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聿剑

  谢敏道：“闹到此处也该够了。”
  黑衣人抱住手臂不语。
  谢敏道：“姑娘请回，谢敏不陪了。”
  黑衣人大为震惊，斗笠连连晃动。
  虽是当此月色美景，若若是男子，谢敏早已走了。
  谢敏笑道：“怎么姑娘国色天姿，何必带了斗笠锦衣夜行。”
  噗地一声，斗笠哗然撕裂，但见一张秀美的芙蓉脸颊，缓缓盛开在深夜。
  这女子宽额俊目，两条剑眉斜斜如鬓，清丽、惊慌、狠毒、迷惑，似是魔鬼，似是花妖。
  谢敏笑吟吟道：“早知姑娘如此美貌，谢敏当早摘去斗笠才是。”
  这女子冷冷开口道：“谢敏最会花言巧语。”
  谢敏叹道：“瞧姑娘形容举止，似是东瀛扶桑人氏。”
  这女子面色又是一变，道：“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谢敏淡然道：“敢问姑娘可是姓牧，单名一个詹字？”
  这女子面孔雪白，咬唇不语。
  一个女子默默无语，不是心中极乐意，便是极不乐意，但有一点定是不会错的，她一定是被人猜中了心事。
  谢敏阅美无数，女子的心思，他懂得远比世人所知更多。
  牧詹恨声道：“你怎知我名姓？”
  谢敏道：“半年前长安街上，谢敏见过姑娘这身打扮，不想一别数月，姑娘身手大进，在下佩服。”
  牧詹更是惊奇，叹道：“你，果然是好贼的一双眼。”
  谢敏笑道：“姑娘的剑当真是快的无与伦比，只可惜，太快了。”
  牧詹不以为然，道：“胡说”，她蹙眉凝思，又道：“有一个人，他的剑比我快。”
  牧詹的剑迅若流星，若非是谢敏与她对敌，换做旁人，只怕身上早已被刺了几个透明窟窿，还有谁比她的剑更快。
  谢敏却深信不疑，道：“我识得他，可是顾液城。”
  牧詹双目忽亮，如那月上的星辰闪烁。她唇角含笑，似在梦中甜美。
  谢敏瞧瞧叹息，道：“就是这要命的快剑，我才瞧出两位之间大有渊源，原来二位俱是柳生明德的弟子。”
  牧詹忽问道：“他可同你说到我么？”
  谢敏并不打算撒谎，道：“没有。”
  牧詹失神道：“人人都说谢敏会讨女子欢心，你怎么连一句好话也不肯说给我听。”
  谢敏浅笑不语，他会讨女人开心，却从不说谎话骗女人开心。
  牧詹又问道：“既然他从未提及，你，又是怎生知晓我？”
  谢敏道：“姑娘可曾记得汪姑娘。”
  牧詹嗤笑道：“汪姑娘，那又是谁，我不识得。”
  谢敏道：“汪姑娘却记得你，顾液城与汪姑娘青梅竹马，若非姑娘，此刻早已是神仙眷侣，双宿双飞。”
  牧詹冷笑道：“原来她姓汪，她自己看不住男人，那又怪得了谁，她不过是早一步遇见了液城君。”
  谢敏道：“姑娘所言不差，你们相爱本是天经地义，只是姑娘不该如此狠心害人性命。”
  牧詹道：“我不许他痴缠液城君。这女子临死前竟还要你杀死液城君，才是狠心。”
  谢敏道：“我曾与汪姑娘有一面之缘，那日她来找我时，浑身是血，说起旧事却对两位毫无怨恨之意，谢敏要杀顾液城，与她无关。”
  牧詹恨声道：“你和顾郎可有旧仇？”
  谢敏道：“没有，不过谢敏以为，这样的男人并不需要活在世上。”
  牧詹纵声长笑道：“好，好一个佛心辣手。”
  谢敏道：“汪姑娘既曾提及于你，你们剑法又如出一辙，我自然便猜得到你是谁。”
  牧詹道：“可我一直做男人装扮，你又怎知？”
  谢敏朗声笑道：“天下女子，谢敏岂有识不出的道理。难道你穿了男人的衣服，就是男人了吗？”
  石泓玉一直说，女子身上自有一股特殊气质，世上的女人就是披了狗皮，谢敏也一样认得出来。
  牧詹道：“你既早知我是女子，为何还来拿我的手。”
  谢敏忍不住笑出声道：“你不知道谢敏最爱偷香么？”
  牧詹目光清冷，道：“我既然落在你手上，那也无话可说，你到底要怎样？”
  谢敏摊手道：“在下早已说过，姑娘去留，一任尊意，请吧。”
  牧詹暗自咬牙，俯身拾剑，哪知臂上剧痛，竟自站不住身，跌倒在地，她羞恼道：“你这是。”
  谢敏道：“姑娘霸戾之气太重，以后还是莫要用剑为好。”
  牧詹脸色犹如死灰，清泪滚落，惨然道：“你废了我的右手？”
  谢敏躬身道：“姑娘恕罪。”
  谢敏的心很软，他绝少如此狠心，尤其是对女人。但他却并无悔意，他只是有几分歉然。
  牧詹直觉如五雷轰顶，不再拾剑，跳起身来夺路便逃。
  谢敏暗暗叹道：“柳生家的剑法果然不同寻常”，他信步行至墙角，在那人肩上轻拍道：“请起。”
  此人穴道得解，一时却站不起身。
  谢敏道声得罪，伸手搀他起身，忽觉腕上一麻，竟已被拿住了穴道。
  谁曾想谢敏一生精明，竟在阴沟里翻船，被一个叫花子模样的人算计，。
  谁也不会想到此人身手居然还不错，更于瞬间对救命恩人恩将仇报。
  可这世上，恩将仇报的人又岂止万千。
  或者，这人也并没有将谢敏当做是恩人。
  谢敏苦笑，见这人翻身而起，动作利落漂亮，毫不拖泥带水，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我也是女子，你可看出来了？”
  这叫花子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一身的臭味，但一双妙目顾盼流兮，唇角的两个梨涡更是俏皮可爱，惹人怜爱。她不但是个女子，还是个很美的女子。
  冷月孤寂长夜，静静的石板街上竟出现了两个妙龄女子，谢敏的桃花运真的要羡煞世上男人。
  可当此情境，这般艳福未免就有几分消受不了了。
  谢敏依旧微笑，见到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他的心情总不会太差的，“姑娘如此美貌，谢敏就是瞎了眼也识得。”
  这女子笑道：“既然识得，怎么还会上当？”
  谢敏道：“我只知你是女子，却不知你是狡猾的女子。”
  这女子笑的果然有几分狡黠：“可是女人都是靠不住的，难道你不知道么？”
  谢敏道：“谢敏只知道另一句话，痴心女子负心汉。”
  这女子笑道：“谢敏果真怜香惜玉，原来你这般高看女子？”
  谢敏叹道：“难道姑娘这般看轻自己么？”
  这女子原本言笑晏晏，此刻忽地俏脸一板，道：“好啦，谁跟你来嬉皮笑脸。”
  谢敏道：“哦，唐姑娘生气了吗？”
  这女子双目瞪得滚圆，奇道：“江湖中难道没有你不识得的人吗？我以为只有邱虹有这个本事。”
  谢敏道：“不敢”。
  若说江湖中人谢敏俱都识得，那自然是假话，但若说武林中的女子，谢敏都认识，却非是言过其实。
  这女子道：“你我从未照面，你怎会一眼便认出了我，难道是她同你说起？”
  谢敏苦笑摇首，这已是谢敏今日第二次被问及此话。女人，若是自作多情起来，简直比男人醉了三天三夜还要可怕。
  这女子见他不答，不由着恼道：“那我便杀了你。”
  谢敏道：“我与姑娘并无冤仇，姑娘为何这般相待。”
  这女子道：“我与你无仇，牧詹可与你有旧恨，喂，快来杀了他。”她扬声疾呼，向谢敏身后招手。
  这女子竟和牧詹是同伴！
  谢敏失手为她所擒，只因他全无防备之心，更未想到牧詹的仇敌竟会来杀他。
  这世上能令人上当害人伤人的不正是令人猜想不到的么？
  谢敏此时要穴被拿，身不能动，而牧詹剑术高明，虽然右手被废，但若此时去而复返，在谢敏身上刺几个窟窿还是简单得很。
  冷风乍起，撩起了谢敏的衣衫。
  谢敏却仍岿然不动，他的唇角噙着笑，懒洋洋的，什么也不说，浑然不在意。
  这女子奇道：“你虽被我所制，不能还手，但动一动躲开身后这一剑的力气还是有的吧。”
  谢敏失笑道：“我身后无剑，又何必庸人自扰。”
  这女子脸上神色莫名变换，道：“你怎么知晓我在骗你。”
  谢敏道：“姑娘若要谢敏性命，何必招呼旁人动手，何况柳生家的人若要做事，怎肯假手于外人。”
  这女子冷哼道：“我可不是外人。”
  谢敏道：“彩灵犀唐翠微何时与柳生家扯上了关系。”
  唐翠微呸道：“哼，我问你，石泓玉死到哪里去了？”
  谢敏笑道：“唐姑娘这可把我问住了，在下实在不知。”
  唐翠微显然不信，只道：“谁不知你两人沆瀣一气，快说他去了哪里。”
  谢敏道：“我只知晓，他一早便出了沂州府。”
  唐翠微蹙眉道：“不会，他丢了一泓秋水，定然会去陈文中哪里。怎么会走，你在骗我。”
  谢敏心下却是一惊，暗道：“这位唐姑娘好厉害的眼睛，一泓秋水的事情，她居然也知晓了。”心中想着，口中却道：“若是如此，姑娘为何不去陈府库处相候。”
  唐翠微道：“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会不知晓么？可是，可是”她连连顿足，贝齿轻咬下唇，恨恨的道：“我也探得他确实走了。”
  谢敏见她一副又爱又恨的神情，心中不免好笑，却道：“唐姑娘还不快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