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吻痕

生活中多少次她曾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的归来——哪怕是再深的夜。
  可是自己这是在黎明才回来的啊，难道她在这静静等待了自己一夜？那一刻夏木的心还是很惊讶的，猛然间心中荡起一阵酸楚。这一夜的穿梭，他已经忘却了家里还会有个人一直等他。
  看着这个瘦弱的身影，夏木心里忽然感觉好心疼。
  “她这又是何苦呢。”
  这个女人越是这样越是让他心痛，这么多年都是她一直在付出。自己又曾为她做过什么呢？
  短暂的思绪被迅猛拉回现实。
  他将车停到路边，打开车门轻声说：“上车。”
  吕丽焫眼睛早已经直直看着他，眼神温柔的恰如温顺的羔羊。
  “你回来了？”她平和而又温柔地问道。
  “你怎么这么傻。我不值得你为我付出那么多……”
  “我不放心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吕丽焫的语气中不带半分的埋怨，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她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的温和。
  夏木顿时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最后说出的是“走，回家吧。”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快十年了。但是夏木第一次觉得吕丽焫不像他记忆中那么的强大。刚才灯光下的她看着是那么的柔弱，那么的弱不禁风，那么的需要别人保护。但是自己却无法胜任守护她一生一世的重任。另一方面，她太完美了，太成功了，她所拥有的光环那么的光彩照人，让他无法靠近。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被照顾的生活，习惯了被安排的生活。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跟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就是自己还活着罢了。吕丽焫，这个比他母亲还要啰嗦的女人让他衣食无忧地生活了快十年。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已经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之一，哪怕有一天他们分开了，不再共同生活，但是她依旧是自己最亲的人。这种关系不仅仅她是儿子的母亲，还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样一个人在生命中来来往往。说实话，他是不能够清楚描绘出吕丽焫的样子的，但是在茫茫人海中，只需要看一眼他就知道这就是她。这样一种感觉是默契吗？还是生活久了就产生了一种本能，一种心灵的依赖？夏木他是说不清楚的。
  夏木有时想他和吕丽焫是关系其实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觉。吕丽焫这样在外面叱咤风云的女人尽管在家里放下身段化作小女人，但她是断然不会和自己撒娇的，更不会嗲嗲地跟自己说话。她总是那么的高贵典雅的，使他有时着实有几分敬畏。就如同对自己的母亲，他是断不敢在其面前胡说八道的。他总是要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或许正是这样他才感觉生活太累。
  装出来的样子终究不是自己的本色。他骨子里本是放荡不羁的，但是却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中，他想逃，多少次却无处可逃……
  “你先上楼吧，我把车停一下。”
  “好。”
  吕丽焫下了车但是并没有上楼，她站在不远处等夏木。
  她还是一如从前那样挽着夏木的胳膊上楼。
  “你一夜没睡，去睡会吧。”夏木说。
  “你呢？”
  “我想先看看儿子。”
  “哦，你轻点，别把他吵醒了。”
  “知道了。”
  吕丽焫或许真的是太累了，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夏木在帮儿子盖好之后去了书房。经过这一夜的思索，他已经决定了，尽管这可能对吕丽焫来说是不公平的。但是他不能够让另一个付出那么多的女人受到更多的伤害。这一次，他就自私一次，跟着自己的感觉飞一次吧，趁着还年轻，还可以疯狂一把。
  他打开电脑，下载了一份离婚协议模板。这个家基本上都是吕丽焫打拼挣下的，他什么也不打算要。哪怕自己开的车子他都打算留下……也许这样他能够稍稍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错了。
  还是像往昔一样吃饭，一样各忙各个的事情。只是他住在了书房。
  吕丽焫没有问任何原因，没有多说一句多余的话。
  亲子篮球赛上和儿子玩得很开心。
  晚上，儿子去隔壁王奶奶家玩去了。
  夏木进入房间收拾自己的衣服。吕丽焫站在他的身后。
  “这一次真的要走吗？”
  “嗯……”
  “没有可能再留下来，继续我们三个人的生活？”
  “丽焫，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丈夫，或许我根本就配不上你。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待我走后，你要好好的过……”
  “行了，求求你别说了……”
  “我……”
  “我来给你收拾吧。”吕丽焫开始整理衣服。
  眼泪刹那间如断线的珍珠滚落下来，滴落在夏木的衣服上，悄无声息。
  她就是这么个坚忍的女人。打掉牙也要咽到肚子里，绝不留半丝让你怜惜的理由。
  夏木将自己签好的离婚协议拿了过来。
  “我已经签好了，放在这里你有空看一下。”
  吕丽焫头都没抬，依旧整理着深爱的这个男人的行李。或许这真的是最后一次她为这个男人收拾行李。
  只是这一次是送他真的离开……或许不会再回来。
  她想着挽留，但是还该怎么去挽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她是断然不会的。自从上次她劝走了白雪后，夏木是人回来了，但是心却不在了。他总是一个人呆在书房里，总是应付着她的言语。事实上他们早就是貌合神离的夫妻。
  夜夜醒来，看见身边这个熟悉的面孔，却不再有半点的温存。夜夜惊醒，皆因他在梦中呼喊别的女人的名字。却从没有她的。谁会知道她也会很孤单，很寂寞，会留着眼泪入睡，无人来陪。
  于是这样的生活成了一种折磨，终于她想到了或许该放手了。所有的苦痛一个人扛总比两个人来煎熬要好的多。
  既然自己是真心爱这个男人的，那就让他走吧。让他去追寻自己的灵魂，去放弃自己的年华吧。
  只要他能够幸福，就足够了。
  “明天我就会辞职。”
  “你决定了吗？真的想好了？”
  “算是吧，你知道我其实不适合在权力圈里混。辞职了也算是解脱了。”
  “你决定了就去做吧，只要你不后悔就好了。爸妈那边你不用管了，我会跟他们解释的。”
  “儿子他还小，就不要告诉他了……”
  “放心吧，等他长大了，他会明白的。”
  “我今晚去夏薇那住，待会就走了，这么多年……谢谢你。”
  吕丽焫无语。
  她在想要不要让他不要这么快就离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今天去医院，医生建议尽快动手术。虽然不是什么大手术，但是也需要在医院住上两天时间。这个时候她多么需要一个肩膀来依靠，多需要有个温暖的怀抱。她知道只要她开口，他还是会留下来的。因为这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但是她不想再生出那么多的事端。要走就让他走吧……
  她就是一只受伤的豹子，只愿独自一个人在偏僻的地方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留着自己的眼泪。绝不愿意接受别人怜悯的施舍。
  吕丽焫默默合上了行李箱。许久才开口。
  “你的那辆车你开走吧，其他的就留给儿子吧。你拿不走的衣服就放着吧，如果有一天你在外面漂泊累了，想家了，记得回来……”
  夏木感觉心好像被人重击了一下。或许自己安于本分的话，平平淡淡过这一生也挺好的。
  只是错都已经错了，他不能够停留了。更不想再回头了。他只能义无反顾地走，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得向前。
  “那我走了，你们要保重。”
  “我送你吧。”
  “不用。我能行的。”
  夏木打开家门，按下电梯。猛然转身，看着这个自己这十年里最熟悉的人，一时思绪万千。最后话到嘴边又几度咽下。
  夏木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电梯门打开，他将行李放入电梯，在电梯门要关闭的刹那，他伸手挡住了。
  他很认真地跟吕丽焫说：“丽焫，不要浪费时间再等我，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吧……”
  电梯门关上了。吕丽焫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关上门，开始哭泣。
  她迅速跑到窗前，看着他的背影。泪流满面，却没有喊住他。
  吕丽焫耳边还回荡着夏木最后的话语。
  “去寻找属于我的幸福？你可知道我最大的幸福就是守着你，在岁月里静待年华老去。可是你却看不到，听不到，触摸不到半点痕迹。一直以来我以为只要我做了，你就会懂得……”
  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看不清窗外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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