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无晴

第45章


  车中之人含笑回答:“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如今安然无恙。”
  殷怡晴蹙着眉,不知如何应对。一旁的闵袖锋走上了几步,挡在了殷怡晴的身前。
  车中之人见状,接道:“不必如此紧张。姑娘全身而退,自是吉人天相。我为人最是想得开,不过简单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的话弦外有音,殷怡晴自然明白,她沉默着,只是不言语。一旁的梅子七却笑应道:“先生说得对,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车中之人朗声而笑,道:“这位小兄弟果然明事理,不愧是梅谷散人的弟子。既然大家都没事了,我也不打扰诸位赶路,就此告辞了。”
  言罢,马车旁的阿祥和阿瑞打马转身,走得爽快。
  殷怡晴眼见他们离开,蓦然想到了什么,出声喊道:“请留步!”
  马车缓缓停下,阿祥和阿瑞转过了身来,两人的脸色皆是冷冽,不见喜怒。车中之人含笑开口,应道:“姑娘还有什么指教?”
  殷怡晴道:“那孩子身上的毒,是你所为?”
  车中之人依旧笑答:“这么说也没错。”
  “若毒是你下的,那薛大人满门之死,也与你脱不了干系吧?”殷怡晴微微愠怒,道,“孟觉生口中的你,绝非奸恶之辈。你报复我也罢,为何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姑娘怎知他们是无辜的?”车中之人反问道。
  殷怡晴被噎住了话,一时失语。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姑娘曾去过云蔚渚吧?”车中之人笑道,“传闻云蔚渚上有一本名册,记录着昔年外戚之乱的叛贼余孽……”
  他正要往下说,梅子七却上前一步,道:“先生不必再说,就此打住吧。”
  车中之人似是愣了愣,而后笑道:“当真要打住?”
  梅子七一笑,点头道:“当真。世间之事,何苦都要争个是非黑白?我等此行只为救人,旁事无需再提,先生慢走。”
  车中之人抚掌而笑,道:“好。看来有机会时,真该往梅谷走一趟才是。哈哈……”
  话到此处,车马起行,不多时便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梅子七松了口气,刚要言语,却听殷怡晴低声开口,道:“多谢。”
  梅子七回头,冲她笑了笑,也不多话,转身去屋里接那孩子去了。
  殷怡晴经这一场,心神愈发颓靡,只是蹙眉深思。叶蘅知道,方才那车中之人的话,对她震骇不小。她最是嫉恶如仇,若那人真能说出薛大人一家非死不可的理由,只怕她难免犹豫纠结。幸得梅子七出言阻止,方才免了这一出。
  他思到此处,将殷怡晴拥紧几分,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没事。”
  殷怡晴抬眸,切切看着他,默然点了点头。
  闵袖锋看着他二人,冷声道:“回谷之后,给我好好反省。”他冲殷怡晴说完这话,又抬眸望向了叶蘅,“还有你,从今以后,给我把人看紧了!”言罢,他便拂袖走开。
  殷怡晴听了,自然不依,正要追上去呛声,却被叶蘅拉回了怀里。殷怡晴心中不满,却由他拉了回去。诸多言语,变作了低低抱怨。叶蘅正劝慰之际,丹威背着手,似是漫不经心地踱了过来。待到他二人身旁,丹威开了口,道:“姑娘好本事,竟惹上了那个人啊……可怜我玄凰圣教,竟做了棋子。”他说着,望向了叶蘅,“这次算你命大。以后可看紧了。”他撂下此话,又慢慢踱了回去。
  殷怡晴不满更甚,却碍着叶蘅的牵制不能发作,她紧蹙着眉头,低声道:“我一定会查出那人是谁,好好讨回这笔帐!”
  叶蘅闻言,轻轻一叹。
  果真是要看紧了才行啊……
  
  ☆、尾声
  
  正月时节,尘嚣之外,小小山镇,亦被新春的欢悦笼罩。今日正是上元佳节,家家户户忙着扎花灯、做元宵,和乐融融。
  薛棠一大早就起了身,去后山砍竹子做花灯骨架用。忙活了半日,就见妻子王鹃儿挽着娃娃来接他。孩子见了爹爹,欢笑着跑了过去。薛棠也跟着笑起来,他刚要放下柴刀,就听一声闷响,柴刀的刀刃竟与刀柄脱开,直直插入了地面,离他的脚背只差分毫。薛棠和那小娃娃都懵了,僵着动作看着刀刃。
  王鹃儿正走上来,看这情景,先时惊慌,待确认无事,她眉头一拧,嗔道:“哎哟,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砍个竹子还能把柴刀弄坏了!真是老天保佑没砍到脚哇!不然我看你怎么办!”
  薛棠听得妻子抱怨,讪讪笑了起来。他看了看刀刃,又看了看孩子,索性把刀柄也丢下了。他一把抱起孩子,欢闹了起来。王鹃儿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行过去将砍好的竹子整理妥当,又寻了麻绳扎起,拎在了手中。
  “好啦,别闹了。”王鹃儿走到薛棠身边,道,“咱们赶紧下山吧,我爹那边还等着这竹子做花灯呢。”
  薛棠答应一声,腾出手来接过她手里的竹子,举步往山下去。一家三口一边走一边说笑,走了片刻,薛棠却顿了步子,望着一处发呆。王鹃儿顺着他的目光一望,就见树木之后隐着一间屋舍。冬日时节,景色萧条,更添几分孤寂。她轻叹一声,走上几步,站到了丈夫身旁。
  薛棠见她近前,叹道:“这都过了大半年了,阿蘅他……”
  王鹃儿听他这么说,却不接话,只道:“瞧瞧,才几日没来,又变作这副样子了。都怪前日那场雪。今明两天是没空了,要不我们后天来收拾?”
  薛棠闻言,展眉点头:“好。”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正要下山去,忽听“吱呀”一声,那屋子的房门缓缓推开,款款地走出两个人来。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叶蘅和殷怡晴。
  薛棠和王鹃儿都怔住了,两人瞪大了眼睛再三确认,好一会儿之后,薛棠欢叫了一声,把孩子往王鹃儿怀里一塞,迈步跑了过去。
  “阿蘅!”他欢呼一声,一把拉住了眼前之人。
  叶蘅早已察觉来人,也未惊讶,笑着招呼道:“棠哥。”
  薛棠高兴坏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道:“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怎么也不报个信?几时回来的?也不告诉一声?”
  他问得又急又快,叶蘅也不知从何答起,正无奈之际,王鹃儿抱着孩子过来,蹙眉嗔道:“你这不省心的!差点把孩子摔了知不知道!”
  薛棠一惊,忙停了话语,转身看视孩子。王鹃儿自然是唬他的,她含笑看向了叶蘅,又将目光一转,移到了殷怡晴身上。待看到殷怡晴隆起的腹部,她笑弯了眼,道:“梅姑娘,你也来啦。”
  殷怡晴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头一笑,道:“嫂子。我们正要去找你们呢,可巧遇上了。”
  “可不是。刚还说起你们呢。”王鹃儿上前,揽起殷怡晴的手,“咱们今儿都在镇上过元宵,你们也一起来,好好热闹热闹。”
  叶蘅与殷怡晴自无异议,随薛棠夫妇下山去。四人一路说着闲话,听王鹃儿一声声的“梅姑娘”,殷怡晴抿着笑,开口道:“嫂子,其实我不姓梅,我姓殷,名字唤作怡晴。”她见王鹃儿讶异,又接道,“我并非有意欺瞒,只是身在江湖,若以真名示人,只怕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王鹃儿听到此处,略想了想,转而望向了叶蘅:“哟,这么一说,你的名字不会也是假的吧?”
  叶蘅略有愧色,道:“名字是真的,不过我也有事瞒着你们。”
  话到此处,叶蘅与殷怡晴相视一笑。讳莫如深,兴许已无必要。往昔之事,已成过去,若一意对亲近之人隐瞒,未免辜负了真情。两人将往事徐徐道来,从那忠臣蒙冤的惨剧,到甘为杀手的沉沦。梅谷、玄凰教、千叶金莲、净火地狱……诸多遭遇再无避讳,重重曲折皆作平常。待将往事说罢,又谈及这半年多来的种种,薛棠和王鹃儿听在耳中,不免唏嘘。
  四人边说边行,待下了山,就见满街张灯结彩,一派喜庆。镇上的居民里有人认出了叶蘅来,一时也不免惊讶。但到底久别重逢,渐有人围了上来,谈笑招呼。
  眼见如此,薛棠笑了出来,开口道:“阿蘅啊,老实说,你说的那些江湖事吧,咱们也不太懂。不过,现在都没事了,对吧?”
  这番话说得简单,却偏偏再正确不过。叶蘅含笑,点了点头,也无他话。
  “这就行了。”王鹃儿接了一句,随即向着围上来的乡亲们解释了起来。那些沉重往事到了她口中愈发轻巧,不过是:原来他真是个落难的公子哥,这姑娘是旧相识,特来找他的。当初他不告而别,其实是去姑娘家提亲去了,如今回来见见故交。
  这话一出,无人不信,乡亲们纷纷上前道起喜来。叶蘅与殷怡晴少不得一一谢过。好不容易招呼完众人,两人便被薛棠和王鹃儿拉去了亲戚家中。众人有准备汤圆的、有扎花灯的、有铺陈摆设的,更有欢笑嬉闹的孩子、絮絮闲聊的老者。谈笑之间,夜色渐暗下来,晚饭才吃了没多少,孩子们便吵嚷着要去放花灯。大人们拗不过,况又是节中,便都也纵容。一时间,花灯灿灿,焰火烁烁,好不热闹。
  叶蘅挽着殷怡晴,看着满街的灯火,唇边的笑意久久停留。殷怡晴望着他,笑问道:“这样就心满意足了?”
  听她这句话,叶蘅含笑反问:“不好么?”
  殷怡晴没接话,只笑道:“从南疆回来之后,伤势刚好些,就说要去一个要紧地方。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