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点酥

第96章


    皇后娘娘含笑着看她,语气柔和:“苏掌司,自本宫执掌凤印后,便一直想召你来福宁宫一叙,差人去瑰玉坊才得知你暂回了兖州,好在有这场国宴,不然不知能何时见得你了。”
    苏青荷颔首:“皇后娘娘说笑,前阵子是因兖州家中出了些事……”
    “你们先下去吧。”皇后对左右的宫女如是说,宫婢们尽数退了下去,整个屋子只剩下她们二人。
    皇后轻轻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榻边坐下,一下子就猜到了内情:“是不是那卢贵妃的娘家,对你做了什么事?”
    卢贵妃的娘家在兖州做着玉石生意,后-庭中人尽皆知,而苏青荷亦是在兖州有翡翠铺子,稍稍打听也能探听得到,在卢贵妃垮台不久,苏青荷就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兖州,稍一联想,便能猜出是那卢贵妃的娘家为了报复,在背后使了什么黑手。
    都是过去的事了,苏青荷也不愿多说,只道:“皇后娘娘明鉴。”
    “连累你了……”皇后娘娘叹了口气,沉默片刻,直直地转过头看她,“我一直都想对你说声谢谢,如果当初不是你挺身而出,只怕我早已被那贱人陷害,身首异处了……”
    皇后直接对自己“你我”相称,苏青荷受宠若惊,连忙低头道:“娘娘言重了,臣不敢受……”
    “有什么不敢受的,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本宫都会满足你,”皇后对她展颜笑道,脸颊边露出两只小小的梨涡,苏青荷才恍然,她的年纪才与自己一般大,甚至可能还稍小些。
    皇后温言道:“不单单是本宫的,你在国宴上露了这么一手,只怕择日皇上也得大大犒赏你呢。”
    错过了这次,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苏青荷吐出一口气,抬眼看她:“赏赐臣不敢当,臣只愿娘娘能帮臣在皇上面前说两句话……”
    皇后奇道:“什么话?”
    苏青荷动了动嘴唇,嗓音低沉而坚定:“臣想……辞官。”
    皇后愣了,皱眉道:“辞官?”
    “是。”苏青荷垂下眸子。
    她若一直都在瑰玉坊里做个无名小辈,辞官并不是多大的事,只是她先是研制出了金镶玉,又是在国宴上出了风头,加之如今宫廷玉器的图样多出自她手,她俨然成了瑰玉坊的支柱,由此一来,皇帝未必会肯放她走了。
    她原先去殿试,多半是因为好奇,再加之想尝尝当二品官的滋味,然而当了之后才知道,不过也就这么回事,时时刻刻得提防同僚陷害,还没有在兖州当掌柜自在。况且小包子在兖州,她的一切都在兖州,在京城呆地时日也不短,然而兖州在她心里的那份归属感,从来都没有变过。
    不过这些都是客观原因,真正让她下定决心辞官的是……和那个人的承诺。
    皇后原本想劝她两句,但见她眼神坚决,且敢直言对自己提出来,怕也是早就铁定了主意,不会轻易更改了,于是缓缓道:“我答应你,哪怕皇上执意留你,我也会与他据理力争,一个二品官而已,想必皇上也不会不顾我的面子的,你且放心。”
    得到了皇后的承诺,苏青荷心里大石落地,暗自在心里舒了口气,再抬眼时,恰看到皇后有些乏累揉着眉心,想来是被国宴折腾得疲极。
    虽然仅是一场觥筹交错的宴席,但席间同各国使臣们说得每一句话,都要是经过仔细推敲斟酌才出口,每句话都拿捏着分寸,既要彰显出一国之母的威仪端庄,又不能让使臣们觉着轻慢了他们。这其中费的心思,不比经历了一场勾心斗角的算计要少。
    见状苏青荷便主动请辞,皇后见此时近二更天,马上就快宵禁了,便也没再留她,命两位宫女去送苏青荷到宫门。
    此刻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宫女掌着灯,苏青荷在昏暗的烛光里,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赵菁当时停靠马车的位置,然而空空如也。
    苏青荷正纳闷间,只见一个熟悉的声影朝她走来,是容书。
    容书指了指后侧方的马车,有些歉然道:“苏姑娘,我让赵菁先回去了,少爷在车上等你……”
    苏青荷默了默,转身朝那两位掌灯的宫女道:“多谢,你们快回去服侍皇后娘娘罢。”
    宫女们领命回去了,苏青荷则跟着容书上了马车。
    一掀帘子,扑面而来一阵清冽的酒气。
    段离筝手撑着下巴,半倚躺在坐榻上,似是在假寐。两侧的窗帘布被半卷了起来,可以看到外面一望无边,银河闪烁的夜空。
    听到动静,段离筝缓缓睁开眼,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窗外有群星熠熠,而车内,他的清澈眸子比繁星还要明亮。
 第91章 情人眼
    这家伙是喝了多少酒……
    苏青荷想埋怨他两句,谁知刚钻进马车坐下来,那个高大的身影携着酒气就凑了过来。
    “怎么出来得这么晚。”低醇的嗓音夹着些许不满,并没有责备的意味,而是带着几不可查的失落,恰逢今日侯爷与几位同僚顺道一同离宫,他借机留下,原本想趁此机会能多点和她相处的时间,未料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眼看着要宵禁,只能驱车尽快回府了。
    他紧挨在身边,温热的气息就呼在耳边,苏青荷微微撇开脸,轻声道:“我先是碰见了三王妃,后来又被皇后娘娘召见。”
    云映岚和她之前的纠葛,段离筝并不很清楚,但听到皇后娘娘时,段离筝眉峰微皱:“皇后?她找你何事?”
    苏青荷简要地解释:“在娘娘还是婕妤的时候,我曾与她结过善缘,加之国宴上应对了西越东凪那两道难题,她问我要什么赏赐,我便求了她一个恩典。”
    “什么恩典?”段离筝清亮的眸子中滑过好奇,他感觉她现在有些无欲无求的意味,还有什么值得她去向皇后讨这个人情?
    苏青荷平声细气:“我求她帮我在皇上面前劝解几句,劝他允我辞官。”
    段离筝霍然抬眸,直视着她的双眼,怔愣住了。
    睫羽下的黑眸一瞬不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愫流动,沉默良久。
    苏青荷知道他心思很敏感,怕他因为自己方才的话而心有愧疚,把负担全拦在自己身上,刚想出声解释几句,她辞官并不全是为了他,很早之前就有这个念头了,只是一直没有足够的信念和理由而已。
    忽然感觉到肩膀一重,只见某人像个大型猫科动物一般,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脸埋进她的颈窝,带着热度的手掌附上她的腰间,她整个人被他半圈进怀里。
    “为什么辞官。”他明知故问,微颤轻缓的嗓音透出他难以抑制的喜悦。
    苏青荷知道他想从自己口里听到什么,偏不让他如意,挑眉轻哼:“……我怕我再在瑰玉坊呆下去,表现得太过出色,压制住一干同僚,加之我姿容清丽,皇上一个心动,会纳我入后宫。”
    他没料到苏青荷会说出这般‘恬不知耻’的话,先是微怔,继而低低地笑起来。
    苏青荷的外貌若放在平民里,所得上清秀佳人一枚,可若要投进百花齐放的后宫,就像小石头丢入浩瀚的大海,连朵浪花都翻不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向来贪色的老皇帝,对于屡次面过圣的苏青荷,并未产生过纳其入后宫的原因,天天都是山珍海味,谁还会对清粥小菜感兴趣?
    可段离筝不那么认为,笑过之后,段离筝沉眸一想,这还真有可能,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在他眼中,是哪哪都好。老皇帝在男女之事上风评已差,若是看上了她,这可怎么办。
    于是段离筝不由得小小地庆幸,还好她已提出了辞官,回想起方才国宴上,各种投向她饶有兴味的目光,他心下一紧,刚封好的醋坛子又开始滋滋冒泡。
    苏青荷也觉着自己这话说得幼稚,忍不住抿唇笑了,忽又想起云映岚方才叫住她,对她说得那番话,唇角的笑意渐失。
    虽然明知云映岚是故意说给她听,但苏青荷到底心里像扎了根刺,不问明白,她不得畅快,于是垂下眼,小声问:“我想问你件事……”
    还未说完,忽然感觉脖颈上一片温热,微偏过头,只见他紧挨着自己,微垂着头,鼻尖擦过她敏感的后颈,引起她的一阵战栗。
    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她的发丝、后颈、耳垂,像是贪恋地在嗅她身上的气味,半眯的眸子里却泛出危险的光芒:“我得先问问你,宴席上,谁准许你喝那么多酒了,嗯?”
    她很想辩驳喝过醒酒汤后,她的酒气已经很淡了,反而是他,浑身像从酒坛子里捞出来的!
    段离筝似乎看出了怀里的人不安分地想要辩白,于是抢先一步,堵住了她微张的唇。
    他的动作轻柔,仅仅是试探性地轻吮触碰,待她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他才一步一步卸下伪装,舌尖撬开她的贝齿,疯狂地扫荡她口中的每处角落。
    她口中还残留了蜜酒的味道,让他一尝就上了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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