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携手

    顾清明挺直着背, 双膝叩地，和王正烨一起跪在王重山书房的地上。
    之前还在为了爱与不爱拉锯，今天就已经发展到对长辈坦白。恐怕国内最昂贵的编剧写出来的故事剧本都没有他在这短短几天内所经历的那般跌宕起伏了。
    顾清明正出神，突然就被王正烨铿锵而决绝的话语惊得一个激灵, 立马回过神来，转向王正烨的脸上写满来不及掩饰的诧异。
    “我爱清明，希望您和爸爸能够允许我们在一起。如果你无法认同我们，那么我愿意放弃王家的继承权。”
    别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 哪怕一个零头都能砸得人眼晕的巨大财富，王正烨却在唾手可得之际说出“放弃”两个字。
    他轻松地仿佛只是丢弃一张废纸, 扔掉一袋垃圾, 而顾清明心头的震动却堪比一场八级地震。
    王家的财富有多少，他只是窥见冰山一角就已常常暗自心惊，王氏堪称是由金钱, 财帛带来的滔天权利以及遍布全球的关系网络共同构筑成的庞大帝国，王正烨曾经站在距离顶端王座最近的地方, 没有人怀疑, 只要再进一步，他就能成为帝国权柄的掌握者。
    而现在, 他为了自己说放弃就放弃了？
    下一秒, 顾清明飞快地扭过头看向王重山，动作之猛烈, 仿佛要把自己的脖子扭断。
    王正烨自从被王重山收养并钦点为后继者, 一直完美无缺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从来没有违逆过王重山的心意。今天当面说出放弃继承权的话，简直是大逆不道。
    果然，从他们进门跪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王重山在听完王正烨的话后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接着冷哼一声道：
    “放弃继承权？你说倒轻巧。自你入王家大门以来，我待你如视己出，培养教育从不计成本，花费的心血就是再栽培十个继承人也绰绰有余了。到今天，你才来和我说要撂担子不干了，你让我找谁来抗这王家大旗不倒，王正曜？王正魁？”
    王正曜和王正魁都是王家旁系子弟，照理他们的名字还配不上让王重山知晓，不过这俩人在圈子里名声实在不算好，一个在国外飙车飙出了车祸还被前来处理事故的交警发现了车里可疑的白色粉末交了天价保释金才换回了自由身，一个带着小嫩模在自家别墅玩双飞结果嗨过头马上风进医院到现在还只能坐轮椅，是长辈们常用来教训警惕自家小辈的反面教材。
    王重山连这两个有名的败家子都喊出来了，可见他被王正烨的话气得不轻。
    饶是王正烨这一跪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魄，听到这番痛心疾首的指责，脸上也不由得显露出愧色来。
    顾清明看在眼里既着急又心疼，张嘴刚想替他辩白几句，王重山的冷眼就扫了过来，对他说：
    “你闭嘴。你是我小舅子我管不了你，不过你哥真心实意地疼了你这么些年，你要是让敢他难过，我是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顾清明闻言身体一颤。
    自踏入书房以来，他就不敢朝顾远看一眼，唯恐在顾远脸上看见对他的失望。
    若不是十几年前顾远向自己伸出手，恐怕自己早就死在了生来自带的病症上。要说世界上有谁能让他宁死也不愿辜负，顾远恐怕还要排在王正烨之前。
    可如今，想到
    鼓起勇气，跪行至顾远脚边，像只刚出生的幼兽乖巧地蜷伏在顾远的膝上，轻声唤他：
    “哥哥。”
    良久，他听见上方传来的一声叹息，接着感觉到一只带着暖意的手掌温柔地拂过发间耳后，这份熟悉的温暖让他瞬间湿了眼眶。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才那么一点大，时间过得真快啊，现在你要跪着我才能摸摸你脑袋了。”
    没有斥骂也没有指责，顾远一如既往的温情让顾清明的心脏如同浸进了温水里一般，酸楚的歉意排山倒海地涌上来。
    那些觊觎着王家的财富与权势从不死心的人，那些人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度编排顾远，王重山的威压虽然能他们在正式场合闭上嘴，却永远无法扑灭那些为了发泄嫉恨而在阴暗角落里四处传播的流言蜚语。
    顾清明心里清楚，一旦他和王正烨的关系见了光，那些恶意又会编排附会出多少不堪入耳的东西，不光指向他，也会指向顾远。
    他额头紧贴着顾清明的膝盖，以跪倒的姿态，向最不愿伤害的人致歉。
    “哥哥，对不起。”
    他愿意余生背负歉疚的荆条赎罪，但他不能后悔。身后跪着的那个人愿意为他摘下王冠退去皇袍，从声势喧嚣到一无所有，只为两个人可以在一起。
    这份重如山、沉如海的感情，他无法辜负也辜负不起。
    “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哭成这样也不嫌丢人。”
    顾远嘴上嫌弃着，手掌却温柔地捧起顾清明的脸，替他抹掉脸颊上的泪水。
    “哥？”
    顾清明听出顾远话里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顾不上丢人不丢人，睁着通红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我们老顾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傻子！”
    顾远摇了摇头，似调侃又似惋惜地叹道。
    “顾清明，你给我听好了！我们姓顾的从不是为了别人而活，当年我和王重山在一起，哪怕别人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都不在乎，今天换了你也一样！你要是真因为别人议论你或者我而放弃，我才要后悔养你这么个弟弟，听明白了吗？”
    事情转折的速度太快，顾清明根本来不及消化。
    他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着顾远，才发现顾远看他的眼中有着看穿世事的明晰与通透。
    顾清明傻，王正烨可不傻。他很快便猜到了顾远和王重山很可能早就看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虽没有大力促成，但也是乐见其成的。自己和顾清明梗着脖子来坦白关系并请罪，在两位眼中不过就是场小孩子的家家酒。
    暗叹姜还是老的辣的同时一颗忐忑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来了，他见顾清明还是一副痴痴傻傻回不过来神的模样，有心想把他抱在怀里安慰，又顾忌在场还有长辈，终究不敢太招摇。
    他的一举一动早被王重山看在眼里，懒得看两个孩子腻歪，他直接说：“以后别再让我听见什么放弃继承权之类的话，这么些年才把你培养得勉强合格，没有你说不的份。”
    说摆，摇了摇手让两人都退下。
    12月底，《夏之窗》在梁门影视基地低调开机，开机仪式上，剧组按照导演荷修的惯例没有邀请任何一家媒体记者到场，包括顾清明在内的一众主创跟在xx身后上了香，切过烤乳猪，就算尽过了规矩。
    第二天，《夏之窗》正式开机。
    青涩的大男孩仰面躺在铺着凉席的床板上，头顶的风扇呼呼地吹着，却吹不走他心中的躁动不安。他辗转反侧许久，终于还是从床上爬起来，拨开蚊帐，套上人字拖，一边挠着肚皮一边走出房间。
    “卡！”
    “过！”荷修大手一挥，示意下一场。
    下一场没有顾清明的戏份，陈明亮第一时间用拢在怀里的大衣把他团团裹住，又把尚冒着热气的姜汤送到他嘴边，不停地絮叨：
    “赶紧暖一暖，千万别给冻感冒了。”
    十二月底的梁门气温已降至个位数，早上刮起风来能把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冻得直哆嗦。偏偏《夏之窗》的剧本里大量场景都被设置在了盛夏，像这场戏，顾清明浑身上下只有一条运动短裤和一件白色背心，浑身上下洋溢着的少年感倒是让荷修满意非常，只是苦了演员，纵使现场四台大功率的取暖器长时间运转，也无法彻底驱逐室内的湿寒。顾清明长期坚持锻炼，好歹还有个不错的底子，不少女演员，例如演顾清明小青梅的新人，都是吞着预防感冒的药丸在硬抗。
    顾清明单手拢严外套领口，一屁股坐在躺椅上，喝了一口姜汤，眯起眼睛夸奖道：
    “这姜汤味道可以啊。”
    “王先生派司机送过来的，还给剧组里每个人都送了一份。”
    “他倒是爱操闲心。”
    顾清明嘴上不屑，眼底的欢喜却是实实在在骗不了人的。
    一旁的陈明亮看了个分明，只敢在肚子里腹诽他的口是心非，心中又暗自回想不久之前自己误以为这俩人只是普通的金主与明星间的包养关系，不成想等顾清明度假归来，自己去找他商讨电影的合同问题，给自己开门居然就是那位传闻中里王家的太子，进了门后，顾清明的颐指气使，王正烨的甘之如饴如同一道又一道的惊雷炸得他智商直接归零，等听到王正烨那句“小舅舅”时，他已经彻底麻木了，过后再回想忆甚至连自己怎么和顾清明说话，怎么回的家都记不得了。
    这之后，他才从顾清明的口中知晓，顾清明竟是王家现任当家人伴侣的弟弟，也是王正烨名义上的“小舅舅”，而这俩人是关系已经在当家人的面前过了明路。
    啧啧啧，果然在有钱人的世界里，故事想怎么神展开就可以怎么神展开。
    顾清明瞥了一眼又开始神游天外的陈明亮，自打他把自己和王正烨的真正关系透露给陈明亮后，这家伙就开始出现间歇性抽风时不时地陷入魂游状态，让他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一丝后悔之意。
    不知道在自家老板心中自己已经被插上“有毛病”标签的陈明亮克制自己不再去老板的私事，拿出职业经纪人特有的敏锐嗅觉示意顾清明向录影棚大门口看去。
    “B组的人回来了。”
    “怎么，你是跟B组的哪个好上了？是新来的化妆师还是小场务，让你这么惦记着。”
    “胡说八道！你陈哥是那种人吗？我注意的是演男四的那个新人！”
    “男四啊，这估计有点难度了。”
    “是啊……不是！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我想签下他！”
    顾清明调侃着自家经纪人正开心，一通电话打进来，只是看一眼来电显示的号码，他的嘴角就露出甜蜜的笑意来，看得陈明亮受不了地扭开头。
    那边的人会说些什么呢？带着隐隐的雀跃和期待，顾清明按下通话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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