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吻痕

当年，她没走之前，我们之间就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她离开之后，甚至根本没有跟我联系过。如今，她要见我，是为了叙旧，还是别的什么？林逸枫曾经说过的话，又开始萦绕在我的耳边，我不去追究，不是因为忘记，而是因为不安。
  “小凝，好久不见了。”她，还是那么美丽，那么好看，那么高贵。思嘉从来不化妆，但她的皮肤非常好，曾经问过她，为什么一点点淡妆都不愿意画，她总是说：“因为我啊，太骄傲了呢。只是喜欢自己，无论旁人怎么想，我想我终究还是极喜欢自己这副样子的，所以怎么样都不愿意沾染了任何化妆品，一点点都不愿意，那些东西只会脏了我的脸。”那时候，我就想，思嘉真的不同于她总是表现出来的乐观简单，她的心，是那样的骄傲，又是那样的脆弱，如此的矛盾。
  “英国，待的如何？”
  “呵呵，糟透了，如果我说乐不思蜀，我自己都不相信。”思嘉摇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特别的消沉。
  “你变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呐呐的问。
  “呵呵，是吗？你又何尝不是呢？你这黑眼圈，昨晚做贼去了吗？”
  “我，昨天晚上睡得不太好。”我有些不好意思，想到昨晚的那个吻，昨晚辰的脸。
  “是睡得不好，还是睡得太好，谁知道呢？”
  “嗯？”我听不太明白。
  “没什么。”
  “思嘉，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转学回来了，就在夏辰他们班。”
  “哦，这样啊。”
  “对了，林逸枫告诉我，你和夏辰在一起了。真是想不到啊，他竟然还是说出来了。”
  “什么意思？”
  “小凝，还有一件事，北凌，应该也快回来了。他和你联系过吗？”她忽然眼神有些怪异的问我。
  “没有，你没跟他联络？”
  “呵呵，他现在或许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我吧。”
  “思嘉，到底怎么了？你去英国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所以你才会去的英国。我一直以为，你会去的是美国，可是林逸枫却告诉我，你去的是英国，还说你最不可能去的就是美国，为什么，是和莫北凌有关吗？”
  她的脸色一下子有些苍白，勉强的笑道：“对不起，可能我也根本不该来找你的。我先走了，刚回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我还要倒时差。”
  “思嘉，你不去美国是因为叶小霜吗？”忽然想到她离开前的校园艺术节，我问道。
  “小凝，看来我说你变了也是说错了，有些地方，你还是一点都没变，比如还是这么迟钝。”
  回去之后，我反复的思量杨思嘉说过的话，怎么也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今天，再想到那时候的我和她，我当真是知道什么叫迟钝了，不过我想，如果人生能永远保留着迟钝，没有那么多的敏感和真相，也许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难过和撕心裂肺的折磨了吧。
  高二第二学期开学，杨思嘉果然转到了夏辰班上。中午课间，本来想约杨思嘉一起吃饭，不过夏辰却告诉我思嘉已经和林逸枫一起去食堂了，忽然心里有一种不协调的失落，我隐隐的觉得我和思嘉可能真的永远不可能回到初中时候的关系了。总觉得这次她回来之后，我们之间就像隔着什么一样。
  “辰，你说思嘉到底在英国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我觉得她变了那么多呢？”
  夏辰的脸悄悄有些不自然，不过那时候我也没注意。“分开了这么久，当然会变。其实你也变了我也变了啊，只不过天天见面所以你感觉不到罢了。”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可是你说思嘉为什么不去美国呢？明明她应该很想和莫北凌在一起的啊？还有之前林逸枫说的那些话，也是莫名其妙的。”
  “呵呵，是吗？”
  “哦，对了，听思嘉说，北凌也要回来了。你知道吗？”
  他的脸色更加的苍白。“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
  “以前，你们关系不是很好的吗？一起长大的朋友啊。为什么北凌也没跟你联系呢？”
  “谁知道呢？很多事情都是会改变的，人的关系，人的心，都是如此。”
  “你，还记得叶小霜吗？叶小雪的姐姐。”
  “嗯，怎么？”
  “听说，她好像和莫北凌一起去的美国，应该也要一起回来吧？”
  “应该是吧。”
  “唉，也不知道思嘉该有多伤心，她都没能跟北凌一起去美国。”
  “小凝，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北凌他根本就不会喜欢思嘉的。”夏辰忽然认真的看着我。
  “为什么这么说？思嘉一直喜欢北凌，大家都知道啊。”
  “是啊，就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你说难道北凌会不知道吗？既然知道，却还是一直不回应，那就是因为一直都没有喜欢上。既然从小到大都不喜欢，你觉得以后就会喜欢了吗？”
  “那，思嘉怎么办？她这么喜欢北凌。”
  “小凝，这个世界上，谁都不会真的因为少了谁，失去了谁而过不下去。就算现在想的再痛苦，但是时间和距离总是奇妙的能够抹平一切过往。更何况，于思嘉和北凌来说，根本从来不曾拥有过啊。”
  从来不曾拥有过吗？我的心忽然就一痛，那些曾经的日子里，杨思嘉的日志里，口里，心里，眼里，全部都只装得下一个莫北凌，那个人的一个侧脸，就能勾动她最灿烂的笑容。如果这些都可以轻易抹去，那么人的感情难道就这么脆弱吗？为什么，这么温柔的夏辰，永远微笑的夏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在他的心里，我和他之间也是这样吗？是可以替代可以遗忘的人吗？我忽然发现，也许夏辰，这个我以为我已经多么熟悉的人，似乎有着我根本不了解的一面。
  
☆、再见小北
  夏至未至，早有蝴蝶飞舞。春风一度，桃花满地。莫北凌就是在这样的时节里重新回到了我们的世界里。
  一大早，知道莫北凌的飞机要到。我，夏辰，杨思嘉和林逸枫，终于在多年后第一次聚到了一起，在机场等待着莫北凌。
  “呵呵，这个样子，简直就和当年我们送走他一样。”杨思嘉说。
  “不，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夏辰有些出神的说道。
  我转过头看他，他也正好看着我，他眼里复杂闪烁着的东西，我有些不明白。他忽然拉住我的手，我疑惑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感受一下你的存在。”他躲开我的眼睛，缓缓说道。
  “哼，你是在紧张吗？”林逸枫冷笑。
  “该紧张的真的是我吗？”夏辰冷漠的看向他。
  “你们就不能好好的接北凌吗？”杨思嘉有些生气。
  “思嘉，其实你是去过美国了吧？”夏辰忽然奇怪的这样问杨思嘉。
  杨思嘉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又有些发红：“你说什么？我不懂。我去的是英国。”
  “是吗？那最好。其实你该知道，你做的很多事情都没有意义。该做什么，你父亲看来比你清醒的很。”
  “你，夏辰，我早就知道是跟你有关。”杨思嘉愤怒的对夏辰说。
  “辰，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对思嘉说话？思嘉的父亲怎么了？”我越听越听不懂。
  沉默，又是沉默，所有人的沉默，只有我一个人被排斥在那个世界之外的空虚感又出现了。
  “是北凌。”林逸枫忽然打断我们。指向出口的地方。
  世界上总有些人，在你的世界里出现过，不知不觉就成为了一场告别。只是那时候年纪小，肆意留下的岁月时间让我们都不曾意识到有些告别已经成了永别。而当我们再次想起这些事情，这些人，这些话语的时候，也不是那么难受，也没有多痛苦，更加谈不上思念，不过是一种勾起回忆的怀念罢了。我想，如果那一年，莫北凌没有这样再次回到我们的世界里，对于我，对于夏辰而言，也终究会淹没在越来越长的搁在我们共同拥有的记忆的时间长河里。然后，不知不觉的就忘记了那张脸，模糊了那些年。
  可是，他回来了。
  莫北凌，比离开的时候好像更高了，并没有变黑，还是一样的白皙干净的侧脸。嘴角淡淡的弧度，少许的冷淡，少许的温柔。他带着墨镜，看不见眼睛，但我知道他看到了我们。
  “嗨，好久不见了。”他淡淡的说着千篇一律的重逢宣言。
  杨思嘉满眼泪花，伸出手，我以为她想要抱北凌，可是她又放下了手，眼神中漫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
  “北凌，终于回来了。”林逸枫说。
  “呵呵，是啊。”
  “没想到你会去这么久。”
  “是啊，我也没想到。”说完，他看了一眼杨思嘉，然后摘下墨镜，看着我和我身旁的夏辰，而夏辰的手正拉着我的手。
  他的双眸如同当年一样的好看，只是更多了一种深邃的魔力。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星光灿烂的夜晚，大榕树下，王子一般的莫北凌，这样的场景竟然被我遗忘了整整两年多。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有些说不出的压抑，难过，甚至是愤怒和不甘。我看不懂，可是夏辰却更用力的握住我。我转头看他，他只是一直一直的看着莫北凌。
  “北凌，回来了。”夏辰终于微笑的说。
  莫北凌深深地看了他，然后低头看我。“肖凝。”他这么叫我，我忽然不知道该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