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热爱你

第58章


    正因为你的爱是那么好,所以我是那么怕失去它。正因为我是那么怕失去它,所以我倾注了所有的依恋和寄托。
    正因为我倾注了所有的依恋和寄托,所以我就把绝对的主宰权交给了你,——尽管你并没有意识到。
    冷紫笑了笑:你还记得手术签字单事件么?
    那天你去美雅找我,问我上顶楼干什么,我没有对你说。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我是想去死。
       张朝晖木在那里。
       你对我的爱就是这样,得,可以让我生,失,可以让我死。
    可以让我向上飞,也可以让我往下落。
    我一直以为这是我爱你太深的缘故。
    后来我发现,并不完全是这样。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病了。
    冷红曾经对我说过她患了绝症。
    其实,我也是。
       张朝晖默默地看着冷紫。
       我患的绝症就是你说过的那种再生障碍性贫血。
    冷紫说:在指责冷红拯救冷红的过程中,其实我自己也已经失去了造血的功能,总是要依靠你的输血才能活下来。
    当然,这也证明了我得到的爱多么多,多么好,可同时也证明了我自己的贫弱和残缺,证明了我还没有学会真正懂得爱自己,没有学会在爱中独立。
    你曾经对我说过:要学会爱自己,信任自己,对自己负责。
    这应当是我一生最宝贵的原则。
    这么多天来,我几乎天天都在想这几句话。
    起初,这几句话听起来是那么空洞,后来,我越来越感觉到了它的真实。
    我这才明白,无论多么好的道理,只要不去使用,就都是空洞的。
    我一直是个很会讲道理的人,却把许多道理都浪费掉了。
    就象现在那些整天嚷嚷补钙的人,一把一把地吃钙片,也只不过是让钙片在肚子里做了一个短期旅行。
       张朝晖不由得笑了。
    多么聪明的比喻啊。
    道理不就是精神上的钙么?
       不过,有一点我和冷红不同。
    她不怎么幸运,碰到的是我这么一个糟糕的庸医,而我却是一个幸运的病人,碰到了一个不错的医生。
    冷紫调皮地翘翘嘴角:以前我总是赖着病床不起,巴望着你拯救我。
    现在,我知道我自己也应当主动配合,积极治疗,争取早日康复。
    这样才算对得起医生,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张朝晖把冷紫拥进怀里:你知道么?
    你已经康复了。
       是么?
       你不相信医生的诊断?
       不相信。
    冷紫说:我得相信我自己。
       你敢不相信我?
    你这不是过河拆桥么?
       两个人拌着嘴,上了刚进站的公共汽车。
    车上没有座位了,冷紫抓住了高高的扶手。
       抱住我的腰。
    张朝晖说。
       冷紫顺从地抱住张朝晖。
    她的手臂为张朝晖箍住一片温暖。
       冷红木木地呆在床上,一起一伏的呼吸鼓动着她的胸脯,证明她还活着。
    是的。
    她还活着。
    她想活着。
    她从没有象现在这样想活着。
     相距几米的房东屋里,电视正轰轰烈烈地上演着伪造的悲欢离合。
    是谁在频繁地换着频道,“过儿,过儿``````”
    这是《神雕侠侣》,仙绝的小龙女在碧水潭下,杨过在红尘中两鬓斑白。
    “拉肚子,找好药,找药也得有诀窍,别看广告!”
    这是赵本山的广告。
    冷红每次看到这个广告就想笑。
    不过不是笑赵本山,而是觉得接下去说那一句“看什么”
    的群众演员当中有一个年轻人被突出出来的大头特写憨得可爱极了。
    “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
    ,这是豫剧《花木兰》,“下面向您推荐的这一款耳钉也很有特点``````”
    这是教育电视台的电视购物。
    “让我的爱陪伴你,直到永远``````”
    这是付笛声和任静的《知心爱人》,不知道是哪一家电视台在请他们做嘉宾。
       窗外不时响起清脆的车铃声,有唱着歌的少年悠然而过。
    “你爱我吗,我是一个笨小孩,我的笨只是面对你,这一点你明不明白``````”
    多么清亮的歌声啊。
    她和冷紫也这样唱过,带着青春莫名的忧思和愁绪。
    还有虚弱的脚步声不时地掠过,她可以想象出这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有妈妈领着孩子,讲着单纯的故事。
    “有一天,```````”
    似乎所有的故事都是这么开始的。
    “有一天,小白兔睡醒了,问妈妈:妈妈,我饿了,家里还有东西吃没有?兔妈妈说,家里没有东西吃了,你要是饿的话,就自己去外面找草吃吧。小白兔说:妈妈,我应该找什么样的草吃呢?妈妈说:你自己去尝尝就知道了。小白兔就去找草了。它先看到了一棵黄色的草,就拿起来放进嘴里,呀,真酸,真难吃。呸!小白兔吐了出来,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它又看到一棵红颜色的草,就拿起来放进嘴里,呀,真辣,真难吃。呸!小白兔又吐了出来,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它又看到一棵蓝颜色的草,就拿起来放进嘴里,呀,真苦,真难吃。呸!小白兔又吐了出来……”
    在寂静的巷子里,妈妈的声音十分清晰,走过了很远,冷红还可以听到。
    讲着讲着,孩子开始笑起来,他笑得是那样开心,妈妈也笑起来。
    母子俩的笑声延续在路上,直至完全走出冷红的听觉。
       活着,多么好啊。
    多有意思啊。
    她要活着!
    她想活着!
    哪怕象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哪怕象以前一样背着那么沉重的债,哪怕再去地里没早没晚地劳作,哪怕再去劳务市场打零工,哪怕再去漂白粉厂扛五毛钱一趟的袋子……哪怕,哪怕。
    她在心中喃喃自语。
    突然对这个词迸发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在那些生活面前加上了“哪怕”
    ,似乎是无意识的。
    可难道没有一点儿根由么?
    与自己仍在浸淫的小姐生活相比,那些生活似乎就是吃苦受罪,就是不堪回首,只能成为无路可走时的下下之选。
    她忽然想起在漂白粉厂时自己对爱心浴池大堂里那些小姐们的鄙视,那时她想自己就是无路可走死到临头也不会去做那种人。
    而现在却正相反,若不是无路可走死到临头她就不想从这种人的队伍里离开。
    自己怎么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样往后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钱数的增多活么?
    为了打发日子活么?
    如果是这样,她有什么价值让冷紫冒着生命的危险来救她?
       她又想起了冷紫一次次劝说她时的表情,忽然觉得她和冷紫就象两只找草吃的小白兔,黄的草红的草蓝的草黑的草白的草灰的草她们尽数尝遍,现在冷紫已经找到了绿色的草,而她还没有。
    而冷紫的种种努力都是为了让她早一天找到绿色的草。
    她想起冷紫劝她的那些话和冷紫说那些话时的神情。
    第一次觉得那些话对她来说,并不是完全空虚的。
    而自己的内心也没有自己一向认为的那么死寂。
    在这个边缘时刻,她忽然感到有一种奇异的东西被激活了。
    是的,是被激活了。
    这种被激活的东西在她心口荡起一股又一股的热流,使她觉得连血都被焐烫了。
       可它究竟是什么,她现在还弄不清楚,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能力去弄清楚,——也没有时间去弄清楚了。
    不过冷紫也许会帮她弄清楚的。
    如果这一次劫难能够平安度过,她要和冷紫再好好谈谈。
    这次谈话的意义应当不同于从前。
    她想。
    同时她也打定了主意,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难以把握的局面,她一定要不顾一切地保护冷紫,把冷紫的安全放在首位。
         第三十五章(1)     灯亮着。
       姐。
    冷紫喊。
       冷红没有回答。
    她无法回答。
    从开大门的动静她就听出是冷紫。
    脚步声的临近让她的心都抽紧了,此刻,已经痉挛得剧痛起来。
    如果世界上的事情能够后悔。
    如果。
    冷红闭上眼睛   ,可还是感觉到一切都在下沉。
    一道道的绳索捆着她的手和脚,让她彻底明白了什么叫“作茧自缚”
    。
    她是茧。
    茧的缚是为了蛾的飞,为了丝的美,为了生命高潮处的张扬和绚丽。
    而她的缚,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就是为了把自己的亲生姊妹也缠裹在里头么?
       姐。
    冷紫轻轻敲了两下门。
    门开了。
       冷紫如离弦之箭,冲了进去,直扑向冷红的木床。
    姐!
    她惊悸地喊。
       冷红睁大眼睛,吃力地看着冷紫。
       姐,你怎么了?
    冷紫把冷红嘴里的毛巾揪出来:你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是病了么?
    你干嘛要把自己捆起来?
       枕头下面有刀。
    冷红几乎是在用唇形低而迅速地说。
    冷紫迷惑地看着冷红,刚要开口,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因为她想试试这样有没有快感。
    你不想试试么?
       冷紫的身体僵住了。
    一瞬间,她明白了。
    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成了现实:冷红被暗算了。
       是想要钱吗?
    冷紫问。
       我不要钱。
    男人逼近冷紫。
       冷紫看见了他手里的枪。
       那你要什么?
    冷紫迎着他的目光,把手贴在身后,让身体靠住了冷红。
    她无比明确地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必须得快。
    在这种时刻,每一秒钟都意味着生机。
       要你的人。
    男人说。
       我不是已经来了么?
    冷紫说:你放了我姐吧。
       放她干嘛,要的就是这个情趣。
    你们俩一动一静,多好玩儿啊。
    男人笑着。
    你们不是有并蒂莲十比么?
    我再给你们加这一比。
       冷紫沉默着。
    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她在声音档案里搜索了一遍,找出了一个人。
    可她马上否定了。
    这怎么可能呢?
    她对自己说。
    他早就进监狱了,甚至可能早就枪毙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说。
       就是想会会老朋友。
    男人说:没想到老朋友一洗手真就成了莲花,不仅是出淤泥而不染,就连我这样的老朋友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揪住冷紫的头发:你好好想想,你一定会想起来的。
    咱们可不是一般的恩爱,我可让你立过大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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