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聿剑

第22章


  丢了,陈文中竟将魔聿剑如此丢了。
  姬宝宝忙向暗室打量,四壁空空,哪里有魔聿剑的影子,他忍不住顿足道:“你怎么也爱丢剑呢,着实气死我了。”忽地向后一仰,竟是仰天跌倒了。
  众人大愕,却又不免好笑,陈文中虽丢了魔聿剑,也不至于把他气得晕厥,实在是气性太大了。
  徐青双眸一暗,抢上一步搀起姬宝宝,却觉他身子僵硬,竟已无气息。
  姬宝宝适才大呼气死我了,竟真的被气死了。
  风夕烟骇的说不出话,连连颤抖,今日奇事越来越多,委实诡异难测。
  砰砰两声,东北三虎业已摔倒在地,邓发叫声不好,只觉眼皮越来越沉,竟是支撑不住,闭上双眼软倒在地,冥冥中耳边似传来一个至柔至和的纶音“已脱凡尘,早登轮回,重投人世。”
  铁室越来越冷,墙角处已结起了冰。
  
  ☆、众生众相
  第一个醒来的是陈文中。
  陈文中坐起身时,徐青也醒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均不作声,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众人纷纷醒来,游目四顾,面露茫然,似是忘了前尘旧事。
  忽然,风夕烟抓住了陈文中,失声道:“看,看,那是谁?”
  不远处,角落里,雷霆威慢慢地坐起,陈文中心中咯噔,看曾小疏时,见她手指微动,双眸睁开,灿若繁星,而姬宝宝更是摸着后脑,喃喃道:“怎生一回事?
  世上当真有死而复生的事吗?
  江湖中曾有人言道,这世上若有一人能死了再还魂活过来,必是谢敏无疑,但这,不过是笑谈罢了。
  但此时此刻,这些人却亲眼见到,明明已死去的三人,竟又这样活转过来。
  陈文中再沉得住气,手脚心也沁出冷汗。
  风夕烟颤声道:“这几人,是不是,是不是没死透。”
  这句话问的颇为无礼好笑,却没有人指责她,更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陈文中道:“不会。”
  这些人都是在江湖中混迹多年的老油条,辨认一个人是死是活的本事比之仵作更不知强了多少,怎会看不出适才三人确实已死的透透的。
  风夕烟哎呦一声,大哭起来。
  雷霆威迷茫道:“怎么?”
  电娘子紧紧握着他的手,眼泪扑簌簌落下,却开不了口。
  钟亮一把推开曾小疏,喃喃道:“鬼,你是鬼。”
  曾小疏道:“我似是被人打了一掌,却不痛,毫无不适。”
  邓发急问道:“曾姑娘身上无半分不适?”
  曾小疏道:“是啊,并无难过。”
  邓发仰天长笑,笑中有悲有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不是你们死而复生,竟是我们都死了,好啊,既脱凡尘,早登轮回,原来是我们死了。”他又哭又笑,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其态如癫如狂。
  风夕烟顿了顿,哭得更厉害了,“我不信,我不信。”
  段一楠痴痴道:“死了啊,原来这辈子就这么短短一瞬。”
  这些江湖豪客快意恩仇,于鬼神之说,却是素来不信的,事到临头,又如何敢不信。回首前尘往事,恍是旧梦一场。他们杀人时,从未想过一个人临死时会是何种心情,对人世又是多么的眷恋,死后又将栖身何处。现在自己死了,幽幽渺渺,不知身在何处。
  邓发立起身来,哈哈长笑,钟亮紧随其后,放声大哭。
  东北三虎却握紧了彼此的手,似是镇定,及双手却不停颤抖。
  风夕烟终于止住了哭声,道:“我还未见过他,我尚未见过他。”
  姬宝宝却是紧紧抱住陈文中,涕泪双流道:“我不想死,我想重回阳世,我不要死,我还没有玩够呢。”
  陈文中坐在当地,不言不语,除了他,便只有徐青、雷公电母还能忍住不动,没有在暗室中奔走呼告。
  烛火无故熄灭,雷霆威三人死的离奇,魔聿剑更是不知所踪。这暗室中,实在太冷了。
  不论是谁,突然发现自己死了时,都不会太正常的,如果他此时尚能保持清醒,那么他一定是大大的不正常。
  姬宝宝哭了好一会儿,方渐渐止了,却仍是忍不住抽泣,他将鼻涕眼泪在陈文中身上一抹,拍拍他肩膀道:“我曾答应你,要将那姑娘带到你面前来。可现在我们死了,那,也没有办法。”
  陈文中黝黑的眸子忽地一亮,瞬时又暗了下去,他轻叹一声道:“此事怨不得你,我邀诸位来此,却不向害诸位无故枉死,实是我的罪过。”
  邓发忽地驻足,冷冷看向陈文中,怒道:“你还我命来”,尚未动手,却记起众人早已身死,恩怨情仇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他一声长叹,坐倒在地,垂头丧气。
  斗室中新死的冤鬼渐渐安静下来,似是已接受了身死的事实,他们奔的累了,也哭喊的累了,纷纷坐倒在地,怔怔发呆。
  姬宝宝抽噎道:“相府的人怎能说话不作数呢,否则便是死了,少爷也恨死我了。”
  陈文中奇道:“什么,你能把它带到这里么?”
  姬宝宝道:“我既然应了你,便是到了阴间也依然作数。”他在头上脸上一阵乱抹,露出本来面目。火烛明灭,但见他眉弯似月,泪汪汪的眼眸中透着灵气,圆圆的下巴,虽带了哭相,却依稀仍有笑模样。
  陈文中惊喜莫名,拉住他手道:“你是唐三彩。”
  姬宝宝竟是唐三彩!
  当世之中,除了唐三彩,又有谁能对名剑如数家珍,品头论足。
  当然只有相府五姝之首唐三彩。
  可惜此时,众人谁也顾不得了,就算姬宝宝是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是只青蛙,是块木头,是一把剑,也没有人理会了。人一死,万事皆休,旁人的事,就更不会放在心上了。
  陈文中本来一直很淡定,简直淡定的有些过分,此刻却睁大了双目道:“你当真是?”
  唐三彩连连点头道:“是我,是我。”
  陈文中横臂抱过唐三彩,将她紧紧揽在怀中,歇斯底里的痛哭起来,哭的近乎撕心裂肺。
  唐三彩大惊,竟比他发现自己身死时还要吃惊。
  陈文中素来冷冰冰的,唐三彩见过他与妻子相处时亦是冷言冷语,客气疏离,他一直是个会克制自己的人。便是发现自己已然死去,仍能稳如泰山。怎地见了唐三彩的容貌便失态至此。难道他是现在才明白自己已死了么?
  钟亮见他一哭,情绪反复,跃至他身旁骂道:“都怪你广撒什么剑器帖。”
  莫秋秋叹道:“能死在古剑府库,倒也值得了。”
  莫多多苦笑道:“与如此多名剑长伴地下,确实不枉此生。”
  风夕烟道:“那些该死的兵器有什么用,又不知放在哪里。”
  莫宁宁道:“早知如此,咱们当趁着活着的时候去看看那些神兵利器。”
  风夕烟道:“不成,就是死了我也要去看看那些剑。”
  陈文中仍旧哭的一塌糊涂,对众人之言恍似未闻。
  阎方一双眼早已哭的红肿,此时忍不住拉起徐青的手,道:“我真的死了么,他会不会为我难过忧伤。”
  徐青忽地一笑,道:“你想死么?”他笑的诡异,他竟仍能笑得出来。一个人不论何时,只要没死了亲爹亲娘,都要笑。这是徐青的道理。只有笑,才能继续活下去,这是徐青的道理。可现在,他们本已死了,笑还有用么?
  阎方哭道:“他如此待我,倒不如死了干净。”
  徐青笑道:“如此,不是正好遂了你的心意。”
  阎方斥道:“滚开,滚开。我可不管死活,我要去索他的性命,我要他来陪我,就是做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于他。”
  徐青笑道:“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他不待阎方开口,立起身来,缓步踱到陈文中身侧,幽幽长叹道:“各位可知自己如何会稀里糊涂的死去?”
  莫秋秋道:“哦,徐兄可知咱们是怎么死的。”他问的随意,人既死了,为何而死便没那么重要了。
  徐青道:“我不知道,却,有人知道。”他嚯地转身,右手已搭上钟亮脉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徐青已取下了钟亮的无涯剑。
  “好快的手!”莫宁宁赞道。
  钟亮道:“你可是疯了?”
  徐青道:“请看”,他手上一动,无涯剑便要出鞘,钟亮本已抢上一步,此刻却忽地立住,神色古怪的看着徐青,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声音中不掩惊慌。
  众人见变故又起,虽已身死,仍是有着好奇的心性,纷纷看来。
  只见徐青笑的云淡风轻,手上的无涯剑已然出鞘,长剑寒光闪闪,逼人的冷,直迫面门。
  剑身细长,泛着清幽冷光。
  “魔聿剑?”莫宁宁失声道。
  为何自无涯剑中拔出的却是失踪的魔聿剑,众人齐齐望向钟亮,目中充满询问好奇。
  徐青沉声问道:“钟少岛主,曾姑娘,你可有话说?”
  曾小疏笑道:“你问我作甚?”她聘婷向前,纤弱的十指在无涯剑剑鞘上轻弹,白皙如玉的手指搭在墨黑的剑鞘,黑白分明,煞是醒目。
  徐青笑道:“正是问曾姑娘。”他本是个极爱笑的人,何况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在身前莺声细语的浅笑。即使他现在不想笑,也不由不笑。
  曾小疏的手指又滑到魔聿剑柄上,一路向下,嫩如葱白的手指已停在了徐青的胸口。她吐气如兰,腻声道:“你真的是在问我?”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脸上的神色是得意而自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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