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听夜雨

25 (二十五)伤逝


母亲的手术很成功,我重新回到A大接受了林老师帮忙安排的教职,一切都那么完美,就像精心设计过的一样,诅咒的事就像一场被遗忘的噩梦。当然,如果可以,我希望这场噩梦永远的成为过去。我偶尔能从岳清风的口中得知一些来自岳杨镇的消息,没有坏消息,都是一些琐事。
    日子就那样一天天溜走了,我闲暇的时间就陪着母亲和岳清风一起去旅行,哪都去。西藏、新疆、内蒙古、东北、广西、云南、福建,总之能去的地方,我们都去。唯一让人遗憾的事,我和岳清风结婚许久也没有孩子。说是遗憾,其实多数是母亲的心情,而我和岳清风更多的只是安慰和庆幸。
    林唯一老师在我婚后的第二年,去世了。我伤心难过了很久,这个老年人,给了我父亲没有给我的感情,在某种程度上,我一直把他当做我的父亲来对待。
    婚后的第三年,岳家的老祖宗也过世了,和她差不多一同走的还有萧万山。岳清风回去了几天,回来的时候,神色很难看,对我说,“老公,岳杨镇现在变了好多,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我笑道,“哪有一成不变的事物,也许这种改变,对岳杨镇来说是好事。”
    岳清风笑了笑,看着我说道,“你怎么一定知道是好事?”
    “如果是坏事,你就回不来了。”我叹了口气,神色平静中带了一丝焦虑,“你走之后,我一直睡不好觉,你回来了,我就安心了。”
    “你不问问我,岳杨镇有哪些变化?”岳清风娇俏的从背后抱着我,贴着我的面,轻声细语的问我。
    “学校里的那两颗梧桐树怎么样了?”我想了想心不在焉的说道。
    岳清风的一丝秀发,垂下来,落在我的脸颊,她幽幽的叹了口气,“你想知道的不是那两颗梧桐树,你惦记的是月儿吧?”
    没有等我反驳,其实我也不想反驳。
    “月儿很好,她看到我很喜欢,让我代她向你问好。你的姑妈这两年老了许多,姑父带她去了省城看病,我只见了一面。杨家和岳家还是老样子,就是院子里的枯萎已久的海棠花开了,香气迷人,在晚上看,更美。岳杨镇很平静,剩余的五大家族,最近几年添了不少男丁。”
    “那就好,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你想回去看看吗?”
    “有些地方走了还可以回去,有些地方走了就永远的走了。岳杨镇已经平静了,我不想再起风波。有时候我想带着母亲和你一起远赴国外,在潘帕斯的草原上牧马放牛,永远都不再想忘。”
    婚后四年,我作为访问学者去了加拿大,在翁戈花园又一次遇见了妮彩儿也就是何雪婷。我们都很平静,她在这里不是明星,我在这里也不是任何人。我们如同分隔多年的老友一样,兴奋的拥抱在一起。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再次见到你,上一次见面我们都有些不太愉快。”
    “你有孩子了吗?”何雪婷温柔的对我说,然后喊了一声,“达令,我的小乖乖,过来见一下你的杨叔叔。”
    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兴冲冲的跑过来,一头栽在何雪婷的怀抱里,害羞的露出小脸,嫩嫩的叫了一声,“杨叔叔好。”
    “你好,真漂亮,像天上的云,一样干净。”我情不自禁的赞美道。
    “去玩吧,我和叔叔聊会天。”何雪婷轻声对小女孩说道,小女孩欢快的跑走了。
    “我还没有孩子,看到她,真好!”
    “我十四岁的时候,幻想着和你结婚,生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让你天天宠着我们娘俩儿。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我真有了一个小公主,可是她的父亲不是你。”
    “我没有这个福分,缘分本来就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我淡然的望着远处追着皮球奔跑的小女孩,说道。
    “你错了,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父亲错了,他错的太离谱,以至于我和他都受到了惩罚。知道我为什么跟着母亲移民吗?”何雪婷声音甜美温柔的背后,却有一丝颤抖。
    我摇了摇头,何雪婷盯着我说,“十四岁那年,我的父亲出轨了,他无可自拔的爱上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不爱他,全身心的记挂着她失去的丈夫和瘦弱的孩子。父亲不知进退,整日的骚扰她,那个母亲忍无可忍,找到我的母亲,哀求道,‘爱上我的他,是错的,让他爱上我,我也错了。我祈求您的原谅,让他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的母亲震惊了,她从来没有想想过我的父亲,会爱上一个单身母亲,而且这个单身母亲,压根没有正眼看父亲一眼。我的家,从此再也不平静。终于,我的父母离了婚。你知道,我父亲爱上谁了吗?”
    我浑身打了个冷战,“不要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
    说完,我站起身,走了两步,回头对何雪婷郑重的说道,“给我带一句话给您的母亲,说我谢谢她,祝你幸福。”
    当天晚上,我就离开了加拿大,回到了A市。母亲正在阳台望着窗外,我从后面轻轻的抱住了她,笑道,“怎么办才好,我的母亲为什么依然这么美。”
    母亲咯咯笑道,掰开我的手,“臭小子,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这个家里最美的还是你的太太。”
    “一样美,风儿美得动人,母亲大人美得令人揪心。”
    “去,一边玩去。嘴这么甜,肯定没有好事,做错了什么,说吧?”母亲没好气的问道。
    “我听风儿说,母亲最近吃的特别少,我想趁着明天放假,带母亲一起去医院看看。”我趁热打铁,说道。
    “不用看了,我已经去过了。四年前,你不回来,我就走了,四年来多活一天都是赚的。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看到你的孩子出世,名字早就想好了,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叫悦心,怎么样?”母亲淡然的说道。
    可是我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忍住泪水,笑道,“悦心,好名字,心里快乐比什么都好。我记下了,母亲还有什么心愿,一口气全说了吧。”
    “我走之后,把我的骨灰撒到妈妈家乡的落日泉里,我和你的爸爸就是在那里相遇的。记得那天的夕阳,好美!”
    我站起身,害怕哭出声来,岳清风看我红着眼睛,停下手中的活计,问我,“怎么了?”
    “我想要个孩子,母亲起了个名字,说不管男女都叫悦心,你说怎么样?”
    岳清风呆呆的望着我,似乎也感受到了我心中的悲伤,乖巧的点了点头,“悦心,杨悦心读起来很好听,像是心里装了满满的喜悦,很踏实。”
    之后,母亲的身体一天天虚弱下来,她是那种刚强的女人,就算再痛也不想我知道。我在医院里,给她买了吗啡,她笑着说我傻,这是浪费钱的事。
    好消息还是来了,岳清风真的怀了孩子,母亲精神突然间好了许多,古人说冲喜,果然有一定的道理。那天,我请来了所有的好朋友,大方的包下了整个紫竹轩。
    望着岳清风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母亲却一天天的消沉了,她还是没有等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我拉着她的手,笑道,“你走的太着急了,怎么也要见孩子一面。”
    “我会在天上看着你们的,悦心一定很漂亮,最好张的像妈妈,有福气。”
    葬礼很简单,我把母亲的骨灰暂时寄存,等到孩子出世,再一同将她的骨灰带回母亲的家乡,撒到落日泉。
    我等不及孩子出生,就拉着岳清风跑遍了儿童店,女孩的、男孩的,冬天、的夏天的总之一股脑的买了一大堆。岳清风摸着肚子,哈哈大笑,“心儿,咋办?你的爸爸想你想疯了。”
    我经常紧张的望着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岳清风,恨不得把装在口袋里时刻看着,“风儿,地滑,我用干毛巾擦干了你再走。”;“风儿,厨房里经常有蟑螂,你要见到了跳起来就糟了,你就等着我做好饭,我就过去。”;“风儿,下楼运动的时候,叫着我,我不在家,你就不要散步了。”;“风儿,跟我学校吧,你坐在我的办公室里,我安心。”
    岳清风被我唠叨的都不敢下脚了,对肚子里的孩子自言自语,“看看你爸爸是多么的爱你,你要生出来,你爸爸肯定就把我忘了。”
    不管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同事、学生,都羡慕的望着我们。教师节的时候,一个女学生跑过来,羞红脸将一把康乃馨递给岳清风,“杨老师,小师娘,是你们让我重新相信了世界上还有真爱!”说完,飞快的跑掉了。
    岳清风拉着我的手,笑道,“看吧,我说什么?你就是太好了,有那多女人爱着你。”
    “可是我现在爱着的女人,只有你。”我深情的表白,仅仅的握着她的手。
    秋叶,金黄金黄的铺满了小道,潇潇洒洒的落在我们的肩头,我们的影子在夕阳的余晖里拉的好长好长,我们感谢现在难得幸福。
    孩子要出生了,我坐立不安的等在产房的外边。不一会,孟静怡也来了,拿着花,笑着对我说,“我孩子都一岁了,你太虚弱了。”
    我被她气的笑了起来,反而没有了先前的紧张。“丫头,你是不是特恨我。”
    “可不是,要不然现在产房里的女人就是我了。”
    “我的干儿子生出来没有?”陈东慌慌张张的赶过来,急切的问道。
    “你急什么?一会孩子抱出来,你离远一点,孩子第一眼见到的人,很重要的。”孟静怡没好气的对陈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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