠近弘历的胸膛,她伸手拽着弘历的衣裳,很紧很紧。弘历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算是安慰。怀中的人儿似乎情绪平静下来,弘历抬手想要放她躺在那里,可是她却突然拽着弘历的胸前的衣襟,嚎啕大哭“贵妃呢?贵妃娘娘呢?臣妾要问她个明白!”
  ☆、第六十五章 纯妃小产
红色纱帐如同开到荼蘼的梅花一般,极力怒放着最后一抹嫣红。
    君宜缓缓走过去,柔声劝:“那日之事皇上自会查清楚,会给贵妃和你一个交代!”
    “给臣妾什么交代?”嫚姝转过头,眼眸阴森冰寒“是她自己要与我交换马匹,是她!是她!皇上,皇上!”嫚姝满面悲戚去看身侧的弘历,她眼睛里的恳求让人心碎。
    弘历嘴唇紧紧抿起来,面色渐渐沉下来。
    得不到弘历回应的嫚姝绝望地倒了下去,满头黑色在红色的床铺上散开,如同是荼蘼过后的黑色花朵,处处都弥漫着腐烂之时的不愿与不甘。
    紫檀梅花香炉里升起白色的烟雾。
    屋内幽静至极。
    “此事还未有证据能够证明是贵妃所为,你耐心等待几日,皇上说给你一个交代,自会兑现!”君宜缕好了嫚姝的满头黑发,拉了四季如春小毛毯盖住嫚姝的身体。
    今日的风似乎有些大。
    出了嫚姝住处之后,弘历与君宜嘱咐几句便要去处理一些公文。永璜早以候在帐子外,十几岁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细细看去,永璜的眉眼像极了弘历。身穿盔甲笔挺地站在门前的永璜威风凛凛,意气风发。
    “皇阿玛!额娘她……”永璜欲言又止,他想解释,他的额娘不是那般会做那等险恶之事的人。他的额娘虽然看起来严肃厉害,可是他的额娘却是善良之人。他想要说更多钰彤的有点来让弘历信任,可是那些解释还是没有说出口。方才意气风发的永璜慢慢地垂下了头,似乎有些落寞。
    弘历见他如此,微微皱眉:“有话直说!你这样犹豫不决怎么配做朕的儿子?”
    “皇阿玛!”永璜听得弘历这么说,果断地抬起头,黝黑的眼眸熠熠生光“您可信任额娘?您可信任额娘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
    耳边吹过风,耳膜嗡嗡作响。弘历眯起眼睛看了看此时昏昏沉沉的天空,朵朵乌云翻滚着聚集起来又分散而去,此时此刻的紫禁城是否也是这般沉闷不已的天?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沉闷的让人平白生出一丝烦躁来。
    他信任过谁?又有谁值得他弘历付出完全真心的信任?
    红墙金瓦的宫城之上是翻腾的乌云。
    狂风吹着树木的枝叶哗哗作响。猝不及防地一声惊雷划破夜空,狰狞着欲要撕裂这个世界。
    储秀宫内西暖阁的床榻之上,倾暖歪在那里不知何时睡着了,不过几日,她的下巴更加尖锐了几分,眉目之前有着倦色。花意小心推门进来,拿了毯子轻手轻脚地盖在了倾暖身上。之后又轻手轻脚地退出来,她尽全力不去发出一丁点的声响。东配殿内,语薇刚喝了药躺下,屋内弥漫的苦涩的药味让人忍不住蹙了眉头。笑云接过花意手上的水盆,小声说:“您去歇着吧,这里我看着就好了!”
    说话声音不大,可是语薇却醒了。她转过头看了看影子叠加起来的两个人,嘴角缓缓浮起笑意,抬手慢慢地滑到了腹部,那里还有她的孩子在。那一刻,语薇下了决心,等她好起来她定要好好对待魏常在。她再也不会因着一点小的恩宠去陷害旁人,她也要做一个可以温暖他人的温暖之人。平生第一次,没有任何人跟语薇讲任何道理的情况下,她自己悟出了最珍贵的人生真谛。
    笑云和花意见语薇醒来,都慌张地跑到床边跪在踏上询问她有何不适。语薇笑着摇了头,看着花意问:“你家小主呢?”
    花意以为语薇见自家主子不在要发脾气,慌了一下,忙解释:“小主她方才才去偏殿歇了一会儿!小主她实在是……”
    “你紧张什么?”语薇拦住花意的话,可是脸上未见丝毫不悦“我这里有笑云她们在即可,你去照看你家小主吧!”
    雨水顺着金碧辉煌的琉璃瓦落下,地上激起千万个水珠。
    本已预备下钥的宫门被人再次推开,大大的油纸伞档主了来人的面容。
    储秀宫内的奴才们见此忙撑着伞来接,步履匆匆地到了廊下,奴才们收起挡雨的伞,却见海晴与欣琪神色紧张地立在那里。瞧着正殿的灯火已经熄灭,有宫人们打开了东配殿的门让俩人进来休息。虽然储秀宫的东配殿一直无人居住,可是屋内还是打扫的纤尘不染。
    被宫人们伺候着擦干了身上的水珠,海晴才慢慢询问起语薇的身体状况。
    “娘娘刚吃了药睡下!”从宫人们答话中可以听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悦,可见语薇这些日子的身体养的不错。如同压在心内的大石头被人挪开,在这般浑浊的空气中,海晴竟觉得从未有过的呼吸顺畅。
    “这是第六日了吧!”欣琪抚了抚身上为擦去的水珠,淡淡地看了正殿一眼“容臣妾说句实话,不管纯妃娘娘有事没事,愉嫔娘娘您都是要受责罚的。若纯妃娘娘没事,那魏常在可谓是立了大功了!皇上本就看在宁寿宫太妃的面子上厚待与她,如此这样下去,她便是前途无量了!就连纯妃娘娘也未必不会对她心存感恩!”
    海晴眉头微皱:“难不成秀贵人你不希望纯妃娘娘安然无恙?若是纯妃娘娘出了事儿,咱们这次留在宫里的人儿都逃脱不了罪责!”
    “何必呢!”欣琪依然不屑“就算她出了事儿也是她自己的儿子撞的,她能够去埋怨谁?若皇上真是追究起来,那也是吧勒珠儿与和敬公主才是罪魁祸首。此事儿牵扯到和敬公主,皇上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愉嫔娘娘您最多也是落个监管不力之过!”
    海晴垂头思忖片刻,有些紧张地拽紧了手里的帕子。
    “如今,七日之期的限定之下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愉嫔娘娘您当初也是为了远离是非才指派魏常在来储秀宫的吧!可是这个皇宫,临走之时皇上皇后连同太后都一致决定交由您好生料理的,出了事儿您又在逃避责任,那日后谁还敢交给您什么事?恐怕就连五阿哥都无法再回到您的延禧宫了吧!”
    旁的一切的罪责海晴都不甚在乎,她这几日反反复复地想了很多,最坏的打算她也想过。可是一切她都能接受,唯独永琪不能。果然欣琪说的话见了效果,海晴慌乱无措的眼神让欣琪顿时生出一丝快感来。马上就是七日之期了,若是纯妃安然无恙地保住孩子,那倾暖必然会跟着上位。到那时她再去对付倾暖岂不是太过困难?此时此刻难道不是绝好的机会?
    倾暖毁掉了她的一切,她自然也要亲手毁掉倾暖的前程。
    当初若不是倾暖出面替钰彤作证,她是不是就能得到弘历更多的怜悯?她是不是就能重重地击伤翊坤宫嚣张的贵妃?更可恨的是,连同霓裳,一个卑贱又丑陋的女人都敢掐着她的脖子要置她于死地,凭什么一直都是她被人欺负?明明是她们一个个地背叛弘历,明明是他们一个一个地有了新欢的。她不去说不是因着她真的怕霓裳要跟她同归已尽,那样的情况下,没凭没据谁会信她的一面之词?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海晴惊恐地去看面目平和的欣琪,她许是意识到了什么,故而才会这般害怕。
    欣琪却淡然一笑:“臣妾也只是与您分析一下眼下局势,臣妾只是替您惋惜罢了!不过若是纯妃姐姐的孩子得以保住,或许皇上并不会计较愉嫔姐姐您的失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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