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曾相遇

  “茗茗，虽然姐姐知道你的性子，可我还是要问一句，你是因为对他有爱，所以才答应的吧？”
  “嗯。”我轻轻地应了一声，靠上墙壁，侧过头，看向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浅笑着说道，“虽然我们交往的时间不长，不过彼此间的默契，让我觉得淡淡的温馨。姐姐，我觉得这样已经很好，真的，足够了。”
  “嗯，你能这样觉得，我也就放心了。”沉吟少时，问道，“这事情，他爸爸妈妈，都知道吗？”
  “他们家里都知道的，如琛说之前就打过电话的。过些日子，他爸爸妈妈可能就会回国一趟，具体的，唐唐姐说她会安排好的。”
  “是吗？”姐姐似乎在电话的那头笑了笑，“看来不会是过分拘礼的人家。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见未来的妹夫？”
  “姐姐，我今天打电话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事情的。这次，你和如琛就视频上见一面作数了，好不好？正式的，等以后再作安排。”
  “只要我未来妹夫不介意，我这边是没问题的。不过，茗茗，婚礼的时间一定下来，就告诉我，到时候，我好早点回国。”
  我举手擦了擦玻璃窗上的一个模糊小点，收回手时，笑着回道：“姐姐，我想要一个西式的婚礼，在教堂里，所以，应该不会在国内举行，或许会去奥斯陆也不一定。”
  “傻瓜，你不用迁就我。若是如琛家里觉得在国内举办好，那就在国内，知道吗？到时候早点告诉我就行。”
  “他的家人都不住国内，应该不会在意婚礼的地点。”
  “嗯，那就随你，只要你喜欢就好。茗茗——”
  “唔？”
  “你有空回T市的时候，替我买两束百合给爸爸妈妈吧。一眨眼，都已经七八年没回去了。不知道爸爸妈妈有没有后悔生养了我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儿。”
  “姐姐，你说什么呢？爸妈最是疼你的，怎么会后悔呢？”
  “就是因为太疼我了……”姐姐似乎在电话那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有时候，我倒希望妈妈她不是那么疼我，对我的期望也没那么高，那么或许，我就不会那么早出国了，这样，至少可以在她身边多待几年。她走的时候，我也不会……”
  “姐姐，让那些事都过去吧，好不好？”
  她似乎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茗茗，我这个做姐姐的，什么也帮不了你，所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幸福安康地过好每一天，知道吗？”
  “嗯，我会的。”
  我和姐姐大约又聊了半个多小时，末了，她要了沈如琛的联系方式。拿起脚边的抱枕，揣到怀中，看着手机屏幕，思量着是否该给李瀚逸和许睿翔也打个电话时，唐明如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沈如琛的爸爸妈妈已经定好周六下午到A市了。那天在盛园的家庭聚餐她会全权负责，我什么也不用费心，只要装扮妥帖，和如琛一起按时出席就行了。家庭聚餐的事情，我确实也插不上手。但我与沈如琛的父母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准备一份合适的礼物，总还是要有的。
  我本想着自己解决准备礼物的事，可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想出个合适的——我果然没有这个天赋。下班前十分钟，沈如琛打电话说已经在老地方等我了。我虽有一些些小意外，可也没问，因为我正有事“相求”，早点见面，时间就充裕多了。跟刘萧潇说了一声后便下了楼，快步走出小半条街，就见到了他。一上他的车，我便直白地要他带我去挑选礼物。
  “上午不好好开会做笔记就是为了这个？”
  “唔？”他的话让我有点懵懵的。
  沈如琛深笑着看了我一眼，没继续，可我却在他启动车子时突然明白过来，心里对徐本源一阵腹诽。
  “晚上想吃些什么？”
  “想吃陈生记的酸菜鱼和他们家的酸辣肉片！”
  “唐唐姐说了，调理阶段，最好别吃这些。”
  我努嘴，佯装嗔道：“那你还问我，明明就拿了主意的。”
  “我只是给你把个大方向而已。”沈如琛微笑道，“你要是真想吃，明天让王姨给你做，用料好些，口味也可以依着你的情况稍稍清淡些，好不好？”
  他的话温柔如丝，润至心底，意识到时，我的脸颊不禁微微一烧——方才的那番话，倒像是在……
  “既然唐唐姐说了最好别吃，那还是不吃了吧。如琛——”
  “嗯——”
  “你有没有去‘大红灯笼高高挂’那里吃过？”我突然想起了那里的芦苇花，很想去看看。侧过头看到他不经意间微锁眉心的神情，笑道：“你是不是连名字都没有听过？不如我们今晚去那里吃吧。那家店开了很多年了，我去吃过好几次，在江对岸，过云海大桥，沿着云海南路一直往南，然后到紫荆路时左转，再然后是一条小弄，名字我忘了，不过我知道它在哪里，穿过去就到了。”
  “好，那我们就过云海大桥。”
  沈如琛温柔的语气中，此时带了一丝坚定，变道掉转了车头后，朝着云海大桥的方向驶去。因是下班时间的关系，路上有些堵，开到桥下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上桥后交通倒是变得顺畅了，车速也快了起来。我微微侧过头，看着边上缓慢行走着的路人，浅浅地笑着，有一些恍神，在某些东西似要浮上心头时，我收回了视线。
  “会不会觉得有些远？”
  沈如琛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我习惯性地朝西开，我们就不会碰到下班高峰，现在，说不定已经坐下来点菜了。”
  我闻言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放自己下班了？”
  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笑道：“因为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啊，那现在……”
  “吃完饭再去，一样。”
  “可是还要买伯父伯母的礼物，来得及吗？”
  “都在一个地方。”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便放心了。
  车子在紫荆路上开了大概五六分钟后，就到了我叫不出名字的小弄。沈如琛找了个地方停好车子后，便牵着我的手，一前一后，不徐不疾地走入了小弄。此时的夕阳大概已接近地平线，洒落在矮墙上的余辉泛着柔和淡雅的金黄色，让原本就静得只有微弱的脚步声的弄间越发显得安宁。走到最末一处转弯处，一阵风起，惹得矮墙上的野花野草轻轻摇曳，抬头时，只见一片细细的叶子不知从何处飘转而来，举手去接时，它已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沈如琛的发顶上。我以为再起的晚风会将它带走，只是等我们快要走到出口处时，它依然停留。
  我动了动被他牵着的手，说道：“如琛，有一片叶子落在你的发间了。”
  “是吗？”他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我，笑了笑，然后俯身，轻轻道，“在哪里？”
  我微微举手拿起那片在余晖中几近透明的叶子，放到他视线可及的范围里，说道：“好了，就这一片而已。”
  他没有去在意我指尖的叶子，而是将我的笑意收入眼中，化成一道平和，一股深邃。我突然有些无措，方才垂下眼帘，下巴却被他的手抬起，余光瞥见自指尖轻轻飘落的叶子时，我抿唇一笑，徐徐地抬起眼帘，尚不及看清他的神情，一个吻淡淡地自眉心滑落。我以为这样的吻不会太长，却不想直到鼻息间全是他的气息，直到我散尽所有心思一心一意去承接，他都似乎执意不肯离去。少时之后，我心绪游离，而身后也终于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微微动了动身子，沈如琛终于缓缓放开了手。
  “饿了吗？”他柔柔地问道。
  “嗯。”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如琛，我们走吧。”
  “好。”他再次牵起我的手，笑着用指腹似有若无的在我的掌心摩挲了两下，正待转身，却将目光移向了我的身后。我近乎本能地回首，却在看到静站在身后的来人时，惊了神，僵了身。
  “聿总，柳小姐，这么巧。”
  聿荆扬的嘴角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弯度，似有若无地笑了笑，走进几步，双手插入裤袋中，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原来是沈总和苏小姐。两位来红灯笼用餐？”
  “是，小茗说想来这边吃，便过来了。”沈如琛笑着回道，指腹再次轻轻地划过我的掌心，带走了我不该有的恍惚，只是我一时还发不出声来，唯有浅浅一笑，算作招呼。
  柳馨在触及我的目光时，莞尔一笑，“沈总，苏小姐，你们好。”
  沈如琛颔首微笑，“两位也来这边用餐？”
  “是，还有两位鹿特丹来的华侨客户，大概十分钟后过来。”柳馨走前几步，在聿荆扬身边驻足，“说是对这里的清蒸湖蟹印象深刻，回去前，一定要再好好地吃一次。”
  “是吗？”沈如琛笑着看了我一眼，见我点头回应，说道，“那晚上一定要尝尝看。”
  再次起步时，我特意向柳馨靠近了些，沈如琛会意，松开了我的手，于是他们在前面谈笑自如，我和柳馨则在后面跟着，除了偶有的对视笑笑外，并无言语。到红灯笼后，我才知道，他们今晚其实是包了场的。柳馨为我们安排了一个临江的位子后，去了他们的包厢。点菜时，服务生说，因为包场的关系，今晚的菜色只有六种，清蒸湖蟹、清水虾、鱼头豆腐、野葱炒鸡蛋、桂花山药和素炒茼蒿。这些都是我爱吃的，我便要了两斤湖蟹、野葱炒鸡蛋和素炒茼蒿。可能是因为心里惦记着还要买礼物吧，我吃得有些急，芦苇花更是没了心思欣赏，大概一个小时后，便拉着沈如琛走出了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