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薇

第99章


  没等汤玉麟问话,女子大喝一声:“下水!”
  几乎是下意识的,所有水军一股脑全部往里跳,就连汤玉麟也腿脚不听使唤直接跳了下去。
  没有预想到的冰冷刺骨,水里的温度瞬间让整个身子暖和起来。
  “冰面厚不过一寸,你们要想方设法从冰面下面凿出一个能够穿过你手上竹管的漏洞用来呼吸,我之所以要让你们将武器背在身上,不光是用来破冰袭击离军的,你们要明白,水里不比陆地,一旦下了水,所有的力量都会受到冲击,武器不过是用来做最后的防卫,我要你们能够沉稳的潜伏在冰下,看着离军从你们的头顶走过去,然后在最佳的时刻,用你手上的武器,将离军从冰面上拉下水来。”
  似乎没听明白孟绝的意思,水里的士兵面面相觑,却都不敢问话。
  汤玉麟一早就知道孟绝的意思,也明白为什么孟绝会让他们光着身子在寒风里冻上三个时辰,适应了凉风之后再入水,水一直在冰下流着,可比上面暖和许多。
  然而因为不喜孟绝此人,汤玉麟不免想要为难这个没有什么功绩却比自己职位还高的女子,北方的汉子开口道:“姑娘说什么咱们这些粗人不是很明白,不如姑娘亲自给咱们示范一番,也好让众将士看个清楚。”
  他说完,周围一片附和,大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孟绝也不恼,早就知道汤玉麟会这么说,却依旧很淡定的点了点头,脱去身上那层厚厚的狐皮袄子。
  冷风一下子就从脖子里灌了进来,盔甲上的热气瞬间消散,留下一层冰冷的湿气,扑通一声,那道纤细的黑色影子瞬间窜进河里,消失不见。
  水里倒是一片清澈,然而刺骨的寒冷却瞬间将皮肤扎的生疼,孟绝是直接跳下水的,不想那些士兵一样先在寒风中预热,如此一来,她只觉得四肢僵硬,一双手似乎有些难以使唤。
  然而孟绝却早是有心理准备的,头顶上的冰面看不清天色,女子在水里,一头长发忽然散了开来,像是一团浓密的水草,孟绝憋着气游了一会儿,随即将早已握在手中的匕首一把刺向头上的冰面。
  水中阻力太大,再加上水里温度极低导致四肢僵硬,这一动作似乎用足了劲儿。
  没等众人反应,就听不远处的冰面上一声大响,冰片攒着冰花在河面上爆开,一个黑色的脑袋从冰窟窿里露了出来,孟绝一张脸有些泛白,头发贴着两颊瞬间被冻的梆硬,河水湿漉漉的划过脸庞。
  她亮着嗓子说道:“汤将军瞧见了吧,从下面破冰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怎么在水里换气,汤将军是临越将军的副将,上了战场都是敢拼杀有智谋的勇烈之士,这么简单的问题想必将军一定能比我想出的点子要好,再者,到时候咱们在下游作战,等到离军过河的时候,什么是最佳时期想必将军肯定要比我一介女子清楚。”
  孟绝说着双手一撑两边的冰面,哗啦一声从河里窜了出来,一阵寒风刺骨,似乎比下水的那一瞬间还让人承受不住。
  “冰面和两岸的衔接处是最薄弱的地方,也是潜伏的最佳位置,竹管可是穿透这个位置来供众位呼吸,所以这一点不算什么,不如诸位先试试怎么才能从水下面撑破冰面,再看自己一人能够在水下博过几个离军蛮子,诸位别忘了,还有离军的战马,一蹄子踩下来,那可是非死即伤的。”
  滴着河水的头发上很快就接出一道道冰凌,刚才还湿漉漉的盔甲此时在冷风中变的一片僵硬,孟绝不停的开口说着,嘴里却没有一丝热气,藏在衣服下面的皮肤早已经是一片青紫冰冷,然而即便如此,年轻的女子依旧没有半分哆嗦。
  似乎是被孟绝刚才一连贯的动作惊倒,水军们开始纷纷实战演练,孟绝将狐皮袄子裹在身上,一双眼睛却不停的观察四周的一草一木。
  说是一草一木,其实不过是一片光秃秃的黄土地加上一条大河,不远处还有一片山谷隐藏在枯枝巨石之后,孟绝早就看好那个地方了,最适合隐藏和潜伏,只等和离军再次开战,她就会带领两个百人的小队对离军进行突袭,加上左丘云川的人马,直到将离军逼至铁线河,然后再连人带马一举歼灭。
  太阳渐渐出来了,风似乎小了很多,然而空气中飘着的湿气却依然沉重,除了留在铁线河上游继续训练的水军,孟绝带着剩余的人马赶回大营,正巧碰上远道而来的草原队伍。
  这批队伍是两个月前左丘云川从额仑草原用五百石粮草换来的,总共两万武士,今日只来了五千人马,据说连某个部落的世子都赶了过来,可见左丘云川面子之大。
  然而这些人正有临越和卫西两位将军迎接,没孟绝什么事,挂着满头的冰溜子,孟绝低着脑袋悄悄从一旁回了营帐。
  刚一进帐子,孟绝便褪了衣服钻进被子,翻了个身,便沉沉睡了过去。
  **
  孟绝是被尿憋醒的。
  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在鼻尖充斥着,伴随着脑海中潜意识里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周围一片温暖,一阵细微的嘈杂声从帐外传了进来,床上的女子唇色惨白,几不可察的翕合了一瞬。
  朦胧间睁开眼睛,似乎又看到了那道迷糊又熟悉的身影,孟绝的心被一瞬间揪的紧紧的,脑海中一阵喜悦狠狠划过。
  “赵滇……”
  她轻轻开口,嗓子又干又哑,声音似乎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然而那道背对着他的身影却没有动弹。
  还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味道,孟绝觉着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他帐子里的一桌一物。
  冬天帐篷里永远不会少于三个火盆,因为赵滇惧寒。
  桌子上只放一颗夜明珠,然后在周围点五盏油灯,他的衣甲永远被挂在刚进大帐右手五步的地方,桌子上摆满了羊皮卷和文书,却从来不放任何沾水的器皿,因为赵滇说过,一旦这些军机文件被打湿,上面的字体模糊看不清,那会关系到整个军队甚至国家的安危。
  床上铺的很厚,却从来只盖一条被子,而且枕头的高度只能有四寸,多一寸少一寸都会睡不安稳。
  走到哪里身上都是那股淡淡的药草味,却让人觉得很好闻。
  “赵滇。”
  孟绝半阖着眼皮,只觉着头上重如千斤异常疼痛,嘴巴又干又涩,就连眼睛也模糊的看不清事物。
  安静的大帐内响起一阵衣物摩擦的声响,原本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的人忽然转了过来,大步走到床前伸手朝女子的额头摸去。
  孟绝只觉得脑袋上一片温暖,那人的手干燥宽大,掌心里有些发硬,是常年握着兵器磨出来的茧子,却让她十分留恋。
  “赵滇。”女子轻轻开口,这一次,总算是清楚的吐出了那两个字。
  放在她额头上的那只手明显的顿了一瞬,那人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只穿了一件寻常的外衫,孟绝头昏脑涨,困乏的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你居然还能这么快就醒了。”
  左丘云川低沉着嗓子开口,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床上面色潮红的女子,身后的炉火上还煨着药,咕嘟嘟的冒着热气。
  一瞬间,心中的那份期待瞬间消失的若有若无,意识渐渐清醒,孟绝睁着眼睛看他,两道眉轻轻蹙起,似乎极为失望,她低声道:“你怎么会在这?”
  左丘云川在她床边坐了下来,有些温怒道:“若不是本王来的及时,恐怕你这会儿都去和阎王爷作伴了。真是不要命了,这么冷的天往河里跳。”
  他说着,转身将身后的药倒入碗里,药汁滴溜溜的在瓷器上落下,发出一串突兀的声音。
  没等孟绝回话,左丘云川继续道:“我当时承若让你训练水军,不是让你拿自己训练,况且,那一百多个将士在水里冻了七八个时辰都没事,倒是你高烧昏迷了五六个时辰,看来我还是太相信你的能力,这种事情还应该全部交给卫西负责。”
  他边说着,忽然将手伸到孟绝脖子下面,没等孟绝反应,半个身子已经被抱起,女子下意识的反抗了一下,然而浑身无力,那人一把将自己按在身前,另外一只手端起药碗就往自己嘴边凑。
  “就你现在这个鬼样子,脱光了出去也没男人会多看你一言,当初还扬言要一夜连御十八夫,我看你顶多暖个床也就罢了。”
  孟绝头靠在他怀里,似乎嘴上都没力气跟他说斗,男人的动作有些粗暴,以至于好好的一碗药硬是被他撒了小半碗,还有一点洒在被子上。
  “把药喝了。”
  头上那人语气硬邦邦的,就连扶在孟绝身上的那只手都显得无比僵硬,一看就知道是没伺候过人的。
  眼前的药碗里还冒着热气,孟绝闻着那股熟悉的味道,没来由心中一动。
  左丘云川见怀里那人半晌没有反应,硬是将碗沿往孟绝嘴边挤了挤,说道:“喝药。”
  孟绝被他抱在怀里十分不自在,一时间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没好气道:“这么烫你让我怎么喝。”
  左丘云川一愣,倒是也没废话,朝着碗里吹了几下又递到孟绝嘴边:“这下该凉了,喝。”
  孟绝皱眉,满头黑发直直垂了下来,全部窝在左丘云川的怀里,女子尴尬的动了动身子,然而那人手臂却一动不动,孟绝有些生气,怒道:“你把口水全部都吹到药里了我还怎么喝!”
  对于孟绝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左丘云川怒极,原本半抱着女子的手臂忽然一松,孟绝猝不及防,没来由重重倒在床上,后脑正好磕到枕头的棱角上,疼的她嘴里一片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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