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赌王

第61章


  王秋报以微笑:“解先生判断失误,草民以为天黑前应该没希望抓到太子。”
  “即使在前后大门附近搜不到,解宗元也能及时调整策略,王先生何以如此断言?”八王爷不信。
  “因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王秋解释道,“木兰牧场和承德山庄离边境较近,又处于蒙古王公的势力范围,为防止意外,历代在此围猎的皇帝防患于未然,都建有避难点和紧急出逃的密道。”
  八王爷目光闪动,点点头道:“不错,确有其事,本王甚至听说有一条密道直通鸣秋山,所以才派出大批游骑四处巡查。”
  “但凡密道出口都修得极为隐秘,有的干脆在民宅院里甚至卧室内,不知底细者哪怕经过几十次都无从察觉,出口附近必定有便于潜逃、远遁的小道,远非游骑所能及。”
  “这跟宗元判断失误有何关系?”八王爷微微不安地挪动一下身体。
  “皇上驾崩,神机营迅速包围烟波致爽殿,仓猝之下太子不可能选择最理想的逃亡路线,只能先安下身来,躲过第一轮强力搜索再作打算,而隐藏的地点莫过于人多、房屋密集、建筑复杂的地段——正如草民刚才所说,是第三方阵和第四方阵人员的居住点,此刻精锐兵力投往前后大门,中腹空虚,正好给太子可乘之机,从容抵达密道入口远遁,等解先生回过神来反扑,太子已在数十里之外矣。”
  八王爷陷入长时间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喝道:“来人……传我的命令,通知宗元立即撤离前后大门,重兵包围莲云精舍至班花殿一带!”
  屋里寂静无声,半晌八王爷道:“倘若应了王先生的话,等本王登基后你便是头号功臣。”
  “草民凭感觉胡乱揣测,考虑不周之处请王爷海涵。”王秋道。
  八王爷露出枭雄式的冷暴神情,逼视王秋道:“赌局继续进行么?”
  “当然。”
  “既然如此,你为何坦诚其中利弊?你心里头到底想着太子顺利逃逸,还是本王成功登基?”八王爷一拍桌子喝道。
  此时八王爷正处于只差一步登顶的迷乱和癫狂状态,内心既紧张到临近崩溃,又激动得无以复加,其情绪像充满炸药的火药桶,稍有风吹草动便可爆发出来,因此必须小心应付。
  王秋咽了口唾沫,以很慢的语速道:“草民并非仕途中人,更无意于拜相入阁,草民是行走江湖的赌门中人,求的是江湖名声和身外之财,做任何事都得留后手,没有什么值得草民押上身家性命的,拿抓捕太子来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算无遗策未必代表一击而中,最终要靠天意。”
  “天意……”八王爷喃喃自语,蓦地发出一阵狂笑,双臂张开道,“本王即是天,是大清帝国至高无上的帝王!哈哈哈哈……”
  时间转瞬即逝,夜幕徐徐笼罩整个山庄,八王爷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经过数轮拉网式搜索,仍然未发现太子的踪迹,另外据报告伟啬贝勒也下落不明。
  “如果下午好好搜查前后大门……”解宗元还惦记着中途夭折的搜捕行动,狠狠剜了王秋一眼。
  “凡是空地一律燃起篝火,挑灯夜战,本王就不信找不到绵宁!”
  八王爷怒吼道。
  他刚在烟波致爽殿碰了个钉子。面对杀气腾腾的八王爷胁迫,赫苏丹等军机大臣表现出宁折不弯的刚烈,不肯拥戴他即就大位,而是坚持回京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取立储秘匣,密诏上立谁就是谁。内务府大臣禧恩更站出来说,嘉庆十八年太子戡乱立下大功,先帝当场便指其日后承继大位。
  八王爷咆哮道:“太子下落不明,国不可一日无君,本王理所当然负起皇弟留下的重担。”
  赫苏丹驳道:“子承父业,就算太子可能遭遇不测,先帝还有两位皇子,届时可与太后商量后定夺,皇兄继皇弟的大位,本朝尚无前例。”
  较量了半天,几位军机大臣终究不肯松口,更拒绝以军机处的名义发布临时命令,八王爷怒气冲天下令将他们分别囚禁,不给食物和饮水,看他们犟到何时。
  出了烟波致爽殿,八王爷一转念,命手下加紧看管四皇子绵忻。须知绵宁乃孝淑睿皇后所生,嘉庆二年她不幸病故。后来现任的孝和睿皇后生下三皇子绵恺和四皇子绵忻,此番变故,孝和睿皇后远在京城,有可能趁乱上下其手,由亲儿子继承帝位。
  万一太后立绵忻为帝,就把他一刀砍了!八王爷恶狠狠想。
    夜幕下的承德避暑山庄,到处是高举火把巡逻的兵士,参与围猎的所有人员都被警告留在屋内,不得随意走动,气氛紧张到极点。
第39章 归隐江湖
  站在山庄制高点——烽火台,迎着猎猎的塞北寒风,八王爷又恢复了几分信心,道:“就算太子逃回京城,他也进不了城,出行前本王已下令神机营接管所有城门,进不了京城,任绵宁有三头六臂都无济于事。”
  王秋笑了笑,没吱声。
  “王先生有不同见解?”八王爷敏感地问。
  “说出来怕王爷生气。”
  八王爷大笑:“你与本王的赌局尚未结束,在此过程中双方各施其计、钩心斗角乃正常之举,有何不敢言?”
  “草民是想,区区避暑山庄都抓不住太子,以京城之大,人员之复杂,能将太子拒之门外?”
  八王爷一呆,脸阴沉得能拧下一大盆水,蓦地从贴身侍卫腰间抽出刀架在王秋脖子上!
  “抓不住太子,本王照样能杀了你!”八王爷暴吼道。
  王秋安之若素:“草民自被抓到这里,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赌局本来就是江湖人玩的,跟帝位更迭、宫闱争斗半点关系都没有。”
  “你错了!”八王爷狞笑道,“本王赌性甚重,一向以赌博高手自居,凡事都遵从江湖规矩……然而跟你对赌的是董先生,最终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却是仪亲王,谁叫你站错队呢?认命吧!”
  王秋不再说话,目光越过山庄重重叠叠的殿阁投向更深远的草原与山脉,不知在想些什么。
  呵斥声、敲门踢门声、哀哭声,山庄折腾了整整一夜,还是没能搜到太子。此时不单解宗元,连八王爷都不得不承认太子逃离山庄的可能性更大。接下来的事相当棘手:
  派兵包围烟波致爽殿、拘禁军机大臣、四下搜捕太子,其行径形同谋反,只须绵宁站稳脚跟,必定发讨伐檄文,宣布仪亲王为乱臣贼子。
  然而八王爷自有篡位之心以来,从未——当然也没有机会私下招兵买马,图谋有朝一日起兵造反。他就算计着毒杀嘉庆帝,秘捕太子,然后顺理成章成为九五之尊。
  换而言之,他一切谋划仅限于京城这个小圈子内,倘若敞开来大干,他半点胜算都没有。
  他甚至没有揭竿而起的勇气。
  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孝和睿皇后——现在是太后了,悍然宣布立绵恺或绵忻继位,太子也做不成皇帝的话,势必引起王公大臣尤其是军机处的反弹,舆情激奋,到时仍可浑水摸鱼。因为目前所做的一切,只要太子不出面追究,仍可以种种理由搪塞过去。
  直至中午,扬尘而至的八百里加急快报彻底粉碎了八王爷的美梦,快报是从京城发来的,里面是孝和睿太后的懿旨:今哀遘升遐,嗣位尤为重大。皇次子智亲王,仁孝聪睿,英武端醇,现随行在,自当上膺付托,抚驭黎元。但恐仓促之中,大行皇帝未及明谕,而皇次子秉性谦冲,素所深知。为此特降懿旨,传谕留京王大臣,驰寄皇次子,即正尊位。以慰大行皇帝在天之灵,以顺天下臣民之望。
  看着懿旨,八王爷如遭雷殛,牙根咬得格格作响。
  他实在想不通,此时坐拥京城,具有莫大发言权和影响力的太后,居然没有趁机立自己两个亲生儿子,直接指定绵宁继位!
  “在太子没有现身之前,本王绝对不可能认输!”八王爷挥舞着懿旨咆哮道。然后冲到呆立不语的王秋面前,一把将懿旨摔到地上大吼道:“本王还没输,赌局继续进行,明白吗?”
  “明白。”王秋淡淡道。
  解宗元捡起懿旨才看了两行,脸色大变道:“这是抄件,原件呢?”
  “什么?”
  八王爷抢过来又瞅了一眼,急急下令找送快报的兵士,可混乱中那人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傍晚时分,天际边尘土飞扬,浓烟滚滚,一支打着正白、镶白旗号的大军出现了,从阵势看约有数千人,在离山庄四五里处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什么。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又有一支大军出现在山庄正北方,旗号为镶红、镶蓝。
  八王爷煞白着脸,命人将赫苏丹押到烽火台。只看了一眼,赫苏丹便胸有成竹地说一路乃承德驻军,由阿敏台吉将军统领,兵力为四千人;另一路为金山岭驻军,安巴将军统领,兵力约六千人。
  “他们来干什么?谁派他们来的?”八王爷问。
  赫苏丹微微一哂:“还须问么?想必是奉新皇之命前来剿灭乱臣贼子,否则无人拥有调八旗军的权力。”
  仿佛是验证他的话,对面军阵当中冉冉升起一幅大大的杏黄色龙旗,旗中飞龙五指四脚,寓意九五之尊的真龙之身。
  赫苏丹激动得老泪纵横,颤巍巍遥拜道:“谢天谢地,太子脱险了,新皇即位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一切要从围猎大军抵达避暑山庄的那天晚上说起。
  与卢蕴交谈之后,王秋心头始终笼罩着不祥的预感,觉得此次木兰秋狝要出大事,遂步步小心,留心观察身边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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