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囚徒[二战]

65 约亨的危机


第二天一早,阿翁醒来后轻手轻脚地煮了昨晚剩下的饺子,分了三盘。这时温舍也醒了,从沙发上坐起来甩甩头甩掉困意,看了看门附近地上的一把钥匙,又看了看阿翁煮的三盘饺子。
    “可能煮多了。”温舍提醒道。
    阿翁回头看他:“你醒了?怎么多了,你不吃吗?”
    温舍起身去打开克丽丝卧室的门,发现爸爸果然已经离开了,行李也已经带走了。温舍叹了口气:“他已经走了。”
    “你爸爸吗?已经走了?”
    “他拿钥匙开了门,然后在外面把钥匙从门缝丢进来。以前他就经常这么干。他说,因为他喜爱旅行,又不肯与人分别。”
    “他就经常这个样子?旅行对于他来说到底有多大的吸引力啊,”阿翁很不解,因为对于她来说,她更喜欢港湾和停泊,“你妈妈不会生气吗?”
    “我从来没有见妈妈生气过。爸爸的说法是,他旅行不是被沿途风景所吸引,而是他决定了要去。不过这大概是他从哪本书上看到的句子吧。”
    二月里,约亨顺利拿到了他的橡叶勋章,同时纽曼把约亨的升职信交到了其中队长汉斯手中。
    这个意外之喜真是把他高兴坏了。约亨觉得这是个非常值得庆祝的事情,可是今天又不是休息日,只好把私藏在床底下的酒拿了出来痛快地醉了一场。
    然而众所周知,约亨从来就不是那种喝醉就睡的人。
    温舍睡前知道约亨开了瓶酒,也叮嘱了他喝完一瓶就睡,然而当温舍半夜醒来的时候却看见下面地上摆了一排的酒瓶子,约亨已经不见了踪影。
    温舍怔了一瞬,立刻穿衣下床。
    一出帐篷,温舍突然听到营地里通讯集合的大喇叭里传来醉醺醺的几声“喂喂喂”,像是在试音效,其中还夹杂着巡逻的战友拉扯他让他回去的声音。然后约亨的声音传遍整个营地:“下面请欣赏大音乐家约亨的演奏!”
    “不是吧……”温舍觉得做什么都迟了。
    这时,约亨似乎按下了收音机的按钮,“啪嗒”一声过后,爵士乐的声音响彻整个军营,这蠢货似乎把音量开到了最大。
    温舍的耳朵被狠狠震了一下,捂上之后还耳鸣了好久。然后就看见汉斯暴怒地从帐篷里走出来,睡帽都还没摘下来就向着喇叭那边去了……
    第二天,酒醒后的约亨去汉斯的帐篷领骂。
    “你以为营地是什么地方,你敢在营地酗酒播放爵士乐!”
    约亨还有些不服气,事实上他一直很讨厌这个长官。约亨小声嘀咕:“谁让你没查出来我藏酒了呢。”
    “你说什么,是我的错咯?”
    “难道您没有错吗?如果要罚我的话,您没能查出士兵私藏酒品又该怎么罚?如果您不关自己的禁闭,那就是不公平的!还有,播放爵士乐又怎样?您仔细听过爵士乐吗?欣赏过爵士乐吗?知道那是一项多么伟大的艺术吗?”
    “你……你简直就是元首所说的腐败的一代的代表!你有什么资格晋升为中尉!”汉斯说着从抽屉里拿出那封升职信。
    约亨急了:“你干什么!”
    但是汉斯已经把那封升职信撕成了两半。
    约亨回到帐篷时,温舍正在给妈妈写信。他以为约亨一定回来就大吐苦水大吵大闹,但是这次约亨难得相当安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很伤心,二是他很生气。
    温舍倒宁愿是前者。
    他在桌边回头,看见约亨双手握拳背对着他,看着空无一物的帐篷布。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约亨经常让他有这种预感。
    这么安静了片刻之后,约亨突然走到床边摸过自己的皮衣就往身上穿。温舍一惊,推开椅子站起来:“你干吗?”约亨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一双鹰眼杀气腾腾,因为过分愤怒而蒙了层血雾。他咬牙切齿地吼了声:“我要杀了那个混蛋!”同时夺门而去。
    温舍愣了一秒,迅速奔向床边抓起皮衣跟出去。
    “约亨,站住,你会后悔的!”温舍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自己也会这样大吼大叫。已经有人从帐篷里出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了,而约亨已经爬进了一架飞机的机舱里,温舍紧跟着飞奔到飞机旁去拉约亨,但是约亨在前一秒关起了玻璃罩。
    “约亨!”温舍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因为刚才约亨刚才的表情活脱脱就是又一个恩什。
    温舍一直知道他们有着极大的共同点,散漫,幽默,狂放不羁。不同在于,约亨比恩什更年轻,更有些大男孩的稚气;约亨的家境比恩什富裕,没有积聚下太多的仇恨;还有,他比恩什更有才能,他璀璨如星。
    约亨很清楚自己有多么大的能力。他狂妄、他胡闹、他我行我素。他太强大,所以所有人都容忍了他,但是身为他的长官,墨守成规的汉斯不可能放任他。
    于是孩子气的约亨会开始委屈,会难过,会愤怒,会因怒成恨,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排挤和欺压。
    他关我禁闭,是他有眼无珠;他无端大骂,是他看我不顺;他毁我升职,是他嫉我英才。
    温舍知道,这就是约亨的想法。他认为只要约亨找到证明自己的方法,那么一切都会有所改善,他也暗地帮过约亨不少,但是约亨的无拘无束和汉斯的墨守成规终究不能相容。
    约亨和恩什都是会在冲动中葬送自我的人。
    飞机引擎发动了,沙土席卷而来,温舍回想起自己在死人堆里看到恩什的那一霎。他开始发抖了。
    “你叫温舍,我叫恩什,你看,咱们俩名字很押韵啊!”“这些女孩真过分,只要不和你站在一起,我长得其实也不差的。”“附近哪个镇子上的女孩最漂亮?”“你看,温舍!这封信是哪个明星寄来的!”“那两个混蛋凭什么骑在我们头上?温舍,你也就这么任他们差遣!”“温舍,你跟得上我!在战斗的时候你究竟用了几成的能力?”“我宣誓,终身服从元首阿道夫希特勒。”
    恩什和约亨的声音交替着纠缠在他的脑子里。
    “停下来!”他声嘶力竭,徒劳地看着飞机升空,盘旋,来到汉斯的帐篷上方。
    “恩什!”一时间,伴随着声声巨响,约亨狠狠把炮火倾泻在了汉斯中队长的帐篷上,现场一片火光。
    所有人都惊呆了,木愣在那儿,有人没搞清楚状况以为是敌袭,于是用防空炮想要把上空的飞机打下来,但是被约亨巧妙地避开了。
    温舍看了看空中的约亨,又看了看不远处火光正怒的帐篷,狠狠把自己的额头撞在了身边另一架战机的尾舵上。
    令人庆幸的是,汉斯当时并不在帐篷里。他刚批评完约亨就离开了帐篷。
    这事情发生后汉斯说一定要把约亨告上军事法庭,但是纽曼对他说:“希望你在军事法庭上不要忘记陈述约亨严格意义上来说救过二中队每个人的命这一事实。”
    不久,约亨被带走了,在附近的一个士兵监狱里度过了为期三天的监狱生活。
    在这段时间里温舍很担心他,就连到了阿翁那里也显得忧心忡忡。问明了原因之后,阿翁觉得温舍和约亨的关系真的很好,这就是所谓的战友情吧:“所以,现在只是暂时□□,而判决还没下来?”
    温舍点点头:“但是他闹得太大了。”
    “这么担心他?”
    “他非常像恩什,”这是恩什死后温舍头一回再说出他的名字,“尤其是冲动的时候。”
    阿翁没想到温舍会这么说,一时也是哑口,半响后拍拍温舍的肩膀:“别太担心了,按照德国的价值观来说一个约亨抵得上好几个汉斯了,他会没事的。”
    温舍不爱听人批判德国的价值观,但是仔细一想阿翁这话说得似乎有点道理,或许事情不会像他想象的那么糟。
    阿翁安慰温舍时就是在安慰,但是事实究竟会怎样她心里也没底。直到三天后约亨被汽车送回了军营,同时传来了汉斯升职调动的消息,温舍才知道阿翁这次又“不幸言中”了。
    三天的□□把约亨折腾得够呛,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大吃一顿,温舍问他究竟什么情况,约亨含含糊糊地说:“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监狱的长官还和我握了手,让我一定要继续为国争光什么的,最后还派了车把我送回来。这次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的光辉史就这样就要结束了,我当时可能是酒还没醒透呢——没人告诉尼斯蕾吧,这事太有损形象了……哦,对了,他们不会通知我妈妈的吧?”
    温舍看着他这样子,知道他算是闹过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那自己担心的那几天算是什么?温舍越想越不开心,起身就离开了,留约亨一个人在那边吃边茫然。
    很显然约亨的存在已经引起了国家的重视,不仅这次判他无罪,而且为了调节他和汉斯的关系给汉斯安排了升职和调动。汉斯收拾行李的时候纽曼去看了他一次,算是给他送行:“以后你也是上尉了,也该管管自己的臭脾气了。试着用更能让那些新兵接受的方式去教导他们吧。”
    汉斯苦笑道:“我算是明白了,上头这意思是只要他还能打下飞机来,就谁不能动他一毫吗?”
    纽曼笑笑:“看起来是这样。北非战场能有这样一个飞行员,日后或许也就成了传奇了。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以后就由我来管教这个不懂事的小子吧。”
    汉斯叹了口气,突然站直对纽曼行了个军礼:“嗨希特勒。上尉,您多保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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