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囚徒[二战]

52 开飞机,会上瘾


这里是利比亚大沙漠,阳光毒辣,漫天黄沙。这附近的利比亚人惯用阿拉伯语,但是用英语也可以沟通。而德国人大多也会说流利的英语,于是温舍他们和当地人的交流也就没什么太大的障碍了。
    利比亚人大多信仰伊斯兰教,处于意大利的殖民统治之中。他们的衣着较邻国要稍微开放些,女子也可以不戴面纱。饮食上,利比亚人喜爱吃牛羊肉,常以发醇面饼为主食,也喜欢用大米或面粉配上干果和调料放在羊肉汤里蒸制,那是他们民族的传统食品“考斯考斯”。
    总之,温舍就被克雷尔送来了这样一个地方。
    温舍的初次驾驶让纽曼很满意,他被分去了下面的一个中队,一个叫瑞因的飞行员带他去了即将属于他的帐篷。
    温舍还在兴奋。虽说刚才飞机滑行的时候他有些慌张,甚至忘记了一些动作要领,但是起飞的一瞬间,曾经熟悉的感觉几乎唤醒了他内心深处对于飞行的全部记忆。他几乎想要赖在天上不下来,但是他这次的任务是让纽曼明白他是个能驾驶战斗机、同时也服从命令听指挥的人。
    于是很快他便稳稳地降落了,然而心脏依旧还跳得很欢快。这才是真的爽到天上去了!
    开飞机,会上瘾!
    “温舍……这里就是你的帐篷了。”瑞因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
    瑞因刚毕业不久,二十出头,长着张娃娃脸,乍一看还是个孩子,然而他在这里有段时间了,不可避免地比温舍多了不少实战经验:“如果觉得乱的话你可以自己整理一下,不用的东西也可以拿去前面的垃圾站丢掉,不过你似乎没有带很多行李,有需要的话这里的东西也可以随便用。这个帐篷只有你一个人住,上下铺也随意你睡哪一个,没有任务的时候这里往南几公里外有个小镇,那里有咖啡厅和酒吧,但是漂亮姑娘就没有了,只有些黑人妞儿,所以也别太期待。”
    温舍四下里看了看,又看向瑞因:“这个帐篷之前没有人住吗?”
    “我们有两个人在上一次的交火中阵亡,正好就空出了一个帐篷,也是不久前的事情吧。”
    “我很抱歉。”
    “不用,这种事情总归会发生的,以后也会有的,只不过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呢。”
    “对了,纽曼大队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大队长?挺好的人吧,挺好的脾气,只要别犯什么大错是不会被大队长骂的,不过要小心中队长汉斯,你刚才应该见过了吧,那就是一地雷,一碰就炸。”
    温舍想起刚才那个板着脸,不知为什么怒目圆睁的中队长,点头道:“感谢提醒。”
    瑞因耸肩:“太客气了,你以前一定没什么朋友。以后就都是战友了,不用说话太讲究的。”
    温舍怔了怔,不由得笑笑:“知道了。”
    温舍话不多,也并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想法。因为刚到这里所以他理所应当地担任了僚机的职位,与另几架僚机一起负责掩护长机,很少发起攻击,只做好份内的事。驾驶长机的是艾利尔,曾在温舍走出帐篷时一把勾住温舍的肩膀问他需不需要“那种方面”的服务。温舍真的是有些吓到了,往他的胳膊外面撤了一步道:“不,我想不用。”他又不是同性恋,他对男人没有兴趣。艾利尔却补了一句:“别呀,有些黑妞儿长得还是挺耐看的,这里只有我知道她们在哪儿接客,我保证情报费不会很贵,怎么样,要不要随你。”说着做了个给小费的手势。温舍着实松了口气,很明智地回答:“好的,如果哪天我想知道我再找你。”于是艾利尔也很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好,一言为定啊!”
    艾利尔不是什么老实的人,曾经有女人哭着跑到营地来找他,他习惯性地从营地后方溜走,然后把瑞因推出来挡枪。瑞因是个家教很好的小男孩,突然有个女人在他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女人还一直吵着要艾利尔出来说话。他也就只能一边用生硬的让女人别伤心了,一边陪着骂艾利尔“真不是个东西”,然后时不时徒劳地回头看看温舍,用眼神求助。温舍往往头一转假装没看见,这事情帮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他可没瑞因那么傻。再到后来女人哭到心碎时,便扑在了瑞因怀里,瑞因脸红得一塌糊涂,语无伦次地用英语说:“您……您冷静点……您别这样……我……我在家乡有女朋友的……”
    很多人渐渐知道并接受了温舍这个人的存在。他觉得自从来到这里他已经变了不少,可他给大家的印象似乎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阴郁模样,有几个和瑞因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甚至私下谈论过他,觉得他虽然很英俊,但是有点吓人。
    在这里,除了纽曼大队长,没有人知道温舍经历过什么,从哪里来,有着怎样的秘密。就连温舍,也偶尔会忘记。只不过最初时每次从睡梦中醒来都觉得会看到办公室的窗户,或是公寓的吊灯,然而当他看见了帐篷的顶尖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打通全身,触电一般觉得集中营也好阿翁也好,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温舍觉得这里很好。哪怕战场上依旧存在死伤,但是这里给温舍的感觉更像是一场场拼上性命的竞技。不管结果是死是伤,至少是不用背负人性包袱了。有一次他们击落的英军战机落入海中,那几个英国小伙子被德国海军捞了起来,温舍他们看见海军给这几位战俘提供了毛毯与食物,并以军礼相待。英国小伙子们也整齐地敬了个军礼。
    这时候温舍又忍不住想起了阿翁,想起她说一切都会过去,和平还会回来。
    很快,圣诞节又到了。
    每个人都想休假回家,温舍是唯一主动请求留下的。柏林认识他的人很多,不少事情都很难解释和隐瞒,他暂时是不回去的好。因此温舍替换了瑞因,瑞因终于能够回家见她的小女朋友了。他很兴奋地告诉大家他的小女朋友如何如何的漂亮,他们如何如何的相爱。温舍也安静地听着这些战友们说着他们那些或真或假的情史。后来有人问温舍有没有女朋友。
    其实这也就是胡乱问问,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似乎都在潜意识里觉得温舍不像是会有女朋友的人。并不是说他看起来不讨女人喜欢,而是总觉得女人似乎不会讨他喜欢,完全无法想象他和女人相处时会是什么样子。或者说,就算温舍真的有女朋友,他也不像是会提及自己的事的人,好像关于他的一切都是秘密。然而温舍想了想竟回答:“有喜欢过年纪比我小很多的女孩,个子不高,很漂亮,很聪明。后来她离开了,而我来了这里。”
    “恋幼癖”。在场的各位似乎都迅速地想起了这个词,温舍总让他们感到各种不正常。
    一部分人去休假后,营地里空了些。圣诞节后两天,温舍收到了妈妈从柏林寄来的圣诞节礼物——一副墨镜。在沙漠里墨镜是必备的东西,妈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一起来的还有一封不长的信:
    我亲爱的儿子:
    已收到你寄来的信和钱,家里一切都好,你要照顾好自己。
    你来信说自己去了非洲,成为了一名飞行员,又说事情要保密,我便立刻烧掉了信。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又如何从党卫军变成了飞行员,但妈妈相信你不会做出过于危险的事情。妈妈也相信你的决定,如果你觉得成为飞行员会更好些,那就去做个堂堂正正的飞行员吧。总之,炮火无情,万事小心。
    随信寄去的还有一副墨镜,我想你会需要的,那是你的圣诞节礼物,圣诞节快乐。
    你的妈妈
    1941年圣诞
    温舍看完了信,心里想着果然又是这样。他从来看不透妈妈究竟持什么态度,每次他做出什么重大决定——尤嘉莉也好、党卫军校也好、非洲也好,妈妈每次都是那样——“如果你觉得这样更好,那就这样吧”。
    温舍无奈地摇摇头。这时同样留在营地的艾利尔恰好来借东西,随意问道:“在看什么?”
    温舍回答:“我妈妈的来信。”
    艾利尔没来由地一怔——原来温舍是有妈妈的啊。随机又觉得自己好笑,温舍当然有妈妈。怎么会没有妈妈。
    然后,刚把温舍和“正常人”挂钩的艾利尔突然看见温舍拿出打火机,烧掉了那封妈妈寄来的信。
    艾利尔整个人打了个人形的寒噤,逃出了温舍的帐篷……
    很快,圣诞休假结束,那些回家逍遥的士兵们又一批批滚回了战场,营地的人又多起来。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也有飞行员失踪、被俘或阵亡,其中还包括温舍他们中队的一个小伙子成了英军的战俘。当然,他们也俘获了一些俘虏,击落了一些敌机。
    英军训练有素的环状布阵让他们大伤脑筋,他们称其为“英军阵环”,然而优秀的德国飞行员也能够做一番抵抗。时不时也有些犯了小错误的飞行员被汉斯中队长骂得狗血淋头,回来大吐苦水。不过温舍从未被汉斯找过麻烦,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出众的表现,但似乎也从未犯过任何错误——哪怕是在挑剔的汉斯中队长眼中,也挑不出他的任何毛病。
    许多士兵喜欢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去镇上喝两杯,但是温舍很少会参加这类活动,他的确是更喜欢窝在自己的帐篷里。有时他还会想起阿翁。如果一切顺利,她应该已经在中国了,不管她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哥哥和爷爷,至少在她眼里中国才是家乡,又或者,事情不顺利,她已经死在了过去的某一天。
    温舍兀自想着这些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几乎觉得有些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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