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代宫闱史

第106章


谓二人密谋不轨,故加杀戮,余众不必惊慌。部众虽不敢异言,只是尽已离心了。化及留宫数天,复带领部众,向巩、洛进发。途次为李密的兵部所阻,不得西进,乃暂入东郡,藉图休养,再与李密交锋,这且按下不提。
且说那个唐王李渊,这时因其子建成世民自东都引归,力劝其父称尊,号召天下,渊尚是不肯即从,但自为相国,加九锡,职总百揆。又过了数天,那般攀龙附凤的群僚,再三劝进,即迫隋帝侑禅位,侑只得拱手让位。
唐王渊到了此刻,方算应天顺人,公然称帝了。即了大位,受百官朝贺,改义宁二年为武德元年。废帝侑为酅国公,追谥炀帝为太上皇。立世子建成为皇太子,封世民为秦王,元吉为齐王,裴寂为右仆射、知政事。刘文静为纳言,窦威、萧瑀为内史令。对于杨氏宗室,尽加优待,量才选用。总算和前朝篡国的主子,专以灭绝失国的宗室为能事的,稍稍异趋。只是正名立论,李渊的得有天下,恐终难免一个篡字呢!同时占据巴陵,自称梁王的萧铣,也自称皇帝,封置百官,徙都江陵,修复园庙,以岑文本为中书侍郎,委任机密。那东都的留守各官,初闻炀帝的凶耗,尚因关中李渊拥代王侑为帝,尚没有什么举动。此刻闻知侑帝被废,李渊自称为帝,一般文武官员,遂推越王倜嗣皇帝位,改元皇泰,进用段达、王世充为纳言,元文都为内史令,共掌朝政。只是政令不出都门,号称隋室,所剩的江山,已是微乎其微了。
东都人民嗣闻宇文化及率众西来,不觉又起了恐慌。有士人盖琮上书,请招降了李密,令密合拒化及。元文都等深以盖琮的计儿为是,即授琮为通直散骑常侍,命琮谕李密,使其来归,盖琮即赍敕出城,迳往洛口,请见李密。密闻东都来使,便即延见。盖琮见密即道:“公知处境的危险么?”密道:“兵精粮足,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不觉有什么危险。”琮笑道:“公久围东都,未能破城,兵老厌战,欲拔东都,尚可得么?
今王世充兵屯洛水,宇文化及率众西来,若与王世充会合,左右来攻,我公怎能抵敌?败可立待。“密听了盖琮的话儿,深以为然,他起先的自夸,原是虚张声势。他的心中,也正因和东都相持日久,难战胜利,若化及和世充合兵夹击,危险万分。
但知盖琮此来,定有用意,遂问琮道:“公既知我处境危险,可有解危的策么?”
琮道:“公若能归依了隋室,便能无碍。”密笑道:“叛军之将,难道还能称臣隋室么?”琮道:“公如有意,请先献降书。”密道:“公的见密,究为奉命前来,或为不然。”琮道:“实不相瞒,奉了敕命,欲公称臣隋室,拒击宇文化及。”说着,即从怀中取出敕书,与密瞧视。密始恍然大悟:东都不欲化及入城,思藉我的兵马,攻击化及,又能解围,一举两得,倒也计出万全。只是我若能降了随室,岂不将一番事业,尽付东流?不如将计就计,目下暂降,且待击去了化及,再待机会,谋取东都,也不为迟。当下主意决定。
遂笑对盖琮道:“请公上覆今上,密当遵敕是了。公可先回,密即献奉降表。”
琮见李密应允,欣然回东都。
元文都等闻知李密复正,甚觉喜幸。隔了两天,李密解了东都的围兵,覆书乞降,愿讨宇文化及,以赎其罪。皇泰主即册拜密为太尉,兼魏国公。令先平了化及,然后入朝辅政。皇泰主又敕谕王世充,以李密即降,不必屯军洛水,可入都护卫。
世充得了此谕,即叹道:“李密居心叵测,岂甘自屈,此次归降,必定有诈。
世充乃引众入东都,恰值元文都等因李密归降,东都围解,故张饮上东门设乐侑觞,开怀畅饮。世充见彼等毫无远虑,不禁忿然道:“公等谓李密可恃么?密恐陷入围中,假意求降,宁有真心?竟以朝廷厚爵,轻授贼人。试问诸公,意图何为?不思处境的危难,乃反置酒作乐,自鸣得意么?”
文都等慑于世充的威力,都默默无言,不敢多辩,但心中不免怀恨,遂与世充有隙。
嗣接李密连番捷报已将化及东退。东都官僚,互相庆贺。
独世充扬言于众道:“文都等皆是刀笔小吏,罔识大事,未明贼情。将来李密引兵还都,文都等难免受愚。但我军屯兵洛水,屡与李密交锋,杀伤他的兵马,不可胜计。密若入都辅政,必不肯忘了旧怨,定图报复。我等将无噍类了。”世充的一席话儿,明明是挑动部曲反抗朝议,那些部曲,果皆汹汹。文都情急,忙与段达密议:欲乘世充入朝,伏甲除患。也算文都合当晦气,原来段达和世充本为暗通关节,气味相投的人,文都和他商议,他佯与周旋,私下却去转告了世充。世充遂部勒兵马,夜袭含嘉门,斩关落锁,驱兵直入,声言清除君侧,以肃朝廷。
文都闻知了世充兵变,亟奉皇泰主,御乾阳殿,派兵出拒世充。
哪知世充兵众人皆骁勇,逐节杀人,势如破竹,无人敢当。进攻紫微宫门,皇泰主使人登紫微观,问世充何故兴兵,世充下马谢罪,声言文都私通外寇,图覆朝廷。请先杀了元文都,然后杀臣好了。使者返报,皇泰主左右为难。迟疑莫决。正是:强将精兵犯帝阙,宠臣生命赖回护。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九回  反复无常枭雄绝命  坚持不屈虎将丧元
                 
话说皇泰主得使者返报,知世充欲杀元文都方允退兵,正在为难的当子,可巧段达入乾阳殿。皇泰主便对段达道:“今世充恃兵耀武,要朕杀死文都,只是文都无罪,怎能加害?”
段达道:“王世充兴兵犯阙,都因元文都私通李密,其心叵测,不能说是无罪。”
文都听了段达的话儿,正待申说,段达向将军黄桃树使了个眼色,桃树原是达的私党,便将文都拿下,厉声对皇泰主道:“文都罔识大体,贻误军国,实应治罪!”
段达接着道:“圣上若不欲受杀元文都的名,不妨将他驱出紫微门,任凭世充如何发落。”
皇泰主尚是不忍,外面有人进报道:“王世充声言:”若不速将文都斩首示众,即欲攻入了。‘“段达厉声道:”事已到了这般地步,圣上再不能为了一个幸臣,妨碍大事!“皇泰主微叹了一声道:”朕也无能为力了。“文都面如土色,凄然对皇泰主道:”臣今朝死恐圣上也不能得暮呢!“皇泰主垂泪默然,黄桃树已推了文都走出殿去,将他推到紫微门外道:”元文都来了,听凭王将军处置!“话声未毕,士充的军士,枪刀齐下,元文都顷刻之间,命赴黄泉。
世充见文都已除,即令部卒解围,趋至乾阳殿,谒见皇泰主道:“文都罪大恶极,人所同愤,今已被臣下所杀。”皇泰主愀然道:“卿未曾闻奏,擅自诛戮,为臣下的岂能如此!难道卿自恃了强力,尚欲及朕么?”世充拜伏流涕道:“文都包藏祸心,欲召李密共危社稷,臣不得已称兵加诛。臣受先帝殊恩,誓不敢负陛下,若有异心,天日在上,当使臣族灭无遗。”皇泰主愿恐世充不测,如今听了他的话儿,说得十分沉挚,信以为真,乃引令升殿,命世充为左仆射,总督内外诸军事。
世充又收杀元文都的党羽。却令兄弟点兵,独揽了大权,势倾朝野。所有奏议,皇泰主但拱手画诺,不得不依,也可见世充的臣道了。
这时的李密,屡胜宇文化及,逐节进攻。化及的军马纷向后退,李密率军追击,直至魏县境界,始引兵趋还东都。原欲入都佐政,相机行事。军行到了温县,密方接得警报,知道了元文都被杀,王世充掌权,李密不觉吃惊。对他的亲信道:“世充才智胜过文都十倍,彼今在朝秉政,我若入都,必于我不利。”遂远屯金庸城。
恰巧东都大饥,流民出都觅食。密闻讯大喜,即开洛口仓,赈济难民,收降甚众。
这个消息,传到了世充耳中,觉得不妙,遂遣使如密,甘言请和。密喜谀言,自夸尊大。今见世充低首请和,那有不悦之理!隔了一天,世充的使者又到,却是愿将布匹,向李密易米。密军多半乏衣,正需布匹,密遂允与交易。东都得了粮米,便没有人往降李密。密方始猛悟,堕入了世充狡计。不禁愤愤道:“世充匹夫,欺人太甚!”哪知世充已是挑选了骁卒,前来攻密。密得了细作的报告,即命王伯当留守金墉城,邴元真据守洛口,密自引了军马,出偃师北境,往御世充。世充探知密军到来,夜遣轻骑,潜入北山,埋伏在溪谷里面。更命军士秣马蓐食,枕戈待旦。
一俟天明,即须发动,掩击李密的兵马。
世充这般的布置,李密却毫无防备。只因世充屯兵在洛水的时候,屡为李密所败,故密藐视世充,不在意上,竟连壁垒都没有设备。
到了那天黎明,被世充麾兵杀入,行伍大乱。又有北山的伏兵,从高驰下,锐不可当。李密的军士,更是慌乱。隋兵乘胜奋杀,密众大溃。密只得率领了残军,遁回洛口。哪知据守洛口的邴元真,已是变心,愿降世充。故密欲入城,元真竟闭门不纳。密虽是愤怒,但也无可如何,只得东奔虎牢。这时留守金墉城的王伯当,迭接各讯,自知孤城难守,遂弃城而走,也到了虎牢。见了李密,会议行止,诸将多半解体。密乃依王伯当的话儿,决计入关,往降唐室。王伯当随密同行,他将多投入世充帐下。密自起兵以来,声势不可说不盛,哪知一个东都,终不能拔取,率至兵溃众散,霸世空图,依旧要往依他人,真也大出密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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