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灵者

  安若怔了一下，答道：“渡灵者虽然有自己的任务，但是也有自己的生活。但由于渡灵者需要相对灵活的时间，所以协会专门为我们安排了学校以及日后的工作。这一方面是为了让我们偶尔享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更重要的是借此隐藏我们的身份，毕竟渡灵者是一个绝对不能让普通人类知晓的存在，不然会引起难以想象的骚动，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一直不想把我们的事前告诉你的原因。现在我之所以会说出来，是因为你迟早会忘记。”而且，即使你想起来了，我也相信你不会说出去。
  这句话被安若吞了回去。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陈睿可能会有恢复记忆的那一天。
  “好了，你想知道的事情已经全部知道了。”安若没有再多想，起身站在陈睿面前，“你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
  “安若，”陈睿抬眼看她，眼中的情绪复杂得让安若辨认不清，“……我不想忘记。”然而不等他说完，安若冰凉的指尖已经轻轻拂过他的额头，紧接着他便晕了过去。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恍惚听到安若呢喃般地说着：“……对不起。”
  月色依然。
  安若坐在已经昏睡过去的陈睿旁边，迟迟没有动。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有点无法接受，直到现在她都以为自己在做梦，坐着一个荒唐却真实的梦。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已经在记忆中渐渐模糊的女人的面庞。
  “我说，你怎么也学会大半夜坐在外头发呆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安若猛地直起身子。在看清来人后，安若几乎是从长椅上跳起来的：“褚风！”
  “干什么？”褚风有些好笑地抱起双臂看着她，“用不着吓成这样吧？”
  “你怎么在这里？不对……你听了多少？”
  看着她慌张的表情，褚风渐渐收起了笑容。
  “全部。”
  安若怔在原地。
  他说全部。
  她的过往，她一直隐瞒着所有人的过往，被他听到了，一字不落。甚至包括她的每一个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那句“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组长和阿凝”这句话竟然迟迟没有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过往，她的一切，最不想让眼前这个知道。
  褚风看着眼前这个不敢抬头和自己对视的人，缓缓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事情埋在心里，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我只是想做个普通人而已，那样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安若浑身僵硬，话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如果我说出来了，你们就不会像以前那样把我当做普通人来看待了，那有什么意义呢？我只是想得到和普通人一样的纯粹的友情而已，如果说出来了一切都会变质，有什么意义啊？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家的感觉……”
  然而不等她的话说完，就猝不及防地落入了一个宽大又温暖的怀抱，鼻尖传来褚风的气息，还夹杂着一点点初春时节花草的淡淡清香。
  “哪有什么变质不变质的，有伤心的事情就要说出来，不是只有快乐才可以分享。”褚风的声音轻轻地从头顶传来，“这里是你的家啊。”
  几乎是一瞬间，安若的眼眶刷地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
  “我怕你们不要我了……你们要是也像妈妈那样不要我了，那我怎么办啊……呜呜……”
  “不会的，不会的……”褚风轻轻拍着安若的后背，“就算所有的人都不要你，我也不会丢下你的。”
  “呜呜……妈妈……”
  “……”你叫谁妈妈啊喂。
  安若在褚风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从褚风怀里挣脱出来的时候眼睛已经肿的像个核桃。
  这幅样子着实和平时不大一样，褚风顿时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没看过别人哭吗！”某人怒气冲冲。
  “哭出来就好了，乖。”
  安若顿了一下，抬头默默看他：“你几天没洗澡了？”
  “……”
  褚风表示他还是喜欢刚刚那个安静的安若。由衷地叹了口气，褚风转过身：“走了，回家。”
  家……
  安若定定地看着褚风的背影，缓缓地笑了起来。
  七情书屋，是他们四个人每到周末都会一起去的地方。直到现在，那种家的感觉才渐渐地流淌在心中，像一股暖流，遍布全身。
  “安若？”褚风走了几步，见对方并没有跟上来，只好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过来，脸上的神色在月光的照耀下变得分外柔和，“快跟上。”
  “嗯！”
  安若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
  月光洒在一前一后的两个人的身上，仿佛要将这个瞬间定格。
  这个画面，是安若想要永远留在心底，但最后还是随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渐渐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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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安若鼓起勇气将自己的过往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叶晓就是当初救下她的人，自然没有什么表示。
  反倒是张黎和顾景宸却在听她说完后笑了起来，这让安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若，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了。”张黎缓缓开口，眼中的笑意却更深，“只是因为这是你的秘密，所以我们所有人都选择忘记，因为叶姐说你是个孤单的孩子，需要我们一心一意地对待你，而不是因为你的过去而另眼相待。”
  安若愣住了。
  她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旁的褚风。
  “是这样的。”褚风点头，“我们一直在等你自己说出来。叶姐说，什么时候你肯自己告诉我们了，就说明你真的把我们当作家人了。”
  安若震惊得半晌没说话。
  直到很久之后，她才在四个人微笑的注视下，再一次没出息地哭了。不过这一哭，足足被这几个人嘲笑了一个月。
  两个月后。菁才高中二年级五班。
  偌大的教室里安静得出奇，桌椅被人整齐地摆放好。安若一边扫着地一边出神地想着自己的那个名为陈睿的同桌。
  自从那件事情结束以后，陈睿就真的忘了那一天所有的事情，但是人也着实变了。就像他母亲所期望的那样，他真的变回了那个爱笑的少年。想到这里，安若唇边绽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门口传来脚步声，最后停在教室门口。
  安若好奇地望过去，在看清来人后有些惊讶地挑眉：“陈睿？你怎么还没走？”
  “额……”陈睿的眼神不自在地飘向别处，抬脚走进教室，一时间没有说话。
  安若看着他有些奇怪的表情，不禁疑惑：“有什么东西忘了吗？” 
  “……不是。”陈睿又偷偷瞄了她一眼，深呼一口气，然后看着她郑重地开口，“安若，你今天下午有空吗？”
  ……
  ……哈啊？
  看着陈睿有些发红的耳根，安若强忍住抽动嘴角的冲动。她就是再迟钝也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安若暗自懊恼，这小子怎么会喜欢上自己呢？不就是按照他母亲临走时的嘱托，偶尔帮忙解答一下难题，顺带鼓励两句吗。不至于吧喂……天知道她一直把陈睿当哥们看待的。
  安若表面上虽然是一脸平静，但是心里早已经翻云覆雨翻天覆地翻江倒海……
  有没有人啊快来个人啊！！
  “安若，值日做完了吗？”
  安若登时眼睛一亮，激动地望向门口。
  站在门口的褚风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有点不明所以，转头就对上安若亮晶晶的眼睛，一脸“你终于来了”的表情，顿时大感不妙。他今天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这是赶上什么了这是……
  可惜想到今天确实有事，没有办法扭头就走，褚风只好走到安若身侧，僵着脸开口：“今天是周五，我们……”
  “啊！”安若忽然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同时趁陈睿不注意给褚风使了个眼色，随后一脸娇羞状，“褚风学长你还记得啊，今天晚上在哪里吃啊？”
  ……褚风顿时被雷得完全说不出话。虽然看到她的眼色后已经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鸡皮疙瘩还是忍不住地往外冒。
  努力安抚好自己的小心脏，褚风决定豁出去了，于是侧头摆出温柔的神色：“值日做完了？”
  “嗯！你等一下啊，我拿上包就走。”安若点了点头，同时还不忘再娇羞一下。
  “……”等什么啊你赶紧的赶紧的。
  褚风看着她放好笤帚，背好书包，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觉得一直维持着传说中温柔表情的自己真是太伟大了。
  “走吧，学长。”安若挽上褚风的胳膊，娇羞地笑笑，同时不忘回头看一眼陈睿，露出抱歉的神色，“今天没有时间呢，改天吧。”
  好不容易走出教室，安若和褚风顿时全都一脸□□的表情。然而安若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却在看到走廊上的两个人后神色大变。
  张凝此时正一脸诡异的表情看着安若，站在她旁边的顾景宸神色也有点怪异。
  安若咳了一声：“组长……我们走吧？”
  出了校门，四个人一直走到离学校较远的地方，安若才松开挽着褚风的手，满头黑线：“阿凝，组长，你们要笑就笑吧，憋着多难受。”
  不等她说完，张凝已经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好在她平日里声音就不是很大，笑声没有那般张狂。
  “小若若你太逗了……你知不知道你那语气，还有那动作，哈哈你怎么不去当演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