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恋爱成为交易的时候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决定问出自从我破产以来，一直想问她的一个问题。
  “那么，你曾经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
  “若哪一天，你很爱很爱一个人，最后却选择亲手让对方破产，那么，你在事后，会后悔自己这么做吗？”
  “我不懂……你在问什么？为什么我要让对方破产？”
  “你回答我就是了，若哪天这种事真的发生在你身上，你在事后会后悔吗？”
  “我想我一定会后悔吧……我会想要……忘记有关他的一切……”
  “是吗……”
  我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那瞬间，我感到心中炽烈的情感像是要爆发出来！
  于是，我将匕首往前送去，刺进了她的胸膛中。
  她露出惊讶的表情，缓缓倒了下去。
  “结算报告——
  赖一璃所剩血量：2%
  李贤依所剩血量：2.1%
  赖一璃损失本命好感度1
  李贤依得到公用好感度100”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不让她破产。
  我转身，不让她看到我的表情。心中的热度完全没有冷却，所以这并不是因为恋爱情感产生的感情。
  我大喊道：
  “我不想要否定一个人的感情！”
  借着心中的冲动，我以全身的力气继续喊道：“即使再痛苦，我也不想忘掉任何一个人！”
  全身痛苦得像是遭受撕心裂肺一般。我想，这一定是我这些日子以来所压抑住的感情。
  “我跟你不一样！”
  我终于明白，原来我一直伤得很重，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即使是虚假的感情，即使是想舍弃的记忆，我也不会单方面地否定它！”
  因为，我是最了解这种痛楚是多么巨大的人。
  “没有任何人可以决定一个人的感情！不要——”
  下一瞬间，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缓缓回头一看。
  赖一璃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手中还握着一把黑色的刀。那把刀子，此时竟插在我的后腰处。
  黑色刀子刺出的伤口中，红色的鲜血不断流了出来。
  ——咦？
  好感度决斗不是结束了吗……为什么会这么痛……如此痛……
  “我一定要、一定要得到……‘魔法名片盒’……”
  赖一璃以空洞漆黑的双眼看着我，面无表情地如此说道。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全身力气就这样被瞬间抽干，眼前也一片模糊，随即就这样倒了下去……
  啊啊……
  原来如此……
  没有任何人可以决定一个人的感情，即使是虚假的感情也是如此。
  我也犯了这个错。
  我擅自认为这段感情是虚伪的假象，于是以好感度决斗的方式想要让赖一璃破产。那么，遭受这样的下场，也是应该的……
  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终章
  我是在恋学园的附属医院醒来的。
  最先映入我眼帘的，是拿着头发围住我脖子，正打算使尽全力勒下去的许双。也因为如此，我马上再度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二次醒来，我看到的是一条凌空的百褶裙上挂着好多副眼镜。因为太过超现实，我惊讶之余牵动了伤口，于是意识沉入了黑暗之中。
  第三次睁开眼，陆夜正在切苹果，但她一个失手，水果刀在空中几个回旋后直直地插在我的枕头旁，我理所当然地再度失去意识。
  “奇怪，伤口是有点严重没错，但也不应该昏迷得这么久？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眼前的医生一边翻着病历，一边满脸疑惑地皱着眉头。
  我向周遭的“成就恋爱社”社员怒目瞪视，所有人都将视线移开。
  “总之，请好好静养。”
  满头白发，看起来很和蔼可亲的医生作出关心的叮咛后，离开了病房。于是，这间病房只剩下成就恋爱社的社员们。
  “在我昏迷时，我做了很多奇怪的噩梦，好像看到了头发、百褶裙眼镜跟刀子，真是古怪的梦呢——啊哈哈哈哈！”
  所有社员都“啊哈哈”地跟我一起笑了起来。
  “笑什么！还不都是你们害的！害我住院越住越久！”
  我再度怒目瞪视，但他们三个人一起瞪了回来。
  “社长你害我们担心！”
  “学社长你害我们当天整夜没睡！”
  “……再让你……昏迷一次也是可以的哦……”
  “对不起。”
  我老实道歉。他们说得没错，这的确是我的不对。要是立场互换，我应该也会气到疯掉，要周俊异全身上下都套上百褶裙之类的……转念一想，他们这样应该算是客气了。
  我叹了口气，问道：
  “在我昏迷后，事情发展得如何了？”
  他们三个人犹豫地互相看了看，接着点了点头，由周俊异出面跟我说明之后的事态变化。
  当晚，他们三人因为担心，瞒着我在社办附近待着。事情发生的过程他们都看在眼里，却完全没有料到赖一璃会突然伤人，所以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止。
  但也多亏了他们，我才没有当场死亡。
  我的伤口很深，但因为实时送医的关系，所以并无大碍。
  当晚，听说许双哭了一整夜（我在听说这件事后，看了许双一眼，他马上将头发解开，将自己的脸全部遮住）。
  赖一璃理所当然地被逮捕了，但在经过检查后，知道她这些失控的行动其实都是因为恋爱道具，念在她年纪尚轻又并非故意，所以她并没有被判处任何罪刑，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至于许谅之，在我住院当天又被一群不明人士打伤，现在也依然在住院中。即使出院后，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因为他将会面临退学以及外头的刑法罚则。
  这次的“魔法名片盒”事件，成了学园近年来屈指可数的严重案件。
  学园为了不让学生乱用及滥用“好感度系统”，在管理上花了极大的心力。自我入校以来，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学生因为“好感度系统”受害。
  但不论建立了多完善的系统和防范措施，使用这些东西的毕竟还是人。
  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有欲望，有想要做些什么的冲动。
  正如传闻所言，“魔法名片盒”其实是个瑕疵品，制造者正是许谅之本人。他知道它是个失败品，使用时道具效果会被扭曲，不但危险，而且会面临极严重的惩罚，但他为了自己的目的，还是选择了将赖一璃的名字放了进去。
  这张纸条的效力发酵、扩散，酿成了一连串的悲剧。
  失败的“魔法名片盒”成了会让人疯狂爱上目标的诅咒之物，它会让你不顾任何后果而行动，但行动的目的，也仅仅是为了达成结果而已。
  这并不是恋爱。
  若只是为了说出“我爱你”这句话，随随便便都可以达成目标；但若是真心怀着“我爱你”的想法，即使把全天下的事物摆在你面前收买你，你也不见得说得出口。
  只为了结果而恋爱，不能说是恋爱。充其量，只能算是场愚蠢的恋爱喜剧罢了。
  不过是场闹剧。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突然间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这件事，总算是落幕了。”
  周俊异说道。
  “是啊……但总觉得难以释怀。”
  “破产、面对过去的纠葛……明明几乎没有任何好感度，你却能做到这种地步，我觉得很了不起。”
  “但我还是没有拯救到任何一个人……”
  “不，你救到了赖一璃。”
  “她？直到最后，她都要刺杀我不是吗？”
  “社长……不，贤依，你知道吗？这所学校，不管是制度或是恋爱道具，都不是绝对的。”
  “什么意思？”
  “有时，强烈的情感和意志，可以在一瞬间突破学校的限制。”
  “我知道……”
  即使我“破产”了，但在面对赖一璃时，我仍数次产生感情。
  虽然那些情感一瞬间就因为“破产”而熄灭，但这说明了赖一璃在我心中占了多大的分量，足以让我多次突破情感的枷锁。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嗯？”
  周俊异将一张破旧的纸条丢到了我手上。
  “赖一璃袭击了许谅之，拿到了‘魔法名片盒’，但为什么她会发现那个东西是假的呢？”
  “……为什么？这有什么好问的，因为用了没效啊……许谅之已经用过了。”
  “也就是说，赖一璃自己有用过了？”
  “当然有，要不然她怎会知道没效呢——啊！”
  我突然惊觉：既然她用过，里面就不会只有一张写着“赖一璃”的纸条。
  ——应该还有另外一张。
  “你手上的纸条，就是赖一璃当初写下并放进‘魔法名片盒’的纸条。”
  周俊异突然起身，带着所有社员走出病房。
  临走前，他丢下了一句话。
  “……尽管被不良的恋爱道具控制了心神，让她陷入连看到自己的名字都无法确切认知的情况，但赖一璃仍以无意间的行动，表达了她的后悔之意。”
  我并不是很懂周俊异在说什么，但等到打开手上的纸条后，我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冲出病房！
  以最快速度往赖一璃所住的加护病房跑去！
  因为情况特殊，赖一璃的病房禁止任何人进入，我隔着透明玻璃，远远望着她苍白的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