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能量守恒

课题组开会的时间定在早晨八点。我这些天跟孟思琦那丫头玩儿得太疯，精神不够，努力克制自己在顾教授说话的时候不要打哈欠。
    说起我和顾教授，也算颇有渊源，这两年我能在这里混日子，多亏他的提携。
    几年前，顾教授负责组建C大的光电物理实验室，他到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访学取经。当时，我正在那里的光电实验室做工程师。因为同是华人，而且C城是我父辈的出生地，见到他自然感到亲近，交流很多。后来他回国，积极促成C大实验室和圣巴巴拉实验室建立合作关系，顺带邀请我以外聘专家的身份加入C大实验室紫外单光子探测课题组。
    大哥是在那个时候过世的，我的生活一团糟，不想继续留在美国，更不想回加拿大，于是买了张机票飞到C城，毫无准备地开始了在这里的生活。
    光电实验室挂靠在物理学院，大部分人马都是物理学院的老师和学生。随着开学季的到来，实验室的工作也忙碌起来。顾教授给我指派了一个新助手，是他的博士研究生，名叫许海。许海看上去敦厚朴实，是典型的理工科男生。他希望毕业后能够留校，所以在实验室里很勤奋积极。
    新生报道那天十分闷热，看不见阳光，呼吸不畅，人一身一身地出汗。提着大包小包的稚嫩面孔熙熙攘攘地从校门口涌进来，他们大多由父母亲人护送，前呼后拥总统出巡一般。
    孟思琦不让我送她进校门，自己提着行李下车。
    各个学院在校门口摆开一排摊位接待新生，写着院名的大红条幅一个挨一个系在后面的树上。我开着车在人群里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远远看见孟思琦在经管学院的桌子前办完报道手续，几个貌似高年级的男生围在她身边，一个帮她提着简单的行李包，一个提着她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个试图帮她背双肩包，孟思琦拒绝了他的好意，仍然自己背着包。
    在大学里，漂亮的师妹可是抢手货。
    他们说说笑笑的往前走，孟思琦走着走着忽然回过头来，冲着我的方向挤了挤眼睛，她知道我在看她。
    开学之后，实验室里比暑期热闹很多，休假的教授讲师助教们都回到了岗位上。我从顾教授办公室门前经过时，他喊住我。
    “祖轩，忙吗？”
    “不忙。”我走进去。他的会客沙发上坐了两个人，一个中年女人，一个年轻女孩儿，都很漂亮。见我进去，她们站起身。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裴祖轩先生，是我们实验室从加州圣巴巴拉实验室请来的光电物理学专家，”顾教授指了指年轻的女孩儿，“白晓璐是学院光电信息工程专业的大一新生，这位是她母亲。”
    我跟白夫人握手，她笑道：“我还没见过像裴先生这么年轻帅气的物理学家。”
    我笑笑：“哪里。”
    白晓璐一直怔怔地看着我。白夫人继续说：“晓璐本科毕业后准备申请圣巴巴拉大学物理系，以后还要多向裴先生请教。”
    我看了白晓璐一眼，她一低头，避开与我对视。
    我向白夫人点点头：“有问题尽管找我。”
    离开顾教授办公室，我去休息间冲咖啡，听到有人感叹。
    “今天总算见到什么叫真正的白富美了，过去的那些院花班花什么的都是浮云啊！”
    “你可别惦记，人家老爹是本城首富。”
    “YY一下还不行吗？”
    “……”
    刚才那个白晓璐确实挺漂亮，我心里把她跟孟思琦比较了一下。论五官的精致，白晓璐似乎更胜一筹，不过她眼神里带着点儿倨傲的气质，让人觉得难以亲近，思琦的特点是身上有股野生野长的劲儿，尤其看人的时候似笑似嗔，勾得人心里痒痒。
    开学一个星期了，大一新生孟思琦忙得不亦乐乎，接我的电话时都风风火火的。经管学院花样多，给新生排满了参观、报告会，甚至未雨绸缪地请人来做就业辅导。
    下个星期，全校所有的新生都将被送到郊区的军营，参加为期三周的军训。我想念孟思琦，在她走之前，我们得见见。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就真的见到了孟思琦，只不过见面的地点出乎我的意料。
    这是个难得的艳阳天，昨晚下了一场雷阵雨，今天空气里有凉丝丝的风。新的学年开始，我作为外聘专家，被通知到学校的教务处填一些备案的表格。
    “现在学校够照顾你们这些贫困生了，又是奖学金又是助学贷款的，可你们也不能蹬鼻子上脸呀，刚来上学就不交学费，尽想便宜事儿呢？”一个中年女人尖利的声音传出来。
    我敲了敲门，中年女人扯着脖子喊了声：“请进！”
    门开了，我在迈出一步的时候呆住，万万没想到，我日思夜想的孟思琦竟然站在那里。她委屈地低着头，手指搅着自己的衣服。我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样子，她应该是那么活泼欢快的精灵。
    “哎呦，您是光电实验室请的外聘专家裴先生吧？”中年女人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快请进，快请进。”
    孟思琦猛地抬起头，看到是我时，她惊讶的程度似乎还要大过我，眼睛瞪得圆圆的，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她什么都没说，很快重新低下头去。
    中年女人见我一直看着思琦，重新燃起火力：“裴先生，您在国外肯定没见过这样的学生吧，太不像话了，第一学期就要缓交学费，还把我们这儿当义务教育呢！”
    我以前没跟C大的教务部门打过交道，不知道她为什么跟我一副很熟的样子。我公事公办地填好表格，她拿去盖章的时候，孟思琦微微抬起头，看着我笑了笑，然后对着中年女人的背影竖起一根中指，晃了晃。
    我想笑，可是没笑出来。
    离开教务大楼，我把车开到对面的树荫下，等着。我问自己，裴祖轩，你他妈还是不是个男人？
    我们有最亲密的身体关系，她给我快乐，让我满足，可我竟然完全不知道她在经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