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热爱你

第57章


       她不想死。   她看着桌上的手机,十个数字安稳地躺在那里,仿佛是十个微型的石台。
    没有人能看出他们无辜的表情下覆盖着多深的陷阱。
    此刻,她必须得让自己的手指连带着自己的命运在上面跳跃,——还有冷紫的。
    如果,她要冷紫来的话。
       她不想让冷紫来,可是她更不想死。
    冷紫说的没错,她们从来都没有象她想象的那样远离过。
    没有。
    此时的景况以一种无与伦比的真实让她明白了这一点。
    她们是孪生姊妹,只要这一点无法改变,随之而来的太多事情都无法改变。
       冷紫来了,冷紫可能会有危险。
       冷紫不来,她就一定会有危险。
       冷紫来了,失去的不过是早就不存在的贞操。
       冷紫不来,她失去的就会是永不再来的生命。
       可能小于一定,贞操小于生命。
    她有理由让她来。
    ——客观些说,她不过是让冷紫用过去的一段经验来解除自己目前的困境,如此而已。
    难道这真的是多么罪不容赦么?
     那就让她来吧。
    尽管这饱含危险。
    可这危险除了冷紫,实在没有别人可以承担。
    她没有别的选择。
    劫持者坚决的指定和她最本质的依赖不谋而合地站在了一起,注定了她必须得让冷紫为自己冒一次险。
    ——如果她还想继续活下去的话。
       那就让冷紫来吧。
    既然她是她的妹妹。
    既然她是这么想活着。
       时间到了。
    想好了么?
    男人问。
       冷红沉默着。
    你真的决定让冷紫来么?
    她问自己。
       给我个明白话。
    男人说。
       冷红拿起了手机。
    你不要太欺负她。
    冷红说。
    说完之后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多么可笑和虚伪。
    她已经决定让她来了,还让他怎么不欺负她?
       请她出山这么难,我会好好疼她的。
    男人笑道。
       冷红拨通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老太太,应当是冷紫的房东。
    冷红在电话里清晰地听见她喊“小紫,小紫”
    ,那声音是亲昵而慈祥的。
    冷紫一定和她处得很好。
    她听见了支呀的开门声,然后有脚步声轻捷地接近着电话,   喂?
       是我,小紫。
    我有病了。
    你能来一趟么?
    冷红说得很慢,她不想让冷紫听出她的惊惶。
    她太了解冷紫的脾气了。
    如果她惊惶,到冷紫那里就会变成加倍的惊惶。
       什么病?
    冷紫的声音还是惊惶了起来。
       也没什么,就是肚子疼。
    冷红忽然涌起一阵流泪的冲动。
       哪里疼?
       不,不清楚。
       张朝晖正好在我这儿,我们俩一起过去。
       不,他不用来,你来就行。
       那好,我马上过来。
    是平安东街芙蓉里九号么?
       是。
    冷红说。
    这个地址她只对冷紫说过一次,没想到冷紫记得这么清楚。
    这个世界上除了冷紫,谁还会对她这么在意?
    可她却给这个最在意她的人带来了这么可怕的危险。
       不!
    她对着电话喊。
       冷紫已经挂断了电话。
       男人把电话夺了过来,关掉,用毛巾塞住冷红的嘴,然后取出一根白色的塑料绳,把冷红的手和脚捆在床头和床尾上。
    绳子并不粗,但是很结实。
    做好这一切后,他坐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他要养精蓄锐,待会儿好好地和这两个婊子算算帐。
       今天的事情没有出乎他的掌握。
    作为一个婊子,即使是被强迫着嫖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摸透了这一点,所以就从这里下手。
    当然,他也预想到了所有的危险。
    可是他不怕。
    怕还能混到今天么?
    尽管做了美容手术,他还是随时都准备着和警察遭遇。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不过他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也不能说没有一点成就感,最起码在他这个行当里他觉得自己已经到达了最高境界。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报了眼下这个仇,免得万一再被警察抓住之后失去机会。
    这样不但会给自己留下永远的遗憾,也会给江湖上的朋友留下永远的笑柄。
         第三十四章(1)     张朝晖默默地坐在冷紫的床上,盯着一枚小小的书签。
    这是一枚旧书签,木制的。
    上面写着两行字,“书香淡雅,心香绵长”
    。
    这是他多年给冷紫寄书的时候顺便夹在书里的,冷紫保留得很完整。
       冷紫的脚步一点一点接近了小屋。
    他听出她的脚步声有点滞。
       是冷红的电话么?
    他问。
       冷紫点点头;她病了。
       她一直在病着,从没有好过。
    张朝晖说。
       她说她肚子疼,这是实病。
    我在电话里也听出她的声气不对。
    冷紫说:我得去一趟。
       表面上看是实病实际上是虚病。
    她的实病在这里,张朝晖指指胸口:是看不出来也听不出来的。
       冷紫沉默了片刻:可我还是得去看看她。
       我没说不让你去看。
    张朝晖拉过冷紫:你当然得去。
    你是她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亲人,无论她在做什么,你都得去。
    我陪你一起去。
       她说过不要你去。
       她说不要我去我就不去了么?
    张朝晖说:我是个医生。
       你这个医生只有看我的病时才认。
    冷紫笑道。
       所以我要跟着你去。
    我去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你。
       你到现在还不放心我么?
    冷紫的脸色有些严峻起来。
       傻瓜。
    张朝晖笑了:天这么晚了,我是怕你回去的时候不安全。
    我在巷子口等你。
    要是她病得很重,我可以帮你叫辆车。
    如果你背不动她,我可以帮你扛一段。
    如果她病得不重,我可以把你送回来。
    如果她需要你陪她一晚上,你出来给我打个招呼,我走就是了。
       冷紫笑起来。
    她穿上外套,发现头发有些乱了,便把它散开,重新梳拢着。
       其实,稍微乱些也挺好看的。
    别有一种风味。
    张朝晖说:我在大学里看过一部电影,就叫做《头发乱了》。
       电影只是电影,我又不是演员。
    我只记得妈的话:女人十分色,头脸占七分。
    冷紫边说着边往脑后缠着髻。
    这个外套领子很高,冷紫总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短,所以只要穿这件衣服,便会盘头,把脖子显得长一点。
       你知道么?
    你脖子的曲线优雅得象一只天鹅。
    张朝晖说。
       是么?
    冷紫笑道:那你是什么?
       我是癞蛤蟆。
    张朝晖作势扑上去,两人笑成一团。
       两人相依偎着走出去坐车。
    等了许久,车也不来。
    他们便拐进路边的商店闲逛。
    张朝晖发现冷紫的眼神只盯着这些光彩流溢的丝缎被面。
    朱砂底金线的龙凤呈祥,秋香底青黑线的百子千孙,宝石蓝底银线的孔雀开屏,茄紫底粉黄线的鱼跃莲花,月光白底五色线的蝴蝶欢舞,豆沙绿底橙红线的芙蓉锦鸡,桃红底七彩线的鸳鸯戏水``````中国式的鲜艳热闹里,似乎又隐藏着些许的沉默和泪水。
    如同在喧嚣的集市上,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偶尔留出的片刻的空隙。
    又宛如大写意的山水画里,浓重的群岚之间,细细淌出的那一涓泉流。
       真好看。
    冷紫赞叹。
       喜欢么?
    张朝晖笑道:等我们结婚的时候,统统买下来。
       售货小姐在一边也笑了:先生,有四十多种呢。
    只怕用不完。
       用不完将来给儿子用。
       瞎说!
    冷紫的脸红了:婚还没结,哪来的儿子?
       我不是说将来么?
    说一说将来我还是有权利的吧?
    张朝晖把嘴唇俯在冷紫耳边轻语:你舍得放弃这种权利么?
       冷紫笑着推开他。
    姹紫嫣红的图案如一园春景,让她微微地醉了。
    直到听见公共汽车刺耳的刹车声,她才猛地惊醒过来,和张朝晖狂奔出去。
    等到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站牌下时,汽车刚刚启动。
    两个人立在淡淡的烟尘中,相视而笑。
       再等一班,还得十分钟。
       你看多奇怪,专门等车还会错过。
    张朝晖说。
       我们并不是专门等车。
    我们是被那些被面诱惑了。
    冷紫说。
       着急么?
       冷紫摇摇头:不知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的心里总是格外踏实。
       我也一样。
    张朝晖说。
       不一样。
       当然一样。
       怎么会一样?
    冷紫说:妈妈在世时常说一句话:抬轿的不弯腰,不知道铡草的苦。
    铡草的不跑腿,不知道抬轿的累。
    尽管他们都是出苦力的。
    所以,我和你的踏实也不会一样。
       那你说说,怎么不一样?
       我也没想过。
    冷紫说:可能是你的踏实的前提是我在你身边,我的踏实是只要你存在着。
    你的踏实是看见我,我的踏实是你在我心里住着。
    也就是说,我可能是你踏实的原因,而你对我而言,就是踏实本身。
       张朝晖惊讶地看着冷紫。
    他没有想到冷紫会这么清晰地分析着他们。
    这些话想来似乎也不无道理。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爱没有你的爱好,没有你的爱宽容?
    他笑道。
    他觉得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分析彼此的爱似乎有些滑稽,可这种滑稽似乎也很正常。
    ——这种分析不在两个相爱的人中间产生,难道还会在两个不爱的人中间产生么?
    那不是更滑稽么?
       不。
    恰恰相反。
    我觉得你的爱比我的要好,要宽容。
    更重要的是,比我的健康。
       健康?
    张朝晖盯着冷紫。
    你是说健康?
       是的。
    冷紫微微垂下头:也许你会觉得,爱情是两个人之间很互相的感觉和很平等的事情,我承认是这样。
    可是再相爱的人也是有分别的,何况,我们。
    她抬起头,看着张朝晖:你知道,我们曾经的生活是多么不同``````   我知道。
    可那已经过去了。
    它和我们现在是爱有什么关系?
    张朝晖打断她。
    他不喜欢她提起过去的事情,她的耻和他的痛。
       当然有关系。
    因为它是我的经历。
    冷紫说:它让我自卑,让我胆怯,让我充满恐惧感,让我即使是在最爱我的人面前也时常会有一种心理上的弱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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