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诗集

第5章


」两句有感。
   
  
       给j 和1983
  下午,我们共同吃著一块草莓派
  我等他吻我。黄昏时,天空是一种蓝色
  和紫色的混合。所有的屋顶是
  红色以及黄色的
  有些街道插了旗子,有些
  飘满气球。有人被枪毙。
  收音机说
  动物园里的一只企鹅走失了
  用一种过时的绅士的步伐。
  在梦游的人都回来之前
  我对著他沉默的嘴唇念咒:
  芝麻开门
  芝麻开门
  ...............
  ...............
  ...............
  (我开始喜欢删节号)
  ...............
  我渡过太长的童年
  还没有长大
  就老了。我开始喜欢删节号。
  走失的企鹅收留在
  澡盆里
  早晨闯进来像一头犀牛。花和错误
  在屋子中央。现在我们吃火腿蛋。
  火腿的气味散开的时候,提醒我某种
  久远熟悉的忧虑,我无比的
  担心,那些因为他
  而不能彻底执行的事情
  那称之为孤独
  以及自由的东西。
  他领著我走进
  记忆的仓库 「你看,
  那是在认识你之前买的,
  那些容易摔破的盘子。」
  下午,我们共同吃著一块草莓派
  逐渐陷入
  一个不确定的年代
   
  
      厥初生民
      时维姜嫄
      生民如何
      克禋克祀
      以弗无子
          诗经.生民
  每逢下雨天
  我就有一种感觉
  想要交配 繁殖
  子嗣 遍布
  于世上 各随各的
  方言
  宗族
  立国
  像一头兽
  在一个隐密的洞穴
  每逢下雨天
  像一头兽
  用人的方式
  
  住在小镇
  当国文老师
  有一个办公桌
  道德式微的校园
  用毛笔改作文:
  「时代的巨轮
  不停的转动...」
   
  
  总会遇见这么一个人的有一天
  隔邻的桌子 阴暗的小酒馆
  陌生的语言当中
  笔直的对角线 分别属于
  完全相反的象限 有这么
  一个人 放下行囊 耐心的
  用餐巾折叠船只
  和女人 非常之
  精致无聊的餐巾
  这样一个人
  和我
  没有任何明显的理由
  在同一个屋子里
  倾斜的影子远远的
  守著,在偶然的移动间
  会合,落在一个
  罗马尼亚人的皮鞋上
  罗马尼亚人的胡髭似雪
  革命后的第三场雪
  如此不够,远处
  游行的行列走过
  七只鼓锤兴奋激昂的
  断裂,何人缝制的鼓
  春天里那样强烈
  可怖的贞洁 啊蜻蜓 蜻蜓
  飞了出去,舞者走进来
  无话可说的人继续喝茶
  黄昏里一声叹息,沿著
  温暖的空气传递
  应该是无意的,但也不妨
  一些了解 一些
  能量不灭——遇见这一个人
  会的
  总有一天
  可能
  非常可能
  在彼此忧患的眼睛里
  善意的掠过 无法
  多做什么
  四下突然安静,唯剩一支
  通俗明白的歌:
  「乘喷射机离去」
  哼著哼著
  想让自己随意的悲伤
  在浅薄的歌词里
  得到教训
  你知道有一张邮票
  自从离开集邮册
  就再也不曾
  回去,有一个盖子
  遗弃了他的锅
  我想把你的地址写在沙滩上
  把你留在我的睡袋里
  在睡前玩一遍
  填字游戏
  藏匿你 在我的书包里
  连同一本新编好的诗集
  连同我的登山鞋
  望远镜和
  潜水艇
  我对世界
  最初的期待
  我秘密的爱
  当所有的花都遗忘了你睡著的脸
  星群在我等速飞行时惊呼坠落
  最后的足迹被混淆消灭
  风把书本吹开
  第8页第9行:
  「事情就是这样决定了。」
  决定了。
  句点下面
  浅浅的西瓜渍。西瓜生长
  在沙地里,在最炎热时
  成熟爆裂,如同你曾经
  之于我,如同水壶
  在炉火中噗噗
  烧开。是的 这么
  一个人 有一天 忽然
  我完全明白,和他
  我们在各自的
  不同的象限里
  孤单的
  无限的 扩大
  衰老 死掉
  永远永远
  不能够
  交会——
  沮丧的中国女子散步回来
  坐在窗前练习
  法文会话:「这是一匹马呢
  或者这是一顶草帽?」
  这是一枚炮弹
  炮弹在黎巴嫩落下
  激烈的改革者温驯的
  回家吃晚饭
  等边三角形切过
  圆的时候
  鸡和兔子不明白
  为什么它们会在同一个
  笼子里;
  「而且,邮局在银行的对面
  在医院的左边
  河水在桥下流过
  人在桥上走」
  我们是否可以放任自己
  在会话里
  在银行的对面
  在桥上走
  或者
  乘喷射机
  离去
  回到开始
  阴暗的小酒馆
  陌生的语言
  罗马尼亚人
  游行行列。
  会的
  总有一天
  完全可能
  有人读到这里
  有人会问我:
  「你是鼓
  还是鼓锤?」
  唉那是愚笨的问题
  而且那不是我的意思
  我只想说我可能遇到的一个人
  一开始我是诚心诚意的
  而且是悲伤的
  但后来事情有了变化
  事情
  总有一些
  变化
  有一天
  可能
  非常可能
  voila
   
  
  不得不
  不得不
  留下脚印
  谦虚和善地
  在他们
  水泥未干
  的
  心
   
  
  就走了
  丢下脏话:
  「我爱你们。」
   
  
  排好队 买票
  进场 看电影之类的
  然后吃饭
  证明这事的人说了
   
  
  每当这个时候
  我感觉有音乐响起
  分化了行进中的隐喻
  与夫迂回
  温婉之
  个人主义
   
  
  让音乐继续演奏下去吧
  波及三朵沉默的向日葵
  破折号以下
  食道和肠胃中间
  悲哀到遗忘途中的
  一切衰败的起点
   
  
  醒来以后
  刷牙之前的想法:
  永远
  我所听过的
  最让人伤心的字眼
   
  
  其他都是零碎的东西
  胶带、笔套
  裁掉的纸
  画歪的线
  指甲刀、卫生纸
  不断滴著的
  伞缘上的水
  灰尘
  声音
  爱
  
  1984
  其实我真正想写的是一些离题的诗,
  容纳各种文字的恶习。
   
  
  没有一个驯兽师
  能令他驯养的动物
  如此地听话
  史宾格勒
  但是我们将如何开始我们的早餐呢
  如果不先看看报纸
  如何把吐司抹上奶油
  把火腿煎上蛋
  如果伊朗不曾攻打伊拉克
  如果美满吾妻你不逃走
   
  
  穿紫色衣服的男人走上来了
  在橘子色和宝蓝的男人之间
  他们站著,说话,交换意见
  然后跳舞
  女人在稍远处,抽烟
  想到长久以来
  他们之间
  共同的主题
  跳舞并不能证明什么
  尤其是他们装饰繁复的舞衣
  触动她不快的回忆
  当一个吻
  使他们都变成青蛙时
  他们却以为 一切
  都是意识形态的缘故
   
  
  我们总是去看电影
  在一种关系决定
  之前或之后
  坐公车,左边第三排的位子
  强大的灰尘在午后的光束中充满
  飞舞旋转
  时速40公里
  整个城市平均的速度
  微微的颠簸中
  时代轰轰的过去
  留下黝黑的洞口
  但我们决定坐公车
  路过我们最喜欢的钟表店
  有100个钟在橱窗里
  指向100个不同的刻度
  分别上紧的发条
  固守著各自的时差
  这样混乱
  这样自信独断
  如同我们
  我们
  不能彼此同意的时候
  总是去看电影
  路过最喜欢的钟表店
  幻想一个焚毁所有钟表的冬日
  为它设定节庆
  跳一种没有拍子的舞
  把酒瓶抛向天空
  到达一个
  回不来的高度
  于是我们讶然不能相信
  一切轻易的完成
  在下场电影开始之前
   
  
  一只蚂蚁在大提琴的随想曲中
  走过一行字:
  宏大的生活视野及全盘的美学手段
  (然后横走:)上
  带
  逼
  (
  资
  b
  下 通
  并
  、
  情
  记上
  5
  ,
  上
  椽
   
  
  那些贫瘠的年岁 粗暴的光
  狙击暗淡的日子 洗出
  模糊的脸 失焦的心
  穿著宽大的衣裳 掩饰
  发育的双乳 短发
  赤足
  这样贫瘠的年岁 粗暴的光
  惊醒恍惚的梦 写
  潦草的留言 车准时
  开走 听弥赛亚
  吃饼干 感觉自己像饼干
  那样脆弱 甚至禁不起空气
  在稀薄的日影中逐渐溶解透明
  听见铁锤敲打的声音
  长钉深深陷落
  于木头回旋的纹理
  生平行谊
  祭文的顿挫
   
  
        给朋友的婚礼
  鱼躺在蕃茄酱里
  鱼可能不太愉快
  海并不知道
  海太深了
  海岸也不知道
  这个故事是猩红色的
  而且这么通俗
  所以其实是关于蕃茄酱的
   
  
  伊莎多拉.邓肯已经说了:
  「他们像不同的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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