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大院的八零后

105 棒槌和宝马


晓芙的心里正一片水深火热的时候,夜的静谧被床头手机的震动打破,她拿起来瞅了一眼,是手榴弹的短信:人找着了,叫黄历,三级士官。明天中午十一点半,在你家楼下等你,他手机号是139XXXXXXXX。
    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懵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得追溯到几个小时前,确切地说,是岁月还都静好安稳的酒席上,她瞅了个空儿,把手榴弹拉到一边,单刀直入:“我要找刘志帮一忙!”
    手榴弹警觉地左转转右看看,确定隔墙无耳,方问:“怎么了?”
    “我生孩子那天不是我们老板给我送医院去的么,我答应明天替人洗车,好还了这份人情,可我车技不行,想请你那旧情儿找个小战士帮我把车开到洗车店去。”
    “种马怎么不去?”手榴弹不解地问。
    “一,他要上班。二,”晓芙也警觉地左转转右看看,然后有些愁眉苦脸地小声道,“我们老板说话挺损的,万一那孙子要当着老马的面儿逗弄我两句儿,我怕老马回头又不让我上班去了。为这我们都闹过小两回了!”
    “谁让你没事儿找一爹!”手榴弹笑得颇为幸灾乐祸,“行,我帮你问问,不过这事儿你可得保密啊,连你妈和你家种马都不能说,不能败坏我良家妇女的清誉!”
    “那是!”
    “那人开什么车呀?”
    “宝马。”
    “唔,那我还是设法替你找一士官吧。我怕战士经验不足,驾驭不了宝马。”
    ……
    也不过是几个小时的功夫,晓芙觉得自己的生活天上地下地掉了个个儿,她强打精神回了条短信:谢了姐们儿,也替我谢谢刘志,改天请你们吃饭。
    刘志是大院汽车队队长。几年前他的职位前还带个“副”字儿的时候,晓芙们曾撞破他和手榴弹在汽车队一辆报废多年的破“伏尔加”边拉着小手,不清不楚。因为当时她们还在上高三,所以尽管人赃俱获,手榴弹还是抵死不背早恋的名声:“我们也就握了握手!革命战友不能握手啊?!”后来因种种阴差阳错,悲欢离合,两人也没修成正果,但多年来刘志对手榴弹一直是有
    求必应,随传随到。
    以前,晓芙没准儿会给手榴弹追发一条:行呵,新欢旧爱都让你玩弄于鼓掌之间,羡慕嫉妒恨!
    眼下,她非但没这份闲情逸致,还由己及人地想,要是致远对平平就像刘志对手榴弹这样——她的脑袋立刻天崩地裂般痛起来。
    双棒儿的哭声再次打破了夜的静谧,这是要吃夜奶的召唤,她赶紧披衣起来去了婴儿房。瞅着孩子贪婪地吮吸生命之源时活生生的小脸,她离婚的念头马上就让抛去了爪哇国。光想想离婚后得一个人带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只要一想到致远那副丢了魂的样子,她心里就跟下刀子似的。在一片挣扎煎熬后,她决定,没想好怎么办之前,先按兵不动。
    第二天日照两竿的时候,晓芙才让她妈推醒,致远早上班去了。
    “怎么不早点儿叫我?”睡得鼻青脸肿的她昏头涨脑地问。
    “小马临出门前特地打招呼,‘晓芙昨晚上没睡好,您让她多睡会儿。’你看看你娇滴滴的,人家不就打个呼么?”
    晓芙冷着脸,尽量轻描淡写地回一句:“我很快就要回去上班了,睡不好影响我备课。”
    晓芙妈瞅着女儿眼下两块黑晕,倒还真没怀疑,只是忧心忡忡道:“睡不好也不能分床啊,分床影响夫妻感情!”
    晓芙没搭茬,往客厅走去。
    晓芙妈心有不甘地跟在女儿屁股后头絮叨:“我跟你说,上回就有个女的,也跟你一样,刚生完孩子几个月,怕孩子夜里哭吵到男的,两人就分床睡,一分就大半年。后来女的再回去和男的睡,才一夜,第二天下身就痒,去医院一查,哎哟,淋病。男的过给她的。你说这男的好么样儿的怎么得这么个病呢?那肯定是——”
    晓芙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身看着她妈:“妈,您省省吧。孩子这么小,我们又是两口子,要想有点儿什么,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能有。不信你问他去!”她连致远的名字都不想提。
    晓芙妈没想到女儿能这么坦白,反倒一下没词儿了,卡了半天才喃喃道:“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臊不臊?这我怎么好问小马我?你说清楚不就行了?……”
    趁她妈在阳台上收晾干的小衣服花尿布,晓芙赶紧进主卧锁了房门给桃花眼打了电话,没人接。她只好给他发了条短信:周总,您好!不知道您今天什么时候方便,我好过来帮您洗车?
    结果到了十点半,桃花眼还没回短信。她想人家兴许太忙,把一双儿女喂饱后,翻找了条能让人从视觉上弱化她的粗腰肥臀的阔腿裤套上,和她妈借口约了手榴弹上街给孩子置办点儿过夏天的东西,领着早等候在楼下的一个穿着便装的三级士官,就打车赶去了“新纪元”。
    路上,她又电话了一回,还是没人接。
    当她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桃花眼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桃花眼正全神贯注地坐在大班椅上盯着电脑。一见着她来,颇为惊讶:“你还真来了?”
    “对啊,不是昨天说好的吗?”晓芙走进去,颇为认真地说,“来之前我还给你发了短信呢。”
    桃花眼瞄了桌上的手机一眼:“啊,我看到了,早上太忙,没工夫回。”说着,眼神又回到了液晶显示屏上。
    晓芙愣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个意思,就说:“我找了个在部队当司机的朋友来,在外头等着呢,我们把车开到洗车铺子,洗完再给您开回来。”
    桃花眼难得地笑着摇摇头:“不用,谢谢你的好意了啊。其实我就是跟你开一玩笑,没想到你还当真了。你也不想想,我能放心让别人碰我的车吗?”
    晓芙心里本来就不痛快,这会儿有种让人耍了的感觉,她努力压制着心里的火:“周总,我带来这人给军长可都开过车!”
    “部队的司机仗着自个儿开的是军车,就爱闯红灯,超速!”
    晓芙正要回他一句什么,桃花眼的手机就“呗”一声响了——有短信进来。
    他拿起瞅一眼,然后马上用修长的手指“噼噼啪啪”地回起了短信,嘴里还不忘吩咐晓芙:“行了,你回去吧。你这人也挺实诚,给你根针,你还就当棒槌!跟你开玩笑你都听不出来!”
    晓芙心里的火苗滋滋烧得很旺,她还在心里恶狠狠地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直的弯的都不例外!她阴着脸去关了门,然后转过来瞪着桃花眼:“你说谁是棒槌?”
    桃花眼这才意识到不大对头,“忽”地一下抬起了眼帘,打好的短信都忘了按“发送”。
    “既然你不用我洗车,你不能回我一条短信吗?能费你多少事儿啊?”晓芙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桃花眼的樱桃小嘴张成了一个更小的“0”。
    “我知道你是领导,我谢谢你在危难的时候帮过我。但玩笑也得有个度吧?”她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然后就滚落了下来,“我今天为了给您洗车,把孩子扔家里,顶着大太阳跑了过来,还特地叫了人来,我容易么我?!”
    “嗡——嗡——”桃花眼掌心的手机死眉瞪眼地唱起歌来——有电话进来。他马上调成静音,然后拿起面前的纸巾盒小心翼翼地朝面前那位递过去。
    晓芙毫不客气地抽了一张擦擦眼泪,稍稍平静了一下,方说:“下回您要是再和人开玩笑,麻烦您附加一句——”她给每个字儿都口头加了着重号,“我、是、开、玩、笑、的!”说完,便一脸悲愤交加地打开门,两只肥裤腿一甩一甩地走了。
    桃花眼用了两秒才缓过劲儿来,佯作镇定地起身踱到门口,霸气地把来自四面八方惊惊怪怪的目光全都扫射回去后,方关上门看了眼手机,假如当时晓芙能瞄一眼那个未接来电显示的仨字儿,她今天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因为那仨字儿是——周汶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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