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在卷宗里的玫瑰

  我们先是诉说自己心中的苦闷，我说我是城里的乡下孩子，她说她是乡下进城打工的女子，这样我们就好像是同病相怜了。后来聊得多了，谈得熟了，我和“邻家阿妹”就无话不谈了。我们开始谈性，她好像这方面很有知识，也好像有些经验。她说是从网上、杂志上看来的，并向我介绍些黄色的网站和光碟。然后她要我与她谈看了黄色网站和黄碟的感受，并向我说些吻我、亲我、爱我的很艳的话语，让我如同身临其境，使我有点神魂颠倒。聊天后，我总是难以入睡，想着那些艳遇和艳事，也常常做一些艳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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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城市孤旅”手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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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你们已超出了网上恋爱的范畴了，你没有警觉吗？
  我说过，我没有恋爱的经历，我也觉得这个女孩子谈性谈得太露骨，但我已经欲罢不能，我很想与“邻家阿妹”见面。我在网上提出要与她约会见面，但她却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我的要求。
  你不知道网络是虚拟的空间吗？你提出约会见面的要求就是已经从虚拟中走向了现实了，虚拟和现实有不可逾越的距离，你如果一定要从虚拟中走向现实的话，你会在现实中摔跤的呀。
  网上老师，你说得一点不错，事实也证明，当我从网络的虚拟走向现实之后，碰了个头破血流，可是当时并没有人告诫我呀。
  后来你们真的见面了吗？
  我想过用很多方法与她沟通，要与她见面，但都被她拒绝了。我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的住址，她答得很含糊，她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网上的“情话”冲走了理智
  于是，你就在近在眼前的女孩子身上寻找那个所谓“邻家阿妹”的影子了？
  是的，她的网名叫“邻家阿妹”，又说是近在眼前，我便很自然地想到了楼下的那个女子，联系我们网上聊天的内容，我觉得我的这位网上情人就是我楼下的那位女子。她说她是乡下进城来打工的女孩子，我从门卫处打听到我楼下的女孩子是外地来苏州在某公司工作的女孩，她的房子是租来的。“邻家阿妹”说她喜欢唱歌，喜欢唱《爱你总是爱不够》，我常听到楼下的那位小姐唱这首歌，没有这样的巧合吧。“邻家阿妹”说她很爱笑，楼下的房间里常常传来放荡的笑声。她说喜欢打扮是女人的天性，那个楼下的女子穿得也很裸露，擦很浓郁的香水，文了眉，涂着红艳艳的唇膏。我在楼梯口多次与楼下的女子相遇，我觉得她常常对着我笑，眉目传情，顾盼生姿，有一种脉脉含情的意味。我越想越觉得楼下的女子就是网上的“邻家阿妹”，“邻家阿妹”就是楼下的女子。老师，是不是我的神经出了问题？
  有一个成语叫“失斧疑邻”，说的是有个人丢了把斧头，怀疑是邻居的儿子偷了，他便留心观察，觉得这个邻家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像是偷了斧头的样子。后来他的斧子找到了，再看那邻家子，便觉得所有的言行举止不像偷斧头的样子了。这个成语与你的情况好像很吻合呀。
  老师，你说得有道理。我当时的情形与那个丢斧头的人的想法是一样的。大年初五的晚上，我又在同城聊天室遇到了“邻家阿妹”，我说：我知道了，你就是我楼下的女子，今天晚上我要与你见面。“邻家阿妹”不置可否，只是说，你有钱吗？我说我没有钱，父母只留给我二百元钱，都花光了，待父母来了再给她。她又说：不带钱来就带刀来。
  那你就真的带了刀到楼下的女子家去了？你就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吗？
  是的，那天晚上，“邻家阿妹”和我聊天的时候还给我说了许多黄色的话语，她介绍她身上的每一个细部的曲线，她说她很性感，她渴望男人闯入她的世界，她盼望着我去消受。我被她的那些语言烧得浑身着火，有种无法抑制的冲动。我以为她说的带刀去是一种信号呢，于是拿起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就从我的五楼阳台上翻到了四楼的阳台上。
  你真的被性冲动得失去了理智啦。
  是的，老师，当时我根本想不到别的事情，我觉得我像《红与黑》那本小说里的于连一样勇敢呢。我从我住的五楼翻下了四楼的阳台，通向房间的门虚掩着，这更坚定了那房里的女子就是我的网上情人――“邻家阿妹”的想法。这时夜已很深。房间里的灯关了，我轻轻地推开阳台通房间的门，那女人已经躺下，没有鼾声。我想她是假睡，是在等我的到来。我轻轻地呼叫：邻家阿妹、邻家阿妹，床上的女子没有回应，我认为她是故意作态。房间里有一种诱人的香味，就是在楼道上走过她的身边总能闻到的那种香味。我特别喜欢她身上的香味，我无法抑制地激动起来。我扑到她的床前，压在她的身上，她“哇”地一声叫喊起来，我一手按住她的嘴，一手在她的眼前亮起刀子。我说：我爱你，我没有钱，我带了刀来。她用力地挣扎，但我听她在网上说过，说女人与男人发生那种事总是会扭扭捏捏的，那是故意作态。
  那你是到什么时候才真正知道她不是你的网上情人――“邻家阿妹”的？
  是在干完了那事之后，她还是一个劲地哭泣。我问她是不是网上的“邻家阿妹”，我的网上情人？她打了我两个耳光，说谁是你的网上情人，怒吼着叫我滚。我这才清醒了许多，我说我搞错了，我给你赔罪，待我的父母回来给你赔钱。她哭喊着把我推出了她的屋子。
  回到屋里，我怀着唐突不安的心情躺在床上，无法入睡，我越想越害怕，就像那个丢斧头的人一样，越想越觉得这个女子不是我的网友。我记起来了，在我上网与邻家女孩聊天的时候，她在阳台上唱过歌；我也曾暗中给楼下女子的门缝里塞过求爱信，此事我也曾在聊天时有过暗示，“邻家阿妹”却从来不曾在聊天中有过反应。我想楼下的女子可能是暗娼？因为我想起她的屋子里来来往往的男子很多。或许我当时给了她钱她就不会报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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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城市孤旅”手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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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友同学，“城市孤旅”，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清醒了，强奸罪就是违背妇女意志，使用暴力或暴力威胁强行与妇女发生性关系的行为呀。我们暂且不论你的楼下的女子是不是暗娼，即使她是暗娼，如果她当时不愿意与你发生性关系，而你却使用暴力强迫她就范，那种行为同样也是强奸犯罪呀。
  老师，我知道，检察官也对我讲过。我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都是网络惹的祸呀，我被黄色网络毒害了，我被色情聊天毒害了，我以后再也不上网聊天了。
  其实你还没有找到真正的原因。网络只是一种工具，我们可以利用网络学习很多的知识，我们也可以利用网络开发我们的智力。现在是信息时代，离开网络我们是无法进入现代社会的。聊天也是一种交友的方式，城市人的孤独不是你一个人的现象，网上聊天或许是我们消除孤独的一种方式，关键还是在于我们如何把握，掌握是与非的界线，警惕滑向犯罪的边缘。青少年要培养多方面的兴趣爱好，以缓释性冲动造成的行为越轨，安全度过性的朦胧期。
  老师，你讲得真好，真的盼望你能给我多讲点这方面知识。这一次我的教训是深刻的，我一定要好好反思，认罪服罪，找准犯罪的原因，早日回归社会，做一个对得起父母，对得起朋友，对得起人民的人，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好吧，作一点深刻的反思吧，找准析透自己犯罪的原因，以免以后重蹈覆辙。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了，有机会我们再聊吧。
  老师，再见！
  王友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缓缓地抬起了头，眼里噙着泪水，当我和他的目光对视的时候，他的眼神沉稳了些，不再游移不定了。
  ◎采访手记：
  小邵是江苏省苏州市沧浪区检察院女子检察组的负责人，专门审理未成年人犯罪的案子。我向她了解未成年人性犯罪的情况，邵检察官告诉我，这几年社会开放了，人们交友的机会多了，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得到性满足，因而强奸犯罪总量上少多了。然而，另一个令人担忧的问题是，未成年人中的性犯罪却相对多了起来。在发生性犯罪的未成年人中，犯罪者又主要是进城打工的农民工的子女。这些农民工的子女跟随父母在各个城市之间辗转求学，学业发展不稳定，而一定的自卑意识又使他们有意地封闭自己、远离城市人群，从而造成性格发展上的缺陷。对于这部分孩子，父母无暇关注，学校教育不能保持连续性，又无法交往长期的同龄人朋友，因而他们在成长中逐渐遇到的种种问题，包括性问题，都会使他们无所适从、困惑不已，最终因缺乏引导而走入歧途。
  每一个孩子都是世界的未来，我们不能因为他们出身的卑微而放弃对他们的关注。相反，为了使整个社会和谐地可持续地发展，要特别地关注我们身边的弱势人群――这些农民工的孩子。
  ☆专家视角：
  在网络虚拟世界里，“城市孤旅”找到了可以倾诉衷肠的网友。在主要由计算机网络技术所构筑的生鲜活泼、郁郁葱葱的田园世界里，竟也看到了我们人类利用其技术和聪明才智浇灌出来的恶果：网络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