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聿剑

  此言一出，厅中大哗。
  众人为拿到剑器帖一睹魔聿剑真容，也不知费尽了多少工夫，江湖中更不知为此起了多少风波，死了多少人。最可怜的却是，有多少无辜的人为此失家丢业，甚至丧了性命，却连剑器帖的影子也未见到。
  便如雷公电母等世外高人也不惜为此入得中原，陈文中竟说魔聿剑不在了。
  陈文中轻易地说一句魔聿剑不在了，谁会相信。
  但陈文中是不会说谎的。
  钟亮最先沉不住气，喝道：“魔聿剑不在陈家府库，又在哪里？”
  向耕耘问道：“难道府上着了贼，魔聿剑被人偷走了不成。”
  众人俱看向陈文中，只待他开口解释。
  要知陈家庄百年盛名，从未丢过一件兵器，谁要来偷兵器，无异是要为这些神兵利器陪葬。
  钟亮嗤笑道：“当真是丢尽了陈家的脸面，寒了天下人的心。难道”，他脸色一变，喃喃道：“魔聿剑真如传说中所言，有碍主之嫌，当真是谁得了魔聿剑，便会招惹灾祸。”
  众人心中一寒，魔聿剑魔性之重，连陈家府库也镇不住么？
  陈文中神色淡然，全然不在意众人神色变换。
  “并无人从敝府盗去魔聿剑”，陈文中终于开口，语声漠然。
  众人都长嘘了一口气。
  莫宁宁叹道：“我原说这世上没人能自陈家府库盗去一柄剑。”
  风夕烟道：“那也未必。”
  莫宁宁好脾气的道：“风姑娘何出此言？”
  风夕烟目光悠远，轻叹道：“只可惜谢敏偷香却不偷剑，否则只怕连陈庄主的鸣剑也不姓陈了。”
  雷公叱道：“无知小辈。”
  莫宁宁道：“我兄弟三人俱是在荒山野林，却也曾听闻过谢敏大名，常恨不能一见。”
  段一楠道：“风姑娘想来是见过谢敏出手了。”
  风夕烟轻笑一声，却不就答。
  段一楠心中有疑，立时便问道：“陈庄主，风姑娘所言可对？”
  莫宁宁拉他衣袖，段一楠奇道：“你扯我衣袖作甚？”他丈二的身高却不若姬宝宝懂得江湖规矩，众人知他憨厚，仍不免觉得好笑。
  向耕耘捻须道：“半年之前，谢敏曾力挫美妲己强接红颜帖，陈府库也在曾府，当时见过谢敏身手了。”
  半年之前，美妲己将红颜帖下到曾府，其实曾府所请护院，竟各自回避，谢敏孤身一人力败美妲己，保住曾五小姐容貌，早已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
  美妲己自出道以来从未败过，此番却败在一个少年身上，本已声名大振的谢敏更是如日中天，其后甚至有人称，谢敏功成身退，曾五小姐为之茶饭不思，竟出家为尼，发誓此生非谢敏不嫁。这中间有多少旖旎风光，实不足为外人所道也。
  自此之后，谢敏几乎已被传为神人，更有许多人似乎忘了谢敏乃是丧心病狂的采花淫贼。长安城内，不知有多少少女每日祈祷美妲己能下一纸红颜帖给自己。
  
  ☆、枝节横生
  谢敏到底是不是人，谢敏当然不是人。
  江湖中人或骂谢敏是大盗是采花淫贼，或赞他倜傥风流功夫出神入化，却从未有人说过，谢敏只是一个人，一个有喜怒哀乐再正常不过的人。
  陈文中淡淡的道：“在下话已说过，众位请吧。”言下竟有逐客之意。
  钟亮哼道：“我们千里而来，陈庄主便想这般逐客吗？”
  陈文中道：“在下早已说过，少岛主若是喜欢，也可在此盘桓数日，敝府欢迎之至。”、
  钟亮提醒道：“我们是来品剑的。”
  陈文中似有不解，道：“哦？魔聿剑早已不在，适才早已说与众位听了。”
  钟亮怒气渐生，强自按捺住道：“陈庄主千里相邀，广发剑器帖，如今我们连魔聿剑也未见到一面，庄主岂非是食言而肥。”
  陈文中一笑，道：“剑器帖上写到，恭请各位英雄驾临古剑府库，可曾提到魔聿二字？在下又如何食言而肥。”
  钟亮语塞，道：“你你。”
  众人更是相顾哑然，这才知道陈文中虽古板拘紧，竟然也是会耍赖皮的。
  姬宝宝当先拍手笑道：“好啊，好啊。”
  陈文中看了他一眼，目中忽现迷惘之色。
  一席人却好不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难道便如此空来一趟，再灰溜溜的走了不成。
  陈文中道：“众位请回吧，魔聿剑不在，是无论如何也瞧不到的。”
  “但我却偏偏要瞧这魔聿剑。”话落人到，室中已然多了一个道人。
  这道人四十多岁年纪，神色乖戾，颌下三撇胡须，怒目瞪视着陈文中。
  陈文中双目幽冷，回视道人。
  众人呼吸为之一窒，这二人初次见面，竟已暗暗斗上了内力。
  “敢问道长和冲阳真人如何称呼？”邓发忽地起身询问。
  这道人并不回答，却缓缓举起了两只手掌。
  但见飘飘袍袖之下，道人左手五指竟是齐根而断，空余一只手掌，右手虽然好些，但也只剩了一根手指。
  陈文中脱口而出，“首屈一指！”
  道人哈哈大笑，道：“难为后生小儿竟也识得我。”
  向耕耘叹道：“首屈一指邱一指，江湖中不知道的人当真不多。一指禅的神功已是炉火纯青，可惜啊，不过是武当弃徒，给人剁去了九根手指，呵呵。连猪狗也不如。”
  邱一指须发皆张，怒斥一声，背上长剑龙吟出鞘，他右手食指一搭，长剑直逼向耕耘，其势若风。
  众人看时，剑尖已至向耕耘喉间。
  向耕耘脸色微变，步步后退，长剑如影而随，忽听噗声大作，向耕耘跌倒在地，长剑却顶了一面折扇，竟不能向前，反而被弹回来。
  折扇嗡嗡飞回，缓缓落在了徐青手上。
  长剑折回，邱一指食指又在剑上轻搭，长剑后跃，落回剑鞘。
  雷霆威忍不住道：“好剑法，好手劲。”
  电娘子接口道：“可惜，心术不正。”
  邱一指不理会他二人言语，一双怒目冷冷瞪向徐青道：“好手法。”
  徐青拱手道：“与阁下这份驭剑功夫相比，汗颜极矣。”
  邱一指哼道：“黑龙出手从未空回，你是谁，竟能破我此招。”
  “出手，呵呵，原来你有手啊，他是徐青”，向耕耘自地上跃起，笑道：“状元书生徐青，难道你不曾听过吗？”他喉头鲜血淋漓，显然已被那黑龙剑刺破了血管，虽是呵呵而笑，却又咳个不停。
  陈文中道：“向老爷子请入内歇息。”一挥手处，已有两名仆役相扶。
  向耕耘忙道：“不，不用”，但伤口处流血不止，他只说了三字便已支持不住。
  电娘子脸色一变，当先抢上封住他穴道，雷霆威握起他手心，将内力源源送入。
  邱一指看着徐青，眼中有疑问有愤慨，半晌方向陈文中道：“你便是陈文中了，带我去看魔聿剑。”
  陈文中道：“陈氏一族，从不为权势武力所胁。恕难从命。”
  邱一指笑的猖狂，道：“今日便要为道爷破一次例了。你，可敢与我一赌。”
  陈文中不语。
  邱一指道：“你若胜了，我二话不说，立时便走，若是你输了，却要带我们去看魔聿剑。”
  陈文中眼神更是清明，道：“陈家也无烂赌不肖之徒。”
  邱一指怒道：“那我便一把火烧了你这千年祖业。”
  陈文中丝毫不恼，“便是烧了，那也是没用的。”
  邱一指为之语塞。
  陈文中这种硬如花岗岩的人，虽不讨人喜欢，你却又实在拿他无可奈何，只因为他性子倔强，无欲无求，强逼利诱都是无用的。
  这种人，很可怕。
  他若习武，便是一代宗师，他若读书，必定蟾宫折桂，他若为官，必是肱骨诤臣。
  邱一指紫涨了脸，道：“好，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带我去了？”
  陈文中道：“是”，虽只一字，却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
  邱一指道：“好，那我便杀了你。”
  邱一指此来决无善意，众人适才见过他出手，向耕耘不是无名之辈，竟被他一剑便伤在要害，都不免为陈文中捏了把冷汗。
  雷霆威已将向耕耘交在仆役手上，此时喝道：“住手，我来会你。”
  电娘子亦直起身来，与雷公联袂而进。
  曾小疏在钟亮耳旁低语一句，钟亮颔首答应，却面有为难之色，往前凑几步，在向耕耘身侧住下，低声言语了一句。
  向耕耘听后大怒，道：“什么，要我老头手上扳指，不给。”
  钟亮好言哀求，向耕耘只是摇头。
  雷公电母向邱一指抱拳道：“请。”
  陈文中踏上一步，道：“两位前辈请宽坐，在下是此间主人，邱道长若要赐教，自当由在下领教才是。”
  雷公电母敬他是主人，只好相让。
  陈文中道：“多谢，请。”
  邱一指本已蓄势待发，此刻忽地抬首，懒洋洋瞧起了房顶。
  姬宝宝喃喃道：“这人是疯了吗？”
  陈文中面色凝重，鸣剑出鞘，剑尖在地上掠过，但听好一阵声响，真似是铮铮琴鸣一般。
  邱一指仍是不理，陈文文中剑走偏锋，直刺邱一指脚边半寸之处。
  邱一指面色终于变了，双脚踢出，背上长剑又已出鞘，嗡的一声，黑龙与鸣剑相交，只有一瞬，便各自震开。
  铮铮铮铮响声不停，一瞬间，两人已拆了十七招，当真快的不可思议，最妙的是，两人长剑相交，虽是声响不停，却好似乐曲轻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