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大院的八零后

106 一芙当关,万妇莫开


乍一听到“平平”俩字儿从晓芙嘴里蹦出来,致远当时心里就一懵:难不成他还真在做梦的时候说了什么?
    他脑子乱乱地回到主卧,打开窗户,初夏的晚风隔着纱窗送进来,带着点儿湖水的淡淡的腥,柔荑般抚在人的脸上、身上,也抚清了他的思绪。晓芙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他要真在做梦的时候喊了这么俩字儿,她肯定不会憋到今晚才总爆发,指不定她就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这么一
    转念,他心里又是一慌:她到底知道多少?知不知道那事儿?
    第二天一整个上午,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进电梯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没按楼层。一拨儿大小跟班儿也在查房的时候发现了“马副院长”今天不大对劲儿,用男小吕医生对刚调来的女小卢医生的原话就是:“马博他家后院儿肯定起火了!你看你眼睛化得跟苍‘井’空似的他都没说你,上回小李护士就抹了个口红,他愣给人训哭了!”尽管医院明文规定经常出入病房的医护人员不许化妆,但爱美的女医生护士们时不时地就爱踩踩高压线。
    午休的时候,他破天荒地给晓芙打了个电话,响了一声马上让那头挂断了。他毫不犹豫地又打了一次,响了好几下,才听见晓芙呛呛地一声:“有事儿啊?”
    “没什么,就想听听闺女的声音。她醒着没?”他好声好气地问。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然后他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啥,我先回部队了。”
    晓芙当时正在打的把士官往回送的出租车上,于是她本能地把话筒从耳边拿开,用手一捂,冲士官说了句:“谢谢你了小黄,下回我请你们队长吃饭的时候你也来。”
    等士官下车了,她才把话筒重新搁回耳边,刚“喂”了一声,致远马上问:“在哪儿呢你?”
    “外头。”晓芙的声音冷冷的。
    “我说这声儿听着呼哧呼哧的,在外头干啥呢?”
    “我成天跟家闷着带孩子,不能出来散散心呐?”
    “你这人,我没那意思,就问问。”他今天出奇的温和,“刚那人你朋友?”
    电话那头又静默了一秒,然后传来晓芙不咸不淡的声音:“噢,我一大学同学,出来吃个饭。”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居然有种出了口恶气的松爽。
    致远心里一“咯噔”,脑子里立刻出现了她前夫的样子,脸记不大清,但他记得那人把贝雷帽塞在肩章下面、风风火火的样子,那还是去年夏天司令员住院那会儿,鸿渐往来医院的造型。他心里马上跟抹了酸石榴汁儿时的涩起来,手也不自觉地抓起桌上的一块冰凉的牡丹石镇纸。
    他把那股酸涩强压下去,依然挺温和地说了句:“我回去上班了,晚上说。”然后就挂了电话。
    还握着话筒的晓芙瞬间就让一种巨大的失望给笼罩了,然后觉得自己幼稚又可笑。她不知道,挂了电话后的致远居然把攥得发热的镇纸当成笔□□了笔筒。
    致远下班回来的时候,晓芙早就到家了。两人也是淡淡的,心里都掖着事儿,装都装不出来。晓芙妈两眼一扫,就知道出问题了,然后心里就着急了,她不动声色地和女婿热络了几句。在门口换鞋要离开的时候,脑子里已经马不停蹄地为第二天来的时候怎么盘问晓芙打起腹稿了。臭丫头现在也学会耍滑了,什么事儿不使点儿心眼还真没法从她嘴里抠出来。不但抠不出来,她还学会东岔西岔的,给你岔到爪哇国去。
    晚上,晓芙在客房的浴室里洗完澡,脸上粉漉漉地裹着头巾浴巾出来一看,致远在床上坐着等她呢。
    她一皱眉:“干嘛呢你?”口气硬硬的。
    “说两句话儿我就走。”他根本没有走的意思,还拍拍床,“坐下说,你站着咱不好说话。”
    晓芙白他一眼,在床的另一端坐下,然后摘下头巾,一点一点拍打头发上的水。
    他忽然冒出一句:“我给你擦吧。”
    她刚要拒绝,他已经得寸进尺地起身坐近了她,拿走了她手里的头巾,一下一下地捋她的湿头发。
    她叹了口气:“什么事儿说吧,我一会儿还要睡觉呢。”
    “丫头,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儿啊?有事儿你就说出来,老憋心里多难受啊。”他说。
    她微微侧了侧脑袋,反问:“这话是不是该我问你啊?”
    他沉吟了一下,方说:“我心里确实有很多事儿,但我要是桩桩件件都跟你交代,说一夜我都说不完。你要是想知道什么,你问,我知无不答,好不好?”
    她把脑袋一让,转身抽走了他手里的毛巾,笑了一声:“你睡去吧,我把头发吹吹干,也要睡了。”他听明白了,她实际上是在说:你不真诚,滚蛋!
    “平平是当当妈妈的小名儿。”他字斟句酌地说。
    她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说梦话的时候喊她名字了,但就是喊,也不奇怪,毕竟我和她一块儿生活了那么多年,那毕竟曾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他说得平静如水,“就像你和孩子们现在在我心里一样。”
    空气一下静默了,她的呼吸都轻了。
    他把她揽进怀里,脸贴着她的脸,说:“结婚前我怎么跟你说的?咱俩好好过,你忘了?我可没忘!”
    “你看,跟我交个心其实没那么难,是不是?”她有些委屈地在他怀里嗫嚅道。
    他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声,心里一阵松快,看样子她这阵死心眼儿就算糊弄过去了。他腾出手三把两把就把她的浴巾给扯了,然后把她放倒在客房的床上。
    她心里却猛然一惑,然后举起一只脚丫子抵住他的胸口:“什么叫‘曾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轴呢?老翻旧账有意思吗?”他没看她,而是作势要朝她俯下身去。
    她抵住他的胸口的那只脚立刻加了把劲儿:“要不是你这么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我能这么跟你翻旧账吗?不如你一次性给我解释明白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问了。”
    他明白了,今天要不给她吃个定心丸,她会一直这么轴下去。他抬头冲着天花板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脑子里快速搜索了一下所有的汉语词句,然后低头看着她:“那你听好了,我没那么多可解释的,我对你,八个字儿就能概括。”
    晓芙没搭茬,只是眼也不错见地盯着他。
    他颇为认真地瞅着她,说出了令她永生难忘的八个字儿:“一芙当关,万妇莫开。”
    用了几秒钟,她才把这几个字完完全全融化到心里去:他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现在是,以后也是。仅仅这么一想,幸福的暖流霎时便充盈了她身上的每一个毛细血管,有这句话,他的什么过去她都不在乎了。
    她的眼神一点一点柔和起来,脚丫子也顺着他的胸口一点一点滑落了下去,在他的激动处好一番轻拢慢捻抹复挑。他浑身的筋肉“呼”地一下鼓了起来,动也不肯动一下,又忽然从她身上跳下来:“你这块土壤实在太肥沃,一撒一个准,我去找点儿保护措施。咱真不能再有孩子了,他俩吵得我头都开了!”他急三火四地说完,很快去主卧翻找了一盒“杜蕾斯”回来,晓芙正拿被子捂着嘴笑得乱颤。
    他不满地低声喝斥:“别笑!办正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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