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曾相遇

  我轻轻一笑，说道：“这个很简单，下次教你。现在，好好地去沙发上坐着休息一会，好不好？”
  他微微动了动搁在我身上的下巴，“小茗，我突然不想吃雪梨汁了。”
  “那你想吃什么，西瓜汁吗？”
  “不是，我想吃冰糖炖雪梨。”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闷闷的，触动了我身子的某一处。
  “这个也简单，就是稍微会慢些。”我轻轻缓缓地说着，感觉着他点了点头，再次劝道，“去外面坐着休息一下，好不好？”
  他没有执意，在我的脸颊处轻轻一印后，走出了厨房。炖雪梨虽不及榨梨汁来得快，可也不过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等我端着碗到客厅时，却看到沈如琛竟已在沙发上睡去，微微锁紧的眉头打消了我想要叫醒他的念头。放下盖碗，取了一根薄毯，蹲身盖到他身上，来不及看清他的脸，已经起身，短暂的失神后，我调暗了灯光，调好了空调，缓缓地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虚掩了门。
  我没有开灯，直接躺到了床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好一会，稍稍起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房间内，没有太多的光束可以照亮它的莹润，所以我把它们取出来，握在了左手里，温润的触感，一如当初，直抵心头……
  ……
  “把手给我？”
  “你要干嘛？”
  “你这女人，叫你把手给我，快点！”
  “这是什么？”
  “它的颜色，像不像你最喜欢的桂花？”
  “这个叫什么？”
  “蜜蜡。”
  “哪里买的？”
  “什么哪里买的？我自己磨的。”
  “……”
  “我在珍石馆买了一些原石，然后，用砂皮把它们磨成这样的。”
  “你还真闲。”
  “是啊，全天下我最闲了。那，这些，你先藏着，等我再磨十颗，就可以串成手链了。我跟那老板说好了，他会免费给我加加工，然后打洞……”
  “这样子就可以了，不用加工。若是方便，就让老板打个洞，余下的，我自己来。”
  “真的？”
  “你要是真闲着没事，那就再多磨一些吧。”
  “你要做项链？”
  “也可以做成两串手链。”
  “好，一串给我。”
  ……
  脑子里明明全都是他说“好”时露出的得意笑容，而我的唇角明明也是弯起的，可是一摸枕头，却是潮潮的一片小湿痕——就算再能自欺欺人，我也十分明白，这些眼泪为何而来——对，我舍不得，不管是十四年前，还是五年前，抑或是此时此刻，我都明白自己对他的不舍。可是我更明白，每一次，到了最后，我都有足够的理由去说服自己舍弃，舍弃他的承诺，他的努力，他的等待，关于他的一切，我都能狠下心来舍弃……
  我怕亏欠，可唯独，不怕亏欠他。
  难道真的是因为欠的太多了，所以，就无所顾忌了吗？
  或许吧。
  醒来时，窗缝处已透着亮光，懒床一会，伸手，取过床头柜上的盒子，放入，起身，赤脚走到衣柜前，怔愣一会，终缓慢而坚定地打开了那个最深处的抽屉——既然它们注定不可能戴到我们的手上，那就藏到岁月的烟尘所不能企及的地方，从此，化作彼此记忆里似有若无的一部分，与其他，都无关……
  再无关……
  走出房间时，沈如琛已经起来了，客厅里泛着一股淡淡的煎蛋香味，似乎，还有粥香。
  “起来了？”我呆愣的那会子，沈如琛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早上，粥加蛋饼，好不好？”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餐桌，走入卫生间，很快洗漱好。坐下，端起桌上已经盛好的桂花杞子粥，浅浅地喝了好几口。
  “小心烫。”沈如琛将调羹放到我的碗里，看着我将碗重新放到桌上，问道，“糖放的不多，够不够甜？”
  “刚刚好。”我笑着拿起调羹，吃了满满两勺，说道，“我总容易懒床，还要你起来熬粥，真是不好意思。”
  沈如琛浅笑着拿起筷子，从盘子里夹了一块蛋饼放到我面前的碟子里，“小茗，如果你愿意，我天天都可以。”
  我拿着调羹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他，“如琛，我……”
  “小茗，你有你的故事，我明白。你按着你的步子，慢慢来，我，会陪着你，慢慢往前。”
  沈如琛的话，让我无言以对，定下神来时，终不过一句“谢谢你”。
  秦一农历生日当天，我们早早地结束了手头的工作，等中午下班时间一到便开车前往“红番茄，黄土豆”。到店里的时候，竟只有我们一桌。服务生说，蛋糕是现场做的，所以会先上菜，我们没什么异议。坐下来大概二十分钟后，所点的菜就一次性上齐了。刘萧潇第一个点了赞，说是比上次还要好吃很多，猜想着大概是第一桌的关系，所以大厨做得更加用心。
  差不多吃到一半时，店里终于来了新的客人，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美丽女子，一身浅色工作套装。前去迎她的服务生，在她微微举手示意后，退回到了原先的位子，看来应是店里的常客。环顾一圈后，她选择在离我们不远的位子上坐下，没有翻看菜单，只是静静地喝着服务生送上来的柠檬水，偶尔看几眼手机，看来是在等人。
  蛋糕是在十分钟后上来的，做得非常的别致，秦一甚至想要阻止我们往上面插蜡烛。可胡水宁和君倩倩怎会如她所愿，问服务生要了二十一根细蜡烛，点了个满怀。秦一说，她许了三个愿望，不过只透露了前两个，第三个，不管我们怎么打趣她，她都咬紧牙关不说，一边讨饶，一边低着头切蛋糕，分蛋糕。
  “这边。”身边的女子突然站起身来，不轻不重地说了这两个字。
  我只是随意地朝门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却惊得我脑中瞬间一空。不过好在，也只是瞬间而已，在刘萧潇侧过头看向我时，我已经恢复如常。
  “玛雅，是博扬的聿总。今天是走了什么梨花运了啊，秦一，我爱死你了。”君倩倩虽是竭尽所能的压低着声音，可也掩饰不了她言语中的狂喜。
  “谁，倩姐，说清楚点，他是谁。”
  “别失礼于人。”刘萧潇拿起餐巾稍稍擦拭了一下嘴角，低低地警告着。
  秦一一时间似乎还没有弄明白情况，却也立马正襟危坐。
  “聿总，您也来这边用午餐。”在聿荆扬走到他的座位旁时，刘萧潇起身，简短而优雅地打了声招呼。
  聿荆扬闻言看了过来，须臾的静默后，回道：“刘小姐，这么巧。”边说边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我和君倩倩她们一起微笑着站起了身。
  “来这边庆祝生日？”聿荆扬看了一眼桌上的蛋糕，笑着问道。
  刘萧潇指了指秦一，回道：“是啊，我们办公室的秦一，今天农历生日。”
  “农历六月十八，挺好的日子。生日快乐，秦小姐。”
  “谢谢您，聿总。”秦一略显紧张回道。
  “那你们慢用，我先过去了。”
  “嗯，您慢走。”
  从他过来到离开，我差不多都半垂眼帘，浅笑自如，而他，也没有半点刻意，就像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般礼貌客气，恰当好处。坐下后，我一边继续品尝美食，一边适时地回应着君倩倩她们，就像什么也不曾发生。只是放在腿上的左手，掌心处却突然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痛，一股更胜过一股，无法抑制，终让我食不知味……
  聿荆扬他们的用餐时间很短，走之前，他和那名女子一起过来跟我们打了声招呼。原来那名女子是博扬总秘书处的秘书长，叫柳馨。他们走后，我们也匆匆结束，埋单时，被告知消费免单，惹得君倩倩和胡水宁又是好一番激动。
  回到公司不多时，徐本源召集几个部门开了个简短的会议，主要是讨论如何尽快启动易捷的第三个子项目。再次回到办公室时，手机上有了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许睿翔打来的，另一个是沈如琛的。我先拨通了许睿翔的，没什么事，就是约我晚上一起吃饭逛书店，我未加思索地就应下了。走到楼道处后，我拨通了沈如琛的电话。
  “如琛，我刚刚开会去了，没带手机。”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晚上一起去唐唐姐那里吃饭，好不好，她说，要给你做榴莲煲鸡汤。”
  “如琛，真是不好意思，我晚上约了睿翔一起吃饭，正要跟你说的。”
  “看来我晚了一步。”他笑道，“那待会我跟唐唐姐打个电话，她也是心血来潮。”
  “如琛，替我跟唐唐姐说声抱歉。”
  “她不会介意，你别上心。吃完饭，我去接你？”
  “不用，你早点回盛园休息吧。我们还要去逛会书店什么的，到蔷薇谷，我给你短信息，好不好？”
  “那行，别太晚了。”
  结束通话后，我立即回到办公室，把下午的会议纪要整理好交给徐本源后，也到了下班时间。正要打电话给许睿翔时，他就已经打过来了，原来有老师生病了，临时需要他代课，过不来了。
  许睿翔虽不能来了，我还是去了书店，一个人，逛到将近十点，才打车回了蔷薇谷。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我突然决定走楼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就只是想一个人，无所思，无所想地，慢慢地，慢慢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走。
  走出安全门时，我闻到了一股烟味，然后，看到了一个身影，对此，我竟没有觉得特别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