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囚徒[二战]

51 徒劳无功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完全亮,凡迷迷糊糊地醒来,透过窗户看见阿翁一个人站在屋后的草地上,背对着小别墅似乎在看远方。
    几分钟之后,凡穿好外衣下楼,也来到草地上。阿翁似乎在思考什么,凡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在看什么呢?”
    阿翁回头见是凡,便松了口气开玩笑道:“在看我们的未来呢。”说罢拍拍手,拉上凡说:“走吧,收拾收拾行李和佛迪丽,我们该走了。我不想再给禾秋家添麻烦。”
    凡点点头,没什么个人意见地说:“好。”
    不一会儿,阿翁和凡再在屋前会和时便又是旅人的模样了,佛迪丽被凡包在毯子里抱着,还在睡。凡笑笑:“往哪走,队长?”
    阿翁拍拍他的肩膀:“别管往哪走,跟着就是了。”
    走出去没两步,禾秋竟追了出来:“喂,你们,道个别都没有就要走?”
    阿翁被叫得一顿,回过身来看向禾秋。她还穿着睡衣,大清早的有些发抖。
    “禾秋,除非战争停止,你千万哪也别去了。我想过了,瑞士对于你来说是最安全的,它愿意巴结德国,德国就不会攻击它,而它名义上是中立国,那么英国也就没有理由讨伐它。瑞士不会有战争,只要这样,别的就都不是事儿了。”
    “那你们呢?你必须告诉我你是怎么打算的,不然我总觉得你这一离开就是送死去了。”
    “放心吧,这么远的路都过来了。”
    “可是终点呢?你们的终点究竟是哪里?”
    “没事的禾秋,我有打算的,我做过什么不靠谱的事情吗?”
    “多了去了!”
    看着禾秋套不出话来气极的样子,阿翁不由觉得好笑:“好啦。我们该走了,不然天再亮点会有些麻烦。”
    禾秋冲阿翁抱了个拳:“生死有命,一路走好!”
    阿翁也抱拳道:“山高水长,各自珍重!”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队长阿翁带着她的两名队员住过废旧老屋,睡过桥洞,走过铁路,藏过野草堆。有一次他们躲在汽车底下,士兵的靴子就在他们眼前晃悠来晃悠去,直到他们听见发动机的声音,知道那些士兵都上了车才赶紧从车底滚出来——那真的是“滚”出来,慢一步都是要出人命的。
    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地一路南下,值得一提的是为了避开检查严厉的国界线,阿翁他们最终选择了从一片小型的战场上爬过。当时是夜里,他们也没有靠双方阵营太近,也算是有惊无险地贴着地溜过去了。
    凡说自己这辈子做的这些事情够他死十次了,阿翁说既然没死那就还没到该死的时候,这事情急不得。
    凡的伤渐渐好了些,然而没能好好静养使他的恢复速度偏慢。他脸上的伤几乎全部愈合了,左半张脸被烧得已经扭曲,左眼几乎没有视力,说是伤好了,也不过就是肉体不会再痛而已,然而这张原本清秀的脸现在几乎不成人样,一笑就有些阴阳脸的感觉。
    在意大利的一个港口城市的郊外,一处无人的地方,阿翁又一次给凡清洗纱布。拆下脸上的纱布之后,凡笑笑,又是那张阴阳脸:“我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阿翁没有看他,说道:“和以前一个样子。”
    “我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不怎么样。总有一天我会再次照镜子的,到时候我会是什么心情呢?”
    “重要吗?你看即使你这个样子,佛迪丽从来就没有怕过你。”
    这倒是真的。凡的心情突然就轻松了不少。
    “还有你说过的关于如果我被严刑拷打,是不是会招供之类的事情。我最近好好想过了,如果只是问我会不会招供一些事情,我会回答不知道,我见过党卫军拷打犹太人的样子,我怕极了那些酷刑,但是如果问我被严刑拷打会不会供出禾秋一家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事情,我会回答绝不会。”
    凡一愣,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些事情?”
    “就是想起来了。还有你问过我,是不是爱上温舍了。”阿翁长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下定决心似的,“是的,我爱他,不管他做过什么,不管他究竟会不会改变自己对希特勒的错误崇拜。如果他无法改变,我只能说是我运气不好了,但是我不会后悔爱上他,因为这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凡看着她,轻轻问道:“究竟怎么了?”
    阿翁边给他换纱布边说:“我打算,我们坐今天下午的轮船。”
    其实战争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有签证,能不能被放走概率也是一半一半,不过克雷尔准将的面子似乎特别大,连阿翁也没想到居然走到这里都有人听说过他。也只有他那种老油条才会这么发达,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办好了手续,阿翁出来拉上凡便跑:“要去赶轮船啦!”
    凡一路无言地跟着阿翁,直到快到港口,才终于开口叫住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要这样的?”
    阿翁也停下来,强忍着眼泪道:“忘了,可能是在奥地利边境的时候。”
    “从那时你就知道你的长途跋涉是徒劳的?”
    “没有徒劳。”阿翁摇摇头,把签证交到凡的手上,原本空着的名字的那一行,现在赫然写着凡的名字,“我陪禾秋去了瑞士,还把你和佛迪丽送去了中国。”
    “是啊,你很强大,然后你要怎么办呢?你的爷爷和哥哥还在中国等你。”
    “别说了。”
    “即使这样你也让我走自己留下,说出去别人真的会以为你爱上我了。”
    “我只是……”
    “你甚至为我找好了抢走你的签证的借口。你把佛迪丽交给了我,现在我可以说我是为了去中国好好照顾佛迪丽了对吗?”
    “我只是……”
    “你只是想回去找那个人吗?”凡摇摇头,“这只是理由之一。但如果不是为了他,你不会这么果断地放弃回国的机会。或者换个说法——我,是你折回去找他的借口。阿翁,我想我不再是以前你尊敬的那个人了,我现在不会再多为别人考虑,何况这些都是你一厢情愿。”
    看凡说得一本正经,阿翁不由得笑出来,同时眼泪也突然就下来了:“那就是了,一个借口还这么多废话。”
    “阿翁,我对于你来说,究竟算什么呢?”
    “高于友情,低于爱情。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做‘蓝颜’?”
    “是吗,很悲哀的一个词啊。”
    船启动时,很多乘客来到甲板上,对着岸上的亲人朋友挥手道别。其中也有凡和他怀中的佛迪丽。阿翁站在岸上对着凡挥挥手,便转身离开了。如果再看着那船,她总会记起原本应该是她上了这艘船,总会想起爷爷和沃克。又一恍惚,竟觉得这一幕这么像当年自己跟随库特他们来到德国时上船的样子,眨眼间就是三年。
    阿翁和凡的那些食物和钱,大部分食物放在了阿翁这边,而大部分的钱放在了凡那边。阿翁离开港口后,凡也放下佛迪丽,牵着她的小手回舱里去了。
    其实不用阿翁回答,凡也明白阿翁的想法的。当凡拿枪对着温舍时,她能够用枪口指着凡进行威胁,然而当温舍拿枪对着凡,她却只能把枪移向自己。在她心里,或许是温舍重于凡,凡重于自己,无论怎样那个温舍都占据着她心里最重要的地位。
    “爸爸,我们要去哪里?”佛迪丽问道。
    “去中国,我亲爱的佛迪丽希尔小姐。”
    另一方面,这里是非洲的一个沙漠中的营地。
    “你就是道尊推荐来的人?”纽曼大队长抽了口雪茄,打量了温舍一眼。
    同时温舍也在打量着他——四十岁上下,中等个子,看似偏瘦的体型却肌肉发达,皮肤被沙漠的强光晒得黑黄,整个人的气质老成稳重。
    纽曼又看了几眼那些证件,便把证件往一边一放:“各种证件都是道尊最近现造的。既然是他签下的证件,那么就不算是假证,但是很明显没也走正规渠道。再看你,似乎并不像是接受飞行训练后刚毕业的年纪。手上的老茧说明你曾经是个优秀的飞行员,但是茧子有消下去的迹象又说明你很久没练过了。所以究竟为什么一个优秀的飞行员当初并没有拿到证明,然后过了几年拿着一堆现造的证书出现在我这里呢?这是个大问题。离开飞行员军校的几年里,你在做什么?”
    温舍被他说得身上一阵一阵的僵——这个纽曼大队长这么说话明显没有留任何余地,他并不是在怀疑温舍的身份,而是确定了温舍的身份不正当。
    正想着该怎么回答,纽曼竟摆了摆手:“你也别想借口了,你这手是拿枪人的手。这么经常拿枪的人,应该是战场上的士兵,但是你却不像是战场上风吹日晒过的。没去过战场居然杀了那么多人,想想差不多也就明白你是干什么的了。不过道尊既然肯推荐你,我也就卖他个面子——怎么样,还记得战斗机怎么开吗?”
    温舍被这位大哥惊呆了——原来他并不是想赶温舍走,他只是把什么话都挑明白了;他不是不留余地,而是说话太直了!这也太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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