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赌王

第62章


入住山庄当晚,他和伟啬贝勒找来山庄主管,仔细了解历代皇帝预留的避难点和密道,实地勘察后绘制成图,制订危急情况下的逃生线路,终于在第二天早上抓住难得的空隙交给绵宁。
  但嘉庆帝身体状况急转而下,八王爷施出霹雳手段,绵宁仓促之下无法按原定计划逃跑,只得先到伟啬贝勒那边临时落脚,择机赶往秘道入口。
  大凡地道,都按最隐蔽地点和最短距离设计——相对内乱,更值得担忧的是叛军包围山庄,因此通往外面的几条秘道入口无一例外均在山庄前后大门附近。如果按解宗元的想法进行搜捕,绵宁和伟啬贝勒非但没机会逃跑,甚至有可能在后面的排查中暴露。关键时刻王秋利用八王爷的多疑善变,巧妙让解宗元临时改变搜捕重点,从而让绵宁和伟啬贝勒混乱中在第一时间跑出山庄,脱离八王爷的控制。
  来到承德站稳脚跟后,绵宁并未急于回京,而是指令地方官员向紫禁城通报皇帝驾崩的噩耗,摸清孝和睿太后的态度,与此同时以太子亲政的名义调集附近八旗军,对避暑山庄形成合围之势。
  懿旨终于抵达,孝和睿太后旗帜鲜明的态度使绵宁深为感动,跪在地上热泪盈眶。现在,他终于能挺直腰杆,以新皇的身份对仪亲王发动总攻了!
  看着眼前黑压压、刀剑林立的八旗军,八王爷头一回感受到个人力量的渺小,一天之前似乎成功在望的帝王梦回想起来觉得荒唐而虚幻,仿佛真的做了一场梦。
  缓缓回首,八王爷道:“王先生,你赢了。”
  “草民侥幸。”王秋拱拱手道。
  解宗元看着王秋,两眼像要愤出火来,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犹豫着是否扑上去一刀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
  八王爷喟叹道:“为何每次侥幸取胜的都是你,而非本王?可见并非侥幸,实力使然。宗元,大敌当前,是否做好浴血御敌的准备?”
  “禀王爷,属下已以保卫先帝灵柩为名传令下去,要求誓死抵抗!”
  王秋插道:“王爷,逆天造反是一人当诛九族遭殃的大罪,兵士何辜?侍卫何辜?明知无望却拖所有人下水,做无谓的反抗,有违天伦人伦,请王爷三思!”
  “要谈遭殃,你是头一个!”解宗元拔刀怒吼着冲过去。
  “宗元,”八王爷阻住他,“本王按江湖跟王先生对赌,输就输了,不得违诺……王先生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本王……”
  正说着话,对面军阵中突冲出一匹快马,未几来到山庄前抬手一箭,精准地落到烽火台上,箭杆上绑着帛书,打开一看却是绵宁写给八王爷的,言辞恳切,无丝毫倚兵威迫的意思。大意是我绵宁无德无才,却蒙皇阿玛和太后肯首继任大位,新皇即位本该大赦天下,更忌血光之灾,况且皇叔未酿成大错,只须善待山庄内王公臣子,保护好皇阿玛灵柩,开门归降,绵宁决不会追责问罪,今后仪亲王还是仪亲王,可安享晚年而无忧。
  实质上赦免了八王爷等人的篡位谋权之罪,与康熙、雍正、乾隆几朝相比,应该算宽仁忠厚之至。以八王爷此刻的心情,恨不得血战而死,但想到王府上下几百号人的安危,无论如何都硬不起心肠,唯有仰天长叹,当下解除对烟波致爽殿的包围和对王公大臣们禁锢,释放王秋,敞开山庄前后大门,自缚手脚,与所有人等排队迎接新任皇帝。
  绵宁在一干武将的护卫下威风凛凛进了山庄,迅速解除八王府侍卫和神机营武装,接管整个山庄,然后绵宁亲自下马替八王爷解开绳索,独自登上烽火台接受所有人的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响彻山庄夜空。
  王秋隐在树木丛中,看着踌躇满志的绵宁,恍然想起两天前的下午耳边也响着“万岁”,对象却是嘉庆帝。
  绵宁在承德避暑山庄接受群臣拥戴,继承皇位,即道光皇帝,此时紫禁城那边却传来密报,说太监们到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未找到立储秘匣!怎么会这样呢?难道嘉庆帝未曾立储?
  这可是关系到祖制家法的大事!
  道光帝急召王秋和伟啬贝勒商量,经过几番策划,第二天清早军机大臣托津、戴均元在烟波致爽殿翻箱倒柜寻找,突然从嘉庆帝生前随身太监那边找到了一个小金盒,由于没有钥匙,托津情急之下将锁拧开,结果发现宝盒里放着嘉庆帝的遗诏,上面明确写着嘉庆四年四月初十日,立皇次子旻宁继承皇位云云。从而一波三折地解决了问题(此事《清史稿》、《清仁宗实录》均有记录)。
  回京后一方面筹办国葬,一方面论功行赏。王秋自然是头号功臣,他为叶勒图等一班八旗子弟讨得满意的官职,又奏请皇帝下旨还陶兴予、王未忠清白,彰其忠德,追封三品大员恩荫子孙。做完这一切,他自觉大事已了,请求回老家蠡口,从此退隐江湖。道光帝自然舍不得,久久拉着他的手万般挽留,但王秋心意已决,只说日后若有需要,自当进京候旨。
  道光帝无奈,当下颁旨封王秋为“大清赌王”,享亲王俸禄及相应待遇。王秋连称惶恐,说自己今后金盆洗手,不再涉足赌术。道光帝笑道:“正因为此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赌王。”
  之后道光帝又赏赐大批金银珠宝,王秋均坚辞不受,问及还有何要求,王秋趁机说出压在心头已久的念头:请皇上破满汉不准通婚之规赐婚,并携宇格格离京。
  道光帝当即应允。因在国丧期间,一切从简,只在贝勒府摆了两桌酒席,但道光帝率领一班军机大臣出席,是夜已升任内务府总管的伟啬贝勒喝得酩酊大醉,拉着王秋的手反反复复说“拜托”。
  过了数日,王秋低调离京,仅雇了两辆马车轻装简行,送行者唯只伟啬贝勒和叶勒图,大家洒泪而别,约定三年后相见。
  出城门后一里多路,右侧山坡上赫然停着一顶孤零零的轿子,轿帘半掩半露。王秋情知应是叶赫那拉,佯装没看着,继续前进。轿帘微动,未几徐徐落下,风声中隐约传来一丝叹息。
  又向西南行了三四里,路边早候着一匹枣红色骏马,上面是俏丽动人的卢蕴。
  “你……还没离京?”王秋惊讶地问。
  卢蕴一掠发鬓,扫了眼马车内的宇格格,淡淡道:“你携美而归,我只能留守京城了。”
  “江湖很大,何必局限于京城,”王秋恳切劝道,“别跟解宗元冒险了。”
  卢蕴从容笑道:“八王爷倒下了,还会产生新兴力量,只要存在宫闱黑幕与官场争斗,便有我们爵门活跃的身影,不出数年,下一个惊天赌局即将开始,”她眨眨眼,“或者你三入京城,我们再续前缘?”
  王秋叹了口气拱手作别,走出两里路后回望,卢蕴仍立于路边痴痴朝这边看,王秋又叹了一口气。
  他明白,自己的人生与卢蕴愈行愈远,永远不可能再有交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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