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城市的1000个细节

第6章


  50世界级的景观
  我常常想,在成都花十年建好一条街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比如,下水道不堵,水管不爆,不隔三岔五地将街道翻了猪大肠,不添新设施,街边要有自动售货机,投币就能吐出饮料零食,还有个把椅子坐坐,有没有喷泉都没关系,有的话别锈迹斑斑,要栽并不适合的柳树的话,最好找些健康无病的,至于已安装好的假椰子树还是通通拔掉算了。
  当然,我本来的要求是很高的,但也未必不能实现,比如,我希望的城雕最好用现成的五牛图,我希望的城中心大道要有果树,我希望的城市中心的天府广场最好是改成水田,种稻子与小麦,我想看到农民伯伯犁田,想看到许久不见的麻雀啄食稻穗,想看到古老的收割方式,想看到粮食是怎么从一点一点地从苗苗变成颗粒的。
  我觉着这是世界级的景观。
  51电视转播塔不穿外套
  成都果真有什么世界级的景观吗?《纽约客》杂志记者何伟眉飞色舞地告诉我,他最喜欢的是成都未完工的电视转播塔,因为未完成,因为好像总也完不成,看着它周身的钢筋骨架生锈,看着日渐变淡长斑的水泥外墙,看着它周围丛生的杂草,看着它毛荒荒地直刺晴天,一个搁浅了的、委泥于地的、坚决不穿现代衣服的大家伙,他心里一下就高兴了,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到成都一趟,为着去看看那东西又变了什么模样。
  前不久,我又接到他的电话,让我托人问一问,那转播塔又发生什么变化没有。我突然就有点明白了,这个从美国来的艺术青年想要看的其实是这东西的“生殖”能力,不穿外套,真实意思是要保持这东西的“性”能力,感觉就好像他的能力。一想到这一点,我就觉着千万不能满足一小撮美国人的“行为”嗜好,所以,成都的电视转播塔一定要快修、修好。请看到这条消息的人及时把我的意见告诉转播塔,以备我下次回成都时实地考察———就像张恨水记着要考察成都井水中的粪水一样。
“三多”:闲人茶馆加厕所
  52“三多”:闲人茶馆加厕所
  旧时蓉城号为“三多”:闲人、茶馆加厕所,常常是全城五分之一左右的人每天在茶馆泡着,甚至就是保路运动全城罢工,独独从府南河往茶铺担水的工人还在工作。
  各色人等都在茶馆相聚,商贩、手艺人、卖药的、卖报的、卖针头线脑的、卖各种小吃的、卖根雕木刻的、卖玉器珍玩的、卖真假字画的、唱小曲的、测字算命的、推拿按摩的、修脚擦鞋的、理发掏耳朵的、谈生意的、断公道的,咸集于此。
  53成都喝茶
  成都喝茶俗称盖碗茶,为茶碗、茶盖、茶船三件套,最妙的是茶倌的看家手艺,一手提铜壶,一手抱盖碗,有客来临,快步迎前,“当”、“当”、“当”先把茶船撒出端直的一长串,继将茶盖分别置放茶船旁,次将装好了茶叶的茶碗一一置入,接着将右手中的壶把与手腕同时转动,壶嘴由后前倾,一落一起,射出一注水将茶碗冲个正好八分满,遇着高兴,则将壶提至齐臂,老远一个“雪花盖顶”,或从后背伸过长长的壶嘴,照样射出一溜优美的弧线,掺上水,最后是来个“海底捞月”,将茶盖子轻轻一勾,稳稳扣住碗口。整个过程表演性极强,一气呵成,一般不会有半点水滴漏别处。
  5元钱泡一天,这就是成都茶客一天的最低消费,但无疑有个底线,吃的东西你要自己带,因此也就常有带了吃食来坐一天的,这就相当于剃头剃光头,剃一个就死了一个生意,因此,到底是否要坐一天就有两方微妙的心理打量。有一次,我碰到一个刚坐下的茶客争执说茶叶少了,结果老板就发毛了。我想了很久,发觉老板很聪明,你争茶叶要多,肯定是铆了劲要久坐,担心茶淡了的,老板就从中想到了你就是成心要来泡上一天的,心里当然就来了气。
  54不享受就绝不是成都人
  成都土著常常把地段好的能起价的房子拿出来租了,自己再去另租一个稍偏远的,差价也就成了生活费。当然,成都人的生活费概念也跟外地略有不同,不是光有菜钱就行了,还必须要有麻将钱,这麻将钱是比伙食费更重要的。
  总之,你别指望他们能奋什么斗,去找什么别的过活的法子或路子,要都去想着怎么改善,都去打拼,那就不是成都人了。因为如此一来,一个严重的问题就出来了:打拼的那段日子怎么享受?
  不享受就绝不是成都人。
  55开着宝马领低保
  成都人到底想休闲到什么程度?我想了很久,只有一个办法能满足他们,那就是直接把钱送到他们手边,当然最好直接送到茶铺边或麻将桌旁,还要一份一份地分好以备支付“点炮”的钱。我估计领低保的人这样想的也不在少数,而且因为想法齐整,所以,也总有人就立即不高兴了。有一阵子,低保什么的又扩大了一批名额,好像人人都有了一份,有人就是这么不高兴的,便提出要办卡,好像他有着很多积存,不急于等着支现,这就使得一部分麻将低保人不高兴了,于是,报纸上就讨论,到底办不办卡。
  等这个讨论完了,又过了不久,发现有人开着宝马领低保,又闹得不可开交,总之,事情只要涉及到几个成都人,都不好弄。
没有麻将要死人
  56没有麻将要死人
  河边、风景区、各类休闲场所,没有麻将是要死人的———憋死人,急死人。当然,有了麻将照样死人———怄死人,累死人。凡人都有自己的死法,为麻将而死,死得其所。林语堂说了,麻将之妙,就在于一张一张地摸将起来,永远不知下一张是什么,永远都有不断变化,不停的组合,这大概就是“创造”。
  博彩是临时运气,打折是日常便宜,只有麻将才是一天三顿。公厕里争论的,公车上议论的,只有麻将。
  57没有人气的音乐广场
  府南河的某一段修了一个音乐广场,几年了都没有真正开过音乐会,出来几个热心人,组织了社区演唱团,又有几个地下乐队,都跃跃欲试地想来此地公演一把。还没有把台子搭好,收钱的人就来了,一来还不是一拔儿人,而是有好几批。于是,谁也不敢擅自“丰富群众业余文化生活”,但气势已造,政府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来“丰富”,少儿合唱团、老年合唱团,什么都试过了,无奈就是没有人气,因为,人们还是宁愿打麻将。
  58骨灰麻将盒
  邻居王大娘去世,我难受之极,跑去帮忙。
  王大娘的儿子二毛子殷勤地招呼邻居屋里屋外随便坐,屋子窄,进屋去的看一眼王大娘马上就退了出来,不进去的劝也劝不进去。不一阵子,屋外空地里便搭起几张桌子,铺排些水果瓜子香烟糖块出来。
  大伙儿闲得无事,有人提议不如凑个麻将场合摸几把,主意一出,立即有人响应,有一桌还差人,都来招呼袖手的我。
  我掉头走了,烧了两壶开水提下楼来,一看平地又多出几桌麻将,心里更气,不想其中一人叫住了要我掺水,一喊都要掺,好不容易掺完一转,前边掺过的又喊没水了。远远近近又围过来一圈人,分明看出了今天的场合不收茶钱,几凑几凑,又齐了一桌,一桌还挂零,马上又有人叫,我就气得差不多想把打麻将的人杀了!
  守灵几天,打麻将的照打,欠账的照欠,没人理我。直到追悼会开了10分钟了,有几个家伙还在一起逗账,扯不清输赢。一位眼尖的妇女实在憋不住了,对着身旁的我说:你看,那个骨灰盒盒,要是弄来装麻将,保管在我们这小区数一数二……
要不要刘德华学变脸(1)
  59川剧
  川剧有所谓帮腔,就是前台人唱,后台人帮着腔,而且多半是凄苦类的高腔或哭腔,像是怕前台人唱得没劲上不去了,又像是怕前边人忘了哭,也像是凑热闹,还像是添乱搞破坏———比如前台人最后一个唱词是“苦”,帮腔的就拖了长音帮一个“真苦哇”。总之,都认为这是川剧灵魂一种,可我只要往场子里一坐,就开始担心———要说川剧也叫艺术,别的我不太知道,但首先要把帮腔这种玩意儿搞掉———不老老实实地用表演本身表现,搞一个“说明文”式的懒办法糊弄人,君不见,领导讲话中的自夸自骗,小说中作者自己跳将出来发议论,广告中不断地说东西就是好,都是一类的弱智把戏。
  60要不要刘德华学变脸
  到底要不要刘德华学变脸?
  这是个问题,这个问题讨论了十多年,讨论的步骤是这样的:十多年前,刘德华第一次到成都,经过层层严密挑选的歌迷组成了隆重的机场欢迎团,就从机场一直排到其下榻的宾馆。刘从飞机上下来了,某电视台女主持(那时在民间的说法是猪饲料电视台)激动得语无伦次地问:请问刘德华先生,以前到过成都没有(明知别人没有到过)?答曰:没有。再问:那你了解成都吗?再答:以前不了解,来的时候了解一点点啦!知道了成都是在四川的啦。
  和熊猫照完像,吃过火锅,刘德华就被请去看川剧。也许看得都快睡着了时,突然,他被台上一个不停变化的花花脸吸引住了。咦!那是什么?———变脸。
  刘德华从此就被这把戏迷住了。
  又过了几年,刘德华又来“演唱会”,这次来的“亲切”程度就要比第一次紧密得多,有新闻为证:一个妇女被一队豪华车队撵过去的泥浆溅了一身,十分生气,一问是刘德华的,更加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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