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曾相遇

  靠着墙，在他的一臂之遥处坐下，轻轻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回我，将烟熄灭在脚下后，问道：“没有我在的时候，你也经常这样子走楼梯？”
  我摇了摇头，回道：“不是。除去修电梯那次，这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是今天？”
  是啊，怎么偏偏是今天呢？
  我没有回答他，他似乎也没有执着于其中的答案。
  “在那些年里，你有没有爱过我，全心全意地爱？”很久以后，他这样问道，平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而我却有些恍神，看着身前的光亮好一会，才得以启齿：“爱过，但时至今日，也只是爱过而已了。”
  话音落下后，谁也没有再开口，就连走的时候，他也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我含在嘴里的四个字，没有理由，也没有勇气再说出口了。
  看着他放在我脚边的东西，我终于明白，这一次，他是下定了决心。
  如我所愿。
  ☆、第二十七章：天地间一片安宁的好，让人有一种永恒的错觉
  他那天走后，我没有太多情绪，只是笑着将他放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许睿翔去Q大报到的时间是九月初，大概是暑期实习没怎么见面的关系，出发前两天，他突然提出要我陪他去J市。想着正好是周末，也就顺了他的意思。出发当天，沈如琛开车送我去机场。与许睿翔、许皓渊在大厅碰面后，我把沈如琛介绍给了他们，因是初次见面，也不过是几句简单客套的门面话。而后，沈如琛便去替我办理登机手续了。
  等沈如琛走开后，许皓渊看着我的眼中带着笑意，这个笑意，我明白，不过我们谁也没有去点破。他只是客气道：“小茗，这次又要辛苦你了。”
  我笑着摇头，“哪会辛苦，借着小翔的光，正好去J市走走呢，也很多年没去了。”
  “你啊，就是太宠他。睿翔，一路上记得照顾好阿姨，知道吗？”
  “知道了，许大哥，你好回去了。”
  “你这孩子，这沈先生不是还没回来吗，总不能不打个招呼就走吧。”
  许睿翔一副慵懒地将身子靠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道：“阿姨能搞定的，对吧？”
  我斜睨了他一眼，浅浅笑开，没有说话。
  “看到没有，许大哥？”
  许皓渊无奈一笑，说道：“我还真拿你这小子没辙。那你照顾好阿姨，到了那边，打个电话给你奶奶她们，还有你妈妈。”
  “知道了，我都已经记到备忘录了，大哥，快回去吧。”
  “你这小子。小茗，麻烦你了，那我先走了，替我跟沈总说一声。”
  “嗯，好，慢点开车，许大哥。”等许皓渊离开后，我转身问道，“怎么对你爸爸这么没耐心？”
  他扬了扬唇，在就近的座位上坐下，“我嫌他烦，他才会知道为自己加把劲。我已经不需要他为我付出更多了。”
  原是如此。
  “那个女的，我见过，挺好的。”
  “唔？”他这一句话，让我怔愣。
  “我本来想等他们真成了，再跟你说的。她是一名注册会计师，外婆和我奶奶是同一个村的，两个老人家拉的线。我见过几次，前前后后算起来，也有两年多了。性子有些恬淡，不多话，不过，她看我家许大哥的眼神里，会有一种企盼，一种光彩。”
  我闻言不禁笑道：“这你也看得出来。”
  “是。”虽然只有简单的一个字，可他应得很认真，“因为这种眼神，我曾见过。”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说道，“所以我觉得，如果许大哥和她成了家，她一定会全心全意地去珍惜、呵护。”
  我笑了笑，微微垂下眼帘，“那你爸爸呢？”
  “许大哥是在意她的，可就是偏偏让好好的一段恋情陷入了停滞不前的状态。”
  “他是在考虑你的感受。”
  “我就怕他考虑太多了，让到手的幸福突然之间没了。”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在我看来，男人让女人无限期的等待，就是犯罪。”
  “怎么这么说你爸爸。”我不禁嗔道。
  “当着他的面，我也这么说的。”他嘟了嘟嘴，“反正我过年回来，再没进展，我就跟他闹分家。”
  他的话，让我忍不住笑出声，“你就闹腾吧。”
  他略显得意的一笑，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我笑着摇了摇头，侧首时，沈如琛已经过来了。
  “许先生走了？”
  “嗯，被他的宝贝儿子撵走了。”我笑着接过他手里的登机牌，“如琛，你也回去吧，我们也是时候过安检了。”
  “嗯，下飞机就给我电话。别玩得太累，回来时，我会在出口处等你，知道吗？”
  “嗯，好。”
  沈如琛看着我笑了笑，突然俯身，凑到我的耳边说道：“替我带些冰糖葫芦回来。”
  我一愣，旋即笑道：“好。”
  “那我走了。”
  “嗯。”
  “许睿翔——”沈如琛伸出右手，道，“很高兴认识你。请照顾好你的阿姨。”
  许睿翔站起身，回握，酷酷地说道：“阿姨，我当然会照顾好。”
  我突然意识到，明明是我送许睿翔去上学，怎么都反过来让许睿翔照顾我呢。
  真是颠倒是非黑白。
  旅途很顺利，报到手续也办理的很顺利，等一切安置妥当后，我便迫不及待地拉着睿翔逛起了Q大的校园。这里的天空，还如记忆中的，显得特别的高，特别的蓝。或许是傍晚时分的关系，校园里的人很少，高木成荫的路上幽静安逸，隔绝了外世的喧嚣与浮华。
  “睿翔，Q大真的很美，是不是？我真想赖着不走了。”我坐到落着片片银杏叶的椅子上，抬头看向许睿翔，满心嫉妒，“要不我来这边考个研吧，然后做你名副其实的学姐，怎么样？”
  许睿翔扬唇一笑，在我身边坐下，拾起椅子上的一片银杏叶，捏着叶柄，旋转几下，缓缓说道：“好啊，不如从明天的新生开学典礼开始。”
  “啊，这个还可以有家长参加？”看他点点头，便自言自语道，“嗯，你们的院长是李振民，很有名，有点兴趣，那就去听一下吧。”
  “明天作报告的不是他。”
  “那是谁？”我侧首问道。
  “你认识。”
  “我认识？我认识的人很少的，总不会是瀚逸吧？”
  “瀚逸哥又不是我的校友。”许睿翔身子后倾，靠上椅背，双手放到脑后，仰头，浅笑道：“是聿荆扬。”
  我怔了一下，不过很快明白过来，回道：“哦，也是。”
  “嗯。所以——”许睿翔故意拖长了尾音，等待我接话。
  “所以什么？”
  “所以从这方面来说，阿姨其实很幸运，能认识我们这些全国最优秀的男人之——一些。”
  我抿唇深笑道：“知道了，我很荣幸，也很感激。”
  “阿姨——”
  “嗯？”
  “听说他当年是用两年半时间完成了全部学分，提前毕业了？”
  “嗯，对。那是我第一次让他感到失望。”我弯腰拾起落在鞋子上的银杏叶片，沉吟片刻，喃喃道，“他说在大学等我，而我再见他时，却牵了别人的手。”
  “是吗？”睿翔扯唇笑了笑，也从地上捡起了一片银杏叶，“他，我其实一直不是很喜欢，或许是因为瀚逸哥的缘故吧。后来他娶别的女人逼得你离开，我还曾跑到玺园等他，然后把他打了一顿。那天，他就坐在客厅的地上，任由我打骂哭闹，直到我走的时候，他还坐在地上，而他的眼睛里竟然也是红红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决定原谅他，不喜欢，却可以原谅。”
  “睿翔……”我深深地换了口气，“当年，他没有逼我，是我自己的决定。”
  他沉吟少时，“我一直都希望阿姨能和瀚逸哥在一起。阿姨这一次回来，我还曾想着你和瀚逸哥能在一起，这样，就算分离了那么多年，也终归是有好的结果了。不过，现实就是现实，这世上，有太多人，到最后，能携手一生共看日起星落的，往往都不是心底深处最爱的那个人。阿姨是如此，瀚逸哥是如此，他，也是如此，你们都不是命运的宠儿，深爱对方，却选择放手。”
  我的心微微地颤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这个世上，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命，于此，我们显然都不幸运。但是，我依然企盼着，我们的余生，至少可以简单、安然。
  他似乎看了我一眼，然后，一个用力伸手，将手中的两片银杏叶抛出，分散而落。
  “虽然很希望阿姨有人照顾，也知道了他的存在，可今天看到时，还是觉得有些突然。感觉他是我们之间的不速之客，就像当初那样。”
  “睿翔……”
  “阿姨，为什么是他？”
  我不敢让自己失了神，便惟有竭力按住心头的颤动，“只是觉得合适。他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没缘由地让我安心，我，也有意想要依靠。也许，对我而言，在一起，真的不一定要多了解，更无需深爱，合适就好。而我，也愿意为此而努力。我希望和他，真的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是吗？那也好。阿姨既然选择了重新开始，那么就真的重新开始吧。然后，一定要幸福，这样，瀚逸哥、我，还有那个人，才能放心。”
  我轻轻地点了点，柔柔地回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