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曾相遇

  沈如琛所说的地方，在A市的西南角，是一家饰品店，门面很小很普通，不过内部却是别有一番天地，装修十分之考究奢华。店内饰品繁多，转了一圈，我便有些眼花缭乱了。在沈如琛的建议下，我终挑了一副看着尚属大气的红珊瑚耳环和一副镶嵌了青金石的铂金袖口。
  “好了，现在陪我去楼上看样东西。”
  “还有楼上？”我环顾一圈，也不见有楼梯。
  沈如琛笑了笑，牵起我的手，跟着服务生，来到了三楼的贵宾区。若说一楼的饰品令我眼花，那么这里的，令我震惊，饰品不多，每一件都如画般被框在墙上，悬在玻璃柜中，璀璨无比。
  “沈先生，这就是您上次订制的手镯，要现在帮您取出来吗？”
  沈如琛点头示意，服务生便带上白色手套，在密码锁上按了几个数字，取出，放在了一个水晶盘上，端置我们面前。镯子是铂金制成的，镌刻桂花型花纹，每一朵桂花蕊上嵌一颗碎钻，看着，是说不出别致精彩。
  “喜欢吗？”沈如琛柔柔地问道。
  “如琛，这个……”
  “我知道你现在还没下定决心戴上那枚戒指，可我真的希望，你的身上，能有我的东西。”沈如琛俯身，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就这个，好不好？”
  我看着那个镯子两秒，垂下眼帘，笑了笑，取下了手上的串珠。
  手镯的大小很合适，镯子上的桂花纹，在肤色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灵动美丽，脑海中，竟有那么一瞬间，隐隐地希望着，从此以后，再不取下来。
  准备下楼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紫水晶，便随口问了一句。服务生说店里正好有一款紫水晶项链陈列在二楼，问我要不要去看看。我笑着说好。尚未走入二楼的厅堂，我就一眼看到了那条水晶项链，它被放置在了最中心的玻璃柜中，闪着淡淡的光。
  带着我们的服务生跟站在厅堂门边的一名女服务员交待了一声后，便由着服务员带着我们径直走到了玻璃柜前。
  “紫藤花？”
  “小姐，您也喜欢紫藤花？”
  我对着服务员笑了笑，回道：“嗯，还算喜欢。这个，可以拿出来，让我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服务员一边说着，一边从玻璃柜中取出项链，放置到柜台上的水晶盘里，“这条项链的创意来自我们的一位贵宾，后来由我们的设计师几次改稿才最终制成的。目前，除了您，还没有一位客人能一眼看出是以紫藤花为原型的。”
  “是吗？”我拿起水晶盘，端详少时，心中已是满意，当看到标签上写着“最幸福的时刻”六个字之后，更是中意的不得了，“请问一下，这个，我可以带走吗？”
  “当然可以。您只需要提供一下您的有效证件，替我签个字，就可以了。”
  “唔？”
  看着我的疑惑，那名服务员笑了笑，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那位贵宾委托我们设计制作的时候就付了全款，成品出来后，ta来看过，但没有取走，说是已经不需要了，留给真正喜欢它的人吧。”
  我的脑中突然闪过什么，拿着盘子的手也放下了，“紫藤花，其实不是我最喜欢的，所以，不用了，麻烦你了，谢谢。”
  “哦，这样啊，那没事。”
  我侧过身，拉起沈如琛的无名指与小指，笑着说道：“如琛，我们走吧。”
  ☆、第三十章：舍得就好，也算是放生彼此
  沈如琛送我到蔷薇谷楼下时，接到了他爸爸的电话，原来他们提前到A市了。他问我，要不要一起过去盛园。我稍稍犹豫了一下，他便笑着捏了捏我的肩头，送我上了楼。看着沈如琛的车子开出小区后，我给自己倒了杯水，窝到了沙发上，刚刚静下心思，门铃声响起。放下杯子，起身走到门边，手刚刚触及对讲机的听筒时，突然有什么窜至心头，身子不禁一颤，几秒后，按下心头的惶然，拿起听筒，问道：“哪位？”
  听筒的那边，传来的是一个女声，出乎我的意料。
  “苏小姐，是我，柳馨。”
  柳馨？是她。
  怎么，会是她？
  “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你。”她似乎顿了一下，“跟我见一面，好吗？”
  迟疑之后，我终是应下。她没有上来，而是载着我一起去了苏记甜品屋。点了两杯青柠檬，然后我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想来，苏小姐你，多少也应该猜到我为何来找你的吧？”
  我弯唇一笑，拿起杯子，浅浅地喝了一口青柠檬，没有说话。
  “为什么回来了，还是选择放开他呢？”在我放下杯子时，她浅笑盈盈地问道。
  我抬眸，回视她的眼睛几秒，而后，清清淡淡地说道：“不是选择放开。而是我们，早已经结束。我这一次回来，与任何人没有关系。只是想好好地重新开始。对于这个，我跟他说过，相信，他也明白的。”
  “他也明白？”柳馨轻轻地重复了这四个字，然后微微侧首，将视线落在了不算光亮的窗外，沉默几秒后，缓缓开口，“若是他真的能够明白，能够像苏小姐你这样懂得‘缘散泰然，缘尽释然’，那么，至少，晚上的这餐饭，不应该吃得如此的心不在焉。”她收回窗外的视线，我却无意承接，只听得她轻笑出声，“明明已经冲下楼了，却硬是在台阶处停下了脚步……既然是那样，为什么不选择在楼上看着你们离去？”她停下来，我本能地抬眸，触及的是她好似打量的眼神，尚来不及撇开，就听得她一字一清楚地说道：“这一次回来后，苏小姐应该给过他希望吧，至少是错觉，对不对？我还以为，从此以后，至少可以看到他微笑，不经意间，微扬唇角的那种微笑，可哪里知道，却是好景不长。”
  “柳小姐，我们似乎……”
  “若是苏小姐不介意的话，不如听一个故事，关于我的。”她突然抽离了看着我的视线，“你或许不适合听这个故事，可我却希望能够讲给你听。”
  我垂眸，沉默，但她似乎并不介意我的沉默。
  “我，是一名美籍华人，祖籍在A市。我第一次来这里，是十三年前的七月。那一年，我独自一人从美国回来，去了神往已久的锦恬溪。那里，真的很美，那种美丽，没有词语可以形容，却让心灵得以感应。我只是一时贪心想要多留一天，却不知竟会遇上那样的一场暴风雨……或许，越是美丽的东西，潜在的，就会越危险吧。尽管我有多年的户外经验，可还是在一天一夜的狂风暴雨后迷失了方向，更糟糕的是，可以用来和外界联系设备，竟然也都……开始的两天，我还能心境平和地去找寻出路，可是到了第三天……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昏迷的，所以，也错过了他第一眼看到我时的神情。虽是完全陌生的一个人，可当我趴到他背上的时候，却莫名的熟悉、安心。他用一天的时间背着我走出了溪谷，出谷时，早已累得筋疲力尽的一个人，却还是在倒地前，微扬着唇角告诉我：‘没事了，安全了’。”她的唇角渐渐扬起，亦浮起一个隐约的笑容，“我想，我应该就是在那一刻突然明白，拥有心跳是怎样美妙的一种感觉吧。”
  她轻轻地动了动身子，甜品屋里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闪亮了那眼角的晶莹，“我以为，我至少会知道他的名字。只可惜，当我在医院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走得这么急，急的不能等到我醒来。而我，从来没有感受过一个人的离开可以让我那么牵挂、那么不安。于是出院后，我便在电台、电视、网络上寻他，也回去我们曾一起躺着等救援队的那个地方等他，一天，两天，三天，但终究因为我能提供的信息太少而……两个礼拜后，我带着满心的遗憾回了美国。我也曾以为，这样美好而青涩的相遇，终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最后，化为我对这座城市一笑而过的记忆。可是——”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只是声音中已有了一丝涩涩的温柔，“多年以后，我所有的记忆里竟只剩下了那个叫‘阿扬’的名字，我所有的微笑里也只剩下了那个不离不弃的身影。我真的感激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原来，它要带给我的是这样一场意外。”
  阿扬，原来，他曾这样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十三年前？原来，他们竟已相识这么多年……
  “所以，毕业后，我说服了父母，来到这里做了一名医生。我想，只要他还在这里，总有一天我可以再见到他。后来，我的愿望，真的有实现。只可惜，那时，他已是别人的丈夫，一个即将出生孩子的爸爸了。每次产检，他都会陪她过来，只是每次都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从不过问。孩子出生时，他也一直守在产房外，当他看到妻子和女儿时，没有任何为人父的欣喜，只是淡然地说了两个字‘谢谢’。”她稍稍顿了顿，然后，慢慢地继续，“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如此淡漠的一面，而且，是对着刚刚生产完的妻子，刚刚出生的女儿。我想，我应该有过离开这里的念头，因为我怕我坚持了那么多年的寻觅和惦念，太过可笑。只是，可悲的是，记忆与现实的剧烈反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紧紧吸牢了我的身子。想要更多的了解他，想要与他保持某种关系的欲望，竟远远超过了我对原则的坚持，让我在挣扎中选择了继续沉迷，包括放弃了我自小的理想，从一名医生转做了一个秘书……”淡淡地一笑，她侧首看向我，与我对视两秒后，又偏移了视线，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过幸好，幸好当初我选择了沉迷而不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